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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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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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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作家》连载

第七十三章 请人

林陆与父母亲分家之后,由于他本人患上了神经衰弱,隔三差五出去寻医问药,妻子爱美也要看病,以及小儿子需要买奶粉等等喂养花销,家庭生活变得贫困起来。爱美自从生下儿子林霄后,就患上了轻微的产后疯,加之月地里受到了林雄砸脸盆的惊吓,不得不经常到红泥村那儿找名医治病。林陆只要有空就骑自行车带着爱美前去看病,顺便也给自己配药。经过半年的治疗,爱美的产后疯好了起来,但由于得喂养小儿子林霄,一年有半年的时间无法下地干活儿,这就无形中加重了家庭的负担。生活的重担压得林陆喘不过气来,没了粮食,他只好通过岳父去借。岳父通过私人关系和公路圪梁的保管悄悄讲好,先借林陆五十斤麻子度日。曾经向叔伯二爹郝清元借那五百块钱已经花光了,没有办法,只得向生活富余的铁柱借钱,好歹借了二百块钱才算度过了最难熬的日月。但是到了过春节他也没有钱还人家。郝清元并没有要债,可胡铁柱大年三十找林陆逼着要债。林劈没有办法只好让林雄将老舅黄英叫来,央求人家借钱给他。黄英挺不错,当场拿出二百块钱借给林陆。林陆万分感谢老舅,然后拿着钱还给二舅胡铁柱。

这年秋天,林陆的小舅了郝飞云与本村的冀巧芳订婚了。冀巧芳是冀源的三女儿。冀源和妻子燕慧一共生了两个儿子四个闺女。大儿子名叫冀春,早已结婚,媳妇儿名叫周红霞,夫妻两个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冀家大闺女冀巧玲找了一位转业军人,丈夫叫黄礼,在河江市市委开小车,已生了两个孩子。冀家二闺女冀巧秀找对象找在了马山公社,丈夫叫杜勇,夫妻二人也有了两个孩子。冀家的三女儿便是冀巧芳,正准备结婚。冀家四闺女冀巧枝也已经十八岁,还没有对象。冀家的二儿子冀冬还在霞光学校上学。

结婚那天,郝飞云刚好过了二十岁的生日,而冀巧芳却大他一岁,已经二十一岁。他们是刚入冬那会儿结婚典礼的。

自从小舅子决定结婚那天起,林陆就和妻子爱美带着林霄到了岳父家,帮助筹办婚礼,装饰新房,购买婚宴上一切该用的东西。一些结婚用品大多都由飞云自己从县城置办回来的。由于家贫没有钱,一切从简,好在飞云与巧芳是通过自由恋爱结婚的,巧芳家也没有要太多彩礼,只要了五百块钱和一些必需要的衣服。飞云要结婚了,他二爹郝义元两口子主动过来帮忙,还有叔伯二爹郝清元也过来帮助忙前忙后的。

林陆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出去四处请人,除了本村的亲戚由岳父亲自邀请之外,其它亲戚都是由他骑自行车去邀请的。郝仁元是抱养的,生父姓万,如今生父生母早已过世,他和万家已经认开了。万家几个哥哥居住比较分散,最远的一个哥哥住在黄河岸边牧业公社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尽管很远,林陆还是骑车去了,但他从来没有去过,且不认识万家大爹,只能进了村子再细打听。终于找到了大爹家,他代表岳父邀请他们参加飞云的婚礼。万家大爹热情接待了林陆,给他吃了一顿猪肉烩菜。吃饭后,林陆就往回返,回到公路圪梁时已是满天星宿了。岳父郝仁元的姨姨住在河川县城东边的水泉,离河川县城还有十来里,林陆没有坐汽车,而是骑自行车去请老姨。他从公路圪梁出发时是早上六点钟,十一点钟到达县城,出县城前往水泉,到了那儿时刚好是中午。老姨住在水泉村子外树林边,离村子足有一里路。老姨是个非常热心的女人,她给林陆做了一顿猪肉烩菜。冬天刚杀猪,所有亲戚都用猪肉烩菜来招待客人,但是各家有各家的做法,做法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就不同。林陆感觉老姨做的猪肉烩菜很地道,特别香,比任何亲戚做得都香,所以他吃得满头大汗。

