冬天,饲养员的主要工作是铡草喂马,活儿不是很重。寇山与薛凤萍结婚典礼那几天,林陆和春光没让寇山去饲养院喂马,让他集中精力办理婚事。
地方上有个风俗习惯,年轻人喜欢在新人入洞房那天晚上去听房。春光就对林陆说:“寇山今天晚上和薛凤萍入洞房,咱俩去听房怎么样?”
林陆说:“咱俩还没有结婚,听房合适吗?”
“有甚不合适的?你不是想当作家吗?听听人家是怎么入洞房的,你还可以写成小说呢!”
林陆也就没说什么,一推二就就听了春光的。晚上喂完马之后,两人就悄悄来到了寇山家的院子外面。
寇山是寇广丁唯一的儿子。
寇广丁的女儿寇红莲早已出嫁,而且跟着丈夫已经到南山县工作去了,如今这处院子只有寇广丁老两口和刚结婚的儿子儿媳妇居住。他家一排三间房,一间老两口住,另一间寇山和新婚妻子住,还有一间当了凉房。
林陆和春光两人蹑手蹑脚来到寇山家院内,两间屋子的油灯都亮着,还能听到寇广丁屋里有亲戚们说话的声音。他俩便悄悄来到了寇山的新房窗台下,房间内还亮着灯光,看样子一对新人还没有睡下。他们想通过窗户底下那两眼玻璃窗偷看屋内的情况,可是玻璃里面拉上了窗帘,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一对新人在说话。洞房地下的炉火通红,映到了窗户纸上,室内似乎温暖如春。
一对新人开始窃窃私语。
寇山说:“快脱哇!”
薛凤萍低声说:“把灯吹了吧!”
“喜灯不能吹,要着一整夜的,预示咱俩一辈子红红火火,永远幸福。”
“恐怕外面有听房的。”凤萍担心地说。
“没事,窗帘拉着呢!”
薛凤萍不再说话,开始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出来。
春光和林陆两人抬起脚跟将玻璃窗上面的窗户纸用唾液弄湿,然后用指头轻轻一捅,一个窟窿就出现在他们各自的眼前。他们透过屋内蜡烛的灯光看到了赤条条的寇山帮着新娘薛凤萍往下脱衣服,从头到脚,一件不落地脱得一丝不挂。薛凤萍那白晰丰满的身体裸露在灯光下,饱胀的乳房和身下那茂密的森林都清晰可见。薛凤萍大概还是感觉害羞,急忙钻进了被窝之中。寇山一掀被子就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爬上去,被子滑落到了一边。油灯在跳跃着,只听寇山说:“咋还害羞呢?又不是头一次。”
薛凤萍说:“我担心有人听房。”
寇山一边上下起伏,一边说:“就怕春光和林陆来偷听。”他大幅度地起伏,早把盖上身上的被子掀在了一旁,两人那光溜溜的身子裸露在灯光下,连那两个物件也清晰可见。
林陆和春光看得清楚,听得也明白。
就在此时,西屋的房门吱呀响了一声,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春光和林陆慌忙转身往院外跑,跑到了院外回头看,只见那两个人影也是出来听房的,接替他俩的岗位,到了新人洞房的窗台下,偷听。
春光与林陆一边往饲养院走一边叨拉着。春光说:“看来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林陆笑道:“先奸后娶。”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而且雪花越下越大,林陆和春光两人冒着大雪到饲养院喂了一趟牲口,然后由春光留到饲养房值夜班,准备半夜起来还得喂马。林陆却独自回家睡觉。
第二天早晨,林雄下地开门,却发现外面落下了大雪,足有一尺多深,人也无法出去,他急忙喊儿子:“小陆,快起来,下大雪了,门也打不开,赶快往开扫路,否则人也出不去。”
林陆飞快穿上衣服,拉开门一看,门外银光闪闪,到处一片白茫茫,村道两旁那些高大的古树稍头也挂满了皑皑白雪。他先用家里的火铲将门口的积雪掀开,然后踏着厚厚的白雪取来铁楸,首先从家门口掀开一条通往柴禾垛的道路,然后再掀开通往凉房和院门口的道路。
胡兰看见儿子掏开了通往柴禾垛的道路,就出去抱了柴禾回来做早饭。
林陆吃过早饭就往饲养院走,一尺多深的积雪,走起来路来非常吃力,好在饲养院离他家很近。到了饲养院一看,春光已经踏着大雪进了马厩,马厩的草料房已经被大雪堵住了门。林陆赶过去与春光两人费了好大劲才将草料房弄开,然后把牲口圈里的大雪堆成堆,把通往各个牲口槽的道路豁通一条道,最后才开始喂马。他俩喂马中间,寇山也赶来了。
林陆对寇山说:“你不在家陪新媳妇儿,跑来干什么?”
