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离开电焊铺就顺着大街往西走,准确地说是往不远处的工人医院走,刚走几步,迎头就与爱美她们的两姨姑姑樊天华和她的女婿仇四相遇。
樊天华惊奇地说:“这不是爱美女婿林陆吗?你这是要去哪儿?”她参加过林陆与爱美的婚礼,也参加过郝飞云的婚礼,所以对林陆非常熟悉。
林陆赶快回答:“姑姑,我去工人医院。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一旁推自行车的仇四回答:“我们去了一趟工人医院。姐夫,你去工人医院做甚去?”
林陆说:“我想租间房子,让我姐姐帮个忙找找房子,然后到县城来跑运输。”
仇四奇怪地问:“跑运输?”
“对!我买了一辆四轮拖拉机,准备来县城跑运输,需要租一间房子住。”
仇四说:“你买四轮车了?”
“对呀!”
“车在哪儿?让我看一看?”仇四很既感兴趣又很热情地问道。
林陆回头望着电焊铺,用手指着说:“我四哥正在为我焊车斗子呢!”
仇四三步并作两步往东走,快速来到了电焊铺,注视着旁边停着的那辆邯郸牌小型四轮拖拉机,然后问跟过来的林陆说:“多少钱买的?”
“两千块钱,焊起车斗一共得花两千五百块钱,乱七八糟办齐能跑运输就得三千块钱。”
仇四望着林陆问道:“你有那么多营生吗?”
“我曾经在河川县维修队干过,那些老师傅如今都到了建筑公司当工头,他们每人都带着一班人马在县城的工地干活,拉运自然是没有问题,活儿肯定不少。”
仇四一听来了兴趣,热情地说:“姐夫,你能不能带上我,我也买一台四轮车,咱们两人一起干,怎么样?”
樊天华在一旁也帮腔说:“是呢林陆,你眼目宽,认识人多,带上你妹夫一起干吧?”
林陆望着仇四说:“你也想买四轮车?”
“当然,只要能够挣钱,我为甚不干?但是我得求姐夫帮忙,我没有那么多人脉关系,只能星星跟上月亮走,沾你点明气气。怎么样?”
林陆说:“那好吧!你赶快买车,咱俩一起干。”
仇四一听非常高兴,马上就说:“找房子的事不用去找你姐姐,跟我走吧,我们家旁边有一排房子都空着,我帮你借,不用花钱。”
林陆一听非常高兴,就开着小四轮跟着仇四走,并把樊天华送回了家。
仇四把自行车丢在了外母娘家,然后亲自开上小四轮,让林陆坐到叶子板上,便来到了他们家。仇四娶的是爱美两姨姑姑樊天华的闺女。樊天华的男人叫邱春,他和水泉的樊英华是姐夫小舅子。樊天华和郝仁元是亲两姨兄妹,仇四和林陆便成了小姑舅连襟。
林陆跟着飞云曾经到过仇四家。
仇四的外父邱春如今是城关镇信用社主任,帮着女婿仇四贷款买车肯定没有问题,这也是仇四想买四轮车的原因之一。仇四是农村的,而邱春的闺女邱丑却是城市户口,且有工作,只是因为邱丑长得丑,所以才找了一个农村小伙子。仇四家旁边有一排畜牧局的家属房,如今单位已经没有几个人,主任一家住在这排家属家的最东头,还有一位出纳和丈夫也住在这里。畜牧家属家共五间房,如今有三间是空着的。在仇四的推荐下,林陆认识了畜产公司主任马五,并且非常容易就借到畜产公司的两间空房子,一间住人,另一间当凉房。为了尽快搬进县城来,林陆买粉秃子把住房的墙重新粉刷了一遍。
仇四也不闲着,马上买了一台小四轮拖拉机,并且自己买材料自己焊接车斗。林陆的拖斗焊成功之时,他的拖斗也成功了。
林陆开着四轮车回村搬家,从河川县城往家走用了三个半小时。他开车刚进古树村,马岳就找来了。
马岳如今早已不当队长了,他和倪雪秋和寇山等人合伙做买卖,看见林陆开着四轮车回来之后,他就想租用四轮车进草山去贩马。他走进林陆家就说:“林陆,我租你的小四轮进一趟草山,你需要挣多少钱?”