老姨唯一的儿子就住在本村。吃过饭,林陆驮着老姨到了她唯一儿子樊英华家里。林陆进门就热情地问道:“英华叔英华婶,飞云要结婚了,我来邀请你们去参加他的婚礼。”

樊英华是个英俊的男人,中等身材,虽然消瘦一些却显得很精神,他和郝仁元是亲两姨兄弟。他的妻子也是个美人,特别好客,热情地接待了林陆。他们夫妻曾经到二姨家参加过爱美的婚礼,所以认识外甥女婿林陆。

林陆完成了请人任务就想当天返回,可是英华说什么也不让走,要留他住一晚上,并且要他晚上在他家里吃饭。

樊英华说:“你今天骑自行车已经走了五十公里路,何必还要回去?晚上无论如何也得在叔叔家吃饭,明天一早再回。”

林陆也知道,路途遥远,即使要回也得到半夜才能返回公路圪梁。在叔叔的劝说下,他只好服从,同意住一晚上。

晚上,婶婶亲自为林陆炒了两个菜,还炖了羊肉,邀林陆与叔叔一起喝酒。林陆不敢多喝,只跟叔叔婶婶碰了一杯酒。吃完晚饭后,英华家里陆续来了好些人,他们先是围在一起打麻将,四个人玩牌,其它人坐在一边看热闹。半夜时分,麻将撤掉,开始掏宝,还专门派出人去瞭人,以防被公安逮住。英华叔好赌,所以家里经常有赌局,不是打麻将就是掏宝。林陆从小见惯了古树村那些人掏宝,对此非常熟悉,偶尔也参与,但今天身上没带多少钱,没有参与押宝。

英华自己掏宝,一个合伙人在那儿坐宝,但是他的宝掏得不怎么样,总是赔,已经赔了一百多块钱。英华见自己无法把输出去的钱赢回来,无奈之际,他望一眼林陆,突发奇想,将宝盒交给了林陆,并说:“林陆,你替叔叔接几盒!”

林陆在村子里经常玩这种赌博游戏,也掏过宝。英华叔既然让他揭几盒,他也只得从命,替他掏几宝。宝场有个说法叫作“宝走旧路杀死人”。林陆按照英华叔的路数出宝。那些押宝的人认为林陆是个年轻人,以为他没有掏过宝,宝路肯定是乱奔,因此他们就按新手宝倌儿去押宝,结果林陆总是掏窖坑儿,没有几个人能够押住。等人们省悟过来时,林陆已经搁宝了,除了挣回英华叔赔出去的钱,还挣了一百多块钱。赌徒们叫唤着让林陆继续掏。林陆却不掏了,他知道继续掏下去不会再赢。英华叔要把赢回来的钱分给林陆二十块,林陆坚决不要。

次日一大早,林陆骑自行车往公路圪梁返,路上足足走了六个小时。河川街上有英华的姐姐姐夫,飞云自己请过了。林陆没有在县城停留。

远路的亲戚请完了,只剩下柳树镇附近地区的亲戚还没有请。回到公路圪梁的第二天,他又骑自行车去了西草滩,请了飞云的二姨和二姨夫。二姨夫祁玉马经常代东,林陆娶爱美的时候,郝家的事宴就是他代东的。林陆见到祁玉马时说:“二姨夫,我岳父在生产队当队长,没有时间出来请人,他走的时候告诉我,让您去当代东,到时候请您提前两天去。”

祁玉马笑道:“没问题,我肯定提前去。”

二红很热情,也做了猪肉烩菜招待林陆。林陆还和祁玉马喝了两杯酒。二红两个夹山哥哥韦树和韦林就住在本村。林陆结婚头一年就去给两位舅舅家拜过年,所以他熟悉他们的家门,用不着二姨夫引路就去两个舅舅家请人。

韦树和韦林很小就没有了父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也就没有找过媳妇,后来有甘肃省那边来的离婚女人,都带着孩子,他们兄弟两个才分别找了媳妇,总算成家过上了有老婆的日子。林陆走进大舅韦树家的时候,大舅的闺女红艳正在地下梳妆,韦树和妻子坐在炕前抽烟,小儿子在土炕上玩耍。