寇山笑道:“三个人的活儿,让你们两人来做我心里过意不去。”
春光冲着寇山笑,然后说:“你劳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哇!“
寇山兴高采烈地说:“结婚入洞房那是美事,算不上劳累。”
“昨天入洞房好活了几次?”
寇山夸口说:“怎么也得四五次吧,你们两个好像去听房了?”
春光笑道:“我们不但听见了,而且还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你们不盖被子,什么都看见了。”
寇山问道:“窗户纸是你们两个给捅破的?”
“当然,否则怎么能够看见你们那场好戏呢?”
寇山吃惊地说:“你们不会连我媳妇儿的宝贝也给看见了吧?”
林陆笑着说:“你们连被子都不盖,喜灯也不吹,难免会被我们看见,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寇山说:“你们可真够坏的,怎么可以把窗户纸给捅破呢?”
“你们假如不掌灯做爱,我们也不会去捅窗户纸。今天晚上可不要点灯了,否则还会有人捅破窗户纸偷看的。”林陆仍然笑着说。
寇山兴奋地说:“你们今晚再去听,我会给你们做花样让你们看。”他在林陆和春光两个没有结婚的后生面前炫耀,仿佛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似的。
林陆说:“你做一百次也是那么回事,我们不去看红火了,倒是可以通知别人去欣赏的,欣赏你如何显示你的本领。”
寇山乐哈哈地说:“那种事真美,让人百做不厌。”
林陆说:“男女做爱应该是一种暗美,切不可让外人看见,看见传出去了就成了丑事。”
“我是故意让你们看见的,知道你们肯定要去听房,所以才不盖被子。”
春光说:“你故意让我们看你媳妇的黑草鸡?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
寇山微笑着说:“看见就看见了,你们将来也要娶媳妇儿的,女人那东西长得还不是一样的?”
林陆和春光听了爽朗地笑了起来。
三个人边开玩笑边给马喂草料,时间也就在不知不觉中飞逝。
一天早上,林陆从家中往饲养院走,迎头与回娘家的凤萍相遇,他就主动问:“凤萍,住娘家去?”
凤萍微笑着说:“是呢,新媳妇儿留下个住七住八,到婆家已经七天了,今天回来住娘家,要住八天才能回婆家。”
林陆开玩笑说:“刚结婚应该悠着点,可别过火了。”
凤萍望着林陆笑道:“你没结婚怎么就知道什么叫过火不过火?你倒是说说什么叫过火?什么叫不过火?”
林陆被凤萍给问得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凤萍反而笑吟吟地说:“听山子说,我们入洞房那天晚上你和春光去听房了?”
“是的,我们去了。”林陆不可否认地说。
“听说你们两个把我的光身子也看见了?”
“你可怪不着我们,是你们不吹灯也不盖被子,所以我们全看见了。”
凤萍说:“看见已经看见了,但是最好不要对别人讲。”
林陆说:“不会的,这种事有什么好讲的。”
凤萍继续微笑着说:“你将来写东西可不要把我写进去,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林陆说:“将来我即使写成作品也不会用你们的真名,况且我要把那种事写得非常美好,让读者去享受,请你放心好了。”
“你也要结婚的,结婚后你也就知道了,夫妻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吗?算啦!不和你说了,我想我妈了,你也去饲养院吧!”凤萍说罢向娘家走去,沿着扫开的雪道往前走,娘家就在林陆家房后,一抬脚就到。
林陆站在凤萍身后不远处望着,感觉她走路有些不自然,不象做闺女时那么从容不迫,而是有些扭捏,仿佛裆中不舒服似的。望着凤萍进了薛狗家的院落,他才转身向饲养院走去,进了马厩看到寇山正和春光一起喂马。
寇山看见林陆后就问:“你怎么才来?”