林陆奇怪地问道:“进草山?具体到哪儿?”
“西山县的北边大约五六十里的地方,你看你需要挣多少钱?”
林陆知道马岳在那边没有任何关系,他怀疑很可能是倪雪秋让马岳来找他的,所以他问:“你是不是和倪雪秋一起去贩马?”
“对!我知道你和倪雪秋是死对头。林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们跑一趟,该挣多少钱一分也不少。”
林陆说:“马大哥,我可真是看你的面子,否则我是不伺候倪雪秋的。这样,我刚为公路圪梁的殷辉他们跑了一趟前山县,一天挣了五十块钱,根据你说的这个地方,当天肯定去不了,来回怎么也得走三天,多半还是山路,所以至少得挣一百五十元。你若同意的话我就去,不同意就算了,你们向外去租车去。”
马岳听了非常干脆地说:“行!送到地头给你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明天就出发,我和倪雪秋以及寇山三个人一起去。”
林陆说:“先付我一百块钱买油钱,剩余五十到了地头给,你看怎么样?”
“好!我现在就预先付你一百块钱。”马岳说着就将一百块钱掏出来交给了林陆。
林陆拿过钱说:“一会儿我到柳树镇上加油站去买油,路途遥远,必须要在车上预备一大葫柴油,否则走到半道没油就麻烦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行!你去吧,明天一早动身,天黑前必须赶到井山公社。那儿我有熟人,可以在那儿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到牧场去。”
林陆问道:“你们去井山贩马,是不是去找菅红兵?”
“就是找他,他如今在井山县那边放马,认识许多蒙古人。倪雪秋已经去过,并且联系好了,我们要去贩几匹骟马,拉回咱们这儿来卖,从中赚点钱。”
林陆知道倪雪秋和菅红兵以及菅红兵老婆之间的特殊关系,也知道寇山和柳叶飞之间的私情,但他没有必要理会那些事,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马岳和林陆叨拉几句就离开了。
林陆吃饭后就去柳树镇加油站加油,并且预备了一大塑料油,另外买了一只塑料葫,准备装水,买好这些用品后才回到了村子里。
妻子爱美说:“不是说好了马上搬家进城吗?怎么还要进草山?”
“有钱就挣,回来再搬家也不迟。”
爱美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清晨起来,林陆把要带的东西装上四轮车,然后开车前往马岳家。马岳和倪雪秋以及寇山早已等在那儿。他们看见四轮车开来,就马上提着行李出来,跳上了四轮车。
林陆问道:“咱们走哪条道?”
倪雪秋说:“从兴旺二队往北,穿过贵圪旦往山脚下走,然后顺着山脚下去双山,从双山山口进山,往井山走。”
林陆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开车就出发了。
早晨六点钟出发,十点多钟就到达了双山山口,进了山口就是爬坡路,一路往上爬,且转弯抹角,曲曲弯弯非常难走。林陆开车没有几天,更没有走过山路,所以他非常的小心谨慎,唯恐出现险情。
车斗里坐着那三个人也非常谨慎,唯恐林陆把四轮车开进沟里去,他们都坐在车斗的边缘,时刻准备应付突然事件,一旦四轮车出现问题,他们随时准备跳车。
翻过双山最高山峰之后,开始下坡,眼前已经变成丘陵地带,下坡路不算很陡,林陆就想着溜车。溜车既省油又不费车,于是他试着摘开档位,让车自由往下溜,然而四轮车越溜越快,就要完全失控时,后车斗上的寇山首先站起来就要跳车。
林陆快速踩下刹车,使四轮车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随即又就将档位挂上去,使四轮车回到正常行驶状态。
寇山没有跳车,但他一直站在车斗边缘,手护车斗架,做出随时跳车的准备。
林陆回头望一眼寇山,感觉此人太鬼祟了。他记得村里人悄悄议论寇山老婆与倪雪秋有猫腻,也知道他睡了柳叶飞的事,用村子里一些人的话说,他们算了“连襟”关系。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四轮车来到了西山县所在地,按照他们的指挥,林陆将四轮车开进了县委家属区,停了下来。
马岳和倪雪秋下去找白牛。