“姐夫?你咋跑来了?”地下忙碌的小姨子叫红艳,她热情地和林陆打招呼。

林陆说:“我来请你们。”他对土炕上的韦树以及妻子说,“大舅大妗,飞云要结婚了,邀请你们前去参加。”

其实韦树已经知道了飞云马上要结婚,他是大队干部,前几天他随公社干部们前往柳树镇公社参观,重点参观了公路圪梁,所以他见到过姐夫郝仁元,知道了外甥飞云结婚的日子。他说:“我早知道了,一定要去的。”他边说下地,并让妻子快点做饭。

林陆解释说:“我刚在二姨家吃了饭。”

红艳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林陆手上,并说:“姐夫,先喝口水。”红艳曾经参加过林陆与爱美的婚礼,林陆两口子拜年时还在他们家住过,彼此非常熟悉。

林陆微笑着对姑舅小姨子红艳说:“你也找下对象了吧?什么时候结婚?结婚时可别忘了请姐夫吃喜糖哟!”

红艳脸红了,毕竟才十八岁。她说:“姐夫,我还不到结婚年龄,明年结婚时一定请你来喝酒。”

“好!”林陆坐在炕楞边喝了口水,然后说,“我还得去二舅家请人。”

红艳赶忙说:“我陪你去二爹家!”

“你陪着更好,我就不孤少了。”林陆说完与大舅大妗打声招呼就跟着红艳出来了。往二舅韦林家走的路上,他问道:“听说你的对象是裕产大队的,对吧?”

“是的,可惜那后生家是地主成分。”

“后生长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地主子女是团结对象。我们家是富裕中农,也是团结对象。找对象不能刚看出生,还要看后生有没有出息。”

红艳说:“后生长得高高大大,挺英俊的,我非常喜欢。”

“你喜欢就行!”

姐夫小姨子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了韦林家。韦林找回了甘肃省来的老婆后接连不断挨肩肩生下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小两岁。林陆和爱美结婚时,韦树和韦林兄弟两个送爱美回婆家,所以林陆与他俩比较熟悉,也挺有感情。

韦树韦林是亲弟兄。韦树当过队长和大队干部,也曾受到过公社和县委的表彰。他娶回老婆后却没有生下儿子,连闺女也没有生,只有老婆带回来的两个闺女,如今大闺女早已出嫁。二闺女也快要结婚了。他们老两口将来恐怕就只有苦度日月了,为了防老,他们夫妻只好将弟弟韦林的四儿子过继到家里来,成为他们的养子。

韦林平时话不多,是个不出气的烟锅子,娶老婆时老婆带回一个闺女来,加上自己亲生的四个儿子,就是五个孩子了。老婆带回来的闺女叫韦晓宁,和爱美同岁,但没有爱美生月大,所以晓宁叫爱美姐姐。早在林陆和爱美结婚前晓宁就成家了,嫁到了裕丰七队做媳妇,女婿的父亲是地主成分。

林陆记得他和爱美结婚第二年去裕丰拜年时,韦晓宁夫妇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韦晓宁的丈夫叫曹春,他父亲叫曹明耀。解放前曹家是当地的大地主,曹明耀从小读书在外,49年北方省和平解放时他在南山市的克县参加了工作。50年减租反霸时,他父亲被政府镇压,曹明耀不但丢了工作,而且也被打发回裕丰七队,戴上了地主帽子接受劳动改造。曹明耀对共产党的仇恨极深。记得那天晚上林陆与曹春喝酒时,曹明耀偶尔也喝一盅,带着三分酒劲儿就发泄自己的不满,流露了许多对政府不满的语言。林陆不敢与他接茬儿,防止他说出更加反动的语言来。那天晚上,林陆和爱美与曹家人住在一条土炕上,半夜时分,曹春感冒发烧,呕吐不止。林陆从小见过父亲给别人扎针,但他从来没有给别人扎过针,可他见曹春病得厉害,只好学父亲林雄那样给人在三里穴位扎针,并用毛巾给病人热敷。到天亮时,曹春终于安静地睡了。那次去曹家拜年给林陆留下了深刻印象,老地主曹明耀对社会不满的言辞始终留在他的脑海之中…