林陆说:“在我家院外遇见你媳妇儿了,和她叨拉了一会儿。”
“叨拉甚了?”
“叨拉你俩怎么睡觉。”
“胡扯!我媳妇儿能和你单独说那种事?”寇山不相信地说。
林陆说:“不相信你就去问你媳妇儿。”
春光插话对寇山说:“你什么都敢往外说,凤萍胆子也不小,有什么不敢说的?”
三个人又围绕此事开了一阵子玩笑。
一年一度的春节来临之际,寇山带着林陆和春光两位饲养员,另外邀约了霍占年、牛玉仁、马明、扈有财和狄华,一共八个人骑着八匹马,去柳树镇办年货。二黑马比较鬼祟,别人不敢骑,林陆只好骑它。大家骑马到了公路圪梁门前上了公路打马疯跑,像比赛一样急驰,惊得满公路的从们四散躲避,八匹马到了柳树镇街旁才缓慢地停下来。去的时候没有出任何问题,回来的时候刚出柳树镇,八匹马再次狂奔起来。二黑马平时就比较鬼,林陆骑着它跑在寇山和春光他们后面,迎头来了一位骑自行车的后生。那后生本来在大路中间走着,看到一群马飞奔过来就害怕了,想往边上躲,这一躲不要紧,几乎要和林陆骑的二黑马迎头相撞,自行车当场歪倒在马路上。二黑马见了猛地一躲,马背上的林陆就从马前头摔了出去,二黑马的一只前蹄正好踢在了他的脸上,他感到疼痛万分,立即丢开了缰绳,躺在地上,双手捂住了满是流血的脸。
寇山和春光发现林陆被二黑马摔下马背,立刻勒住马缰停下来,并把二黑马逮住,还给了二黑马几鞭子。
林陆一脸鲜血,从地上爬起来,捂住疼痛的脸从寇山手中接过马缰,将二黑马狠狠地打了两鞭子,然后才重新上马。回到村子后,春光劝林陆去赤脚医生赵一雄那儿包扎一下。林陆没有去,血虽然不流了,但是满脸都是血痕。那个春节,林陆过得很不如意。
春节前一天,胡兰开始糊窗户,将去年的旧窗户纸全部撕掉,然后糊上新的彩纸,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彩色纸分别糊在了窗户上,形成有规则的图案,非常漂亮可观。
林陆将灯笼找了出来,把去年的灯笼纸全部撕掉,用剪刀刮得干干净净,然后糊上新纸。灯笼四面糊上薄薄的白麻纸,上下两端灯梁上都贴有彩色纸穗,灯笼四面写了四首谜语,供爱好者观赏且猜谜。第一首:头顶小红帽,清晨练嗓门(打一动物)。第二首:红红棒子地里钻,长长绿尾露在外(打一植物)。第三首:上面正差一点,下面少去一点(打一字)。第四首:头上尖尖角,胡子白花花(打一动物)。
挂起灯笼之后,林陆就把笼旺火的木头和葵花秆子堆了起来,把麻雷和鞭炮都放在那儿,等待晚上“接神”。河川农村一直将庆祝新年到来时笼旺火和响炮称作“接神”,接财神,向往着新的一年发大财。这都是老一辈留下的庆祝新年到来的方式方法,后人只得效仿。
人们要熬年,特别是年轻人,从傍晚到次日早晨不睡觉,打扑克下象棋,推五龙。凌晨四五点,就有人开始接神了,火笼一起,麻雷和鞭炮也就响了起来。林陆穿上妈妈胡兰给他做好的新衣服,跑到院子里开始点火放炮。麻雷在半空中炸响,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孩子们互相追逐着在雪地中奔跑,欢欢喜喜迎新年。
整个古树村火笼四起,炮声不断,各家各户都在企盼新的一年喜笑颜开,盼望今年人人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