红艳带着林陆走进韦林家里的时候,韦林高兴地又递烟又斟菜,接待非常热情。他们两个比较大点的儿子管林陆叫姐夫。林陆答应着,并坐到了土炕沿上,把岳父要给儿子娶媳妇儿的事情说了。韦林木讷地说:“十一月十二我跟你大舅一起去。”

林陆说:“还要带上二妗和孩子们,一起去给外甥小子娶媳妇凑凑热闹。”

二妗说:“我走不开,让你二舅去吧!”

林陆邀请完了二舅一家后说:“我还得到裕丰七队去邀请晓宁他们夫妻去参加飞云的婚礼。”

韦林笑道:“他们晌午过来,我告诉他们就行,你没必要专门去那儿请他们。”

说曹操曹操到,林陆正要说什么,忽见家门被推开,曹春带着韦晓宁走了进来。

曹春一见林陆就热情地上前握手,并说:“姐夫,你怎么在这儿?”

林陆回答:“小舅子飞云马上要结婚,我来邀请你们参加今婚礼,正准备去你们家呢!”

曹春说:“我听说了,既然如此你必须得去我家,咱们连襟两个必须好好喝上几盅酒。”

韦晓宁也热情地说:“姐夫,今天下午去我家,晚上我给你们连襟两个炒菜,让你们喝个够!”

林陆说:“下次吧,下次来了一定去你们家作客。这次我的任务很重,还得去西草滩邀请两姨姐夫巩占云和祁莲呢!”

韦红艳在一旁也说:“姐夫骑着自行车到处请人不容易,既然在这儿遇到你们了,那就没必要再去你们家了,让他轻松点吧!”

林陆本来想问一问红艳那个对象怎么样,但又没问,他听说那个叫姜勇林的与曹春合不来,所以也不便打听。本来也可以在妻二舅家吃饭的,但是已经答应了二姨要回去吃饭,所以他谢绝了二舅二妗,并与曹春夫妻告别后就出来了。

走在路上,红艳生气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曹春和姜勇林总是合不来,两人住在一个村子里,还是院子挨院子,却总是吵闹,两家象仇人一般,互不往来。”

林陆笑道:“好象是世仇吧!我听说姜勇林的父亲和曹春的父亲就是一对仇人,仇恨的根源是女人。据说姜勇林的母亲曾经被曹明耀糟蹋过,两家从此成为了仇人,直到现在也不来往。”

“我也听说过此事,他们两家恐怕再也无法解除仇恨了。我嫁给姜勇林之后恐怕我们叔伯姐妹也没法正常交往。”红艳苦笑一下说。

“你也用不着为此担忧,毕竟你和晓宁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两人的继父才是亲兄弟!”

韦红艳说:“不管咋说也算亲戚,总不能一世无言吧?”

林陆笑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也许在你的劝导下他们能够言归于好。”

“我没有那本事,但也不希望他们两人成为一世的仇人。”

姐夫小姨子两人边走边说,来到公路上后,林陆手扶自行车说:“红艳,你回去吧!我要到西草滩去邀请祁莲和巩占云。”

“你去吧!骑车慢点!”红艳站在汽路边望着林陆骑车离开。

林陆到西草滩邀请二姨的大闺女和女婿。大闺女叫祁莲,丈夫叫巩占云。他们两个结婚比林陆和爱美早一年,所以林陆没有机会参加他们的婚礼,而林陆和爱美结婚时他们夫妻两个都去了,后来他们两人一起还去过林陆家,所以他们彼此都很熟悉。

巩占云热情地摆酒席与林陆喝酒,两人一直喝到深夜。其实祁莲和爱美同岁,只是祁莲生月大了一点,所以她为姐姐。巩占云也与林陆同岁,他十分热情好客,给林陆留下难以忘记的印象。

西草滩还有岳父一个万家兄弟,林陆也邀请了。

小舅子结婚,林陆骑着自行车历时十天,跑遍了大半个河川县,总算请完要请的亲戚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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