白牛在西滩待不住了,因为他的作风太乱,那里的年轻女人几乎全部让他糟蹋了,村里的男人们对他恨之入骨,他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他只得通过私人关系把户口迁到了西山县,并且通过拉关系走后门,居然当上了西山县的机关干部。
马岳曾经与白牛有交情,所以才找他安排吃住问题。
白牛还算不错,既给安排了住处,又设宴招待了马岳他们几个人。
林陆见到白牛就想起了高仁对他说过,白牛曾经和靳美荣有染,事情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林陆对此人没有好感,也不愿主动和他说话。
马岳非常感激白牛的热情招待,还买了些礼品送给他,表示谢意。
他们在西山县城住了一晚上。早晨起来吃饭后,林陆拉上他们三个人又出发了,一路向北,开往牧区。前面到处都是土山,山石路,倒也不算难走。下午四五点钟,他们赶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放牧点,住着三户人家,其中就有菅红兵一家。
陶花花一见倪雪秋来了,高兴得喜笑颜开跑出来迎接,那种过度的热情劲儿让人看了有些恶心。
菅红兵马上杀了一只羊,欢迎倪雪秋一行的到来。此人确实有头脑,老婆与他闹离婚没有离成,如今夫妻团员,功劳自然是倪雪秋的,虽然知道老婆与倪雪秋有着特殊关系,但他认了,有老婆总比没有老婆强,何况倪雪秋来他家是有数的几回,并不影响他们夫妻关系,因此他对倪雪秋只有感激,只要倪雪秋来了,他就主动让位,让妻子与倪雪秋亲热。是啊!没有倪雪秋帮忙他的老婆早就没了,这种恩情他永世难忘,既然老婆喜欢倪雪秋,让他们亲热亲热也少不了什么,既碰不了楞子,也打不了沿子,还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林陆第一次见陶花花,感觉这个女人长得还算可以,不能说是百里挑一,至少也算女人群中的佼佼者。
陶花花中等身材,一张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双花眼,说话娇嘀嘀的,有点扭捏作态的样子,一看就是那种招蜂引蝶的轻佻女人。
晚饭是炖羊肉,还有烧酒。
林陆只喝了一杯酒。次日要开车回家,他不敢多喝。
马岳和寇山喝了不少,菅红兵一直陪伴着他们。
林陆开了一天的拖拉机,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马岳和寇山以及林陆跟着菅红兵来到一间空房一看,那房间只有一盘土炕,地下堆着许多草料,一看就不是一个住人的房间。
马岳和寇山没有说什么,把行李往土炕上一放就准备休息。
林陆没并有带行李,所以看着土炕有些迟疑。
菅红兵给他带来一条毛毯,和两条褥子。
林陆说:“我不在这儿睡,简直就是马厩。”他说完转身离开。
菅红兵只好将他带回自己家,与他们夫妻以及倪雪秋一同睡在那条大土坑上,但他妻子陶花花显然很不高兴,嘴噘得老高。
林陆每天半夜都要起夜,当他被一泡尿憋醒的时候,仿佛听到身边有异动,就象狗舔食的轻微声音,虽然那声音就在自己身边,但由于屋里黑还拉着窗帘,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可声音就来自炕中间,离他不过二尺之遥。狗舔食过后,就听女人满意地长舒一口气,随即没有的声音。林陆实在尿憋得受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小解,回来睡下后一觉睡到了太阳爬上了东边的山头。吃饭的时候,他发现马岳和寇山不见了,一问才知道,菅红兵带他们去野滩看马去了,家里只留下他和倪雪秋以及陶花花三个人。
陶花花给林陆端上了奶茶和羊肉,还有撒子让他吃。
林陆吃过饭就开车离开了,知道那个骚女人盼着他快点离开,她要和倪雪秋再次亲热了。
返回来的道路一直在下坡,四轮车开得也快,几个小时就出了双山山口。顺着台路一直往东开,到了义隆才下了路。山脚下的路是防苏修时修的,都是红土,比较平整。
已经晌午过了,林陆在义隆供销社买了一瓶汽水和一袋蛋糕,坐在车座上吃了起来。四五个小时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了,既饿又渴,三八两下就把蛋糕吃完,把那瓶水喝干。他将空瓶一扔,开车离开了义隆,寻找近路向古树村方向开去。四轮车开上排水渠背之后,他就感觉自己有些气短,上不来气,只好将车停下来。他认为吃东西太快了,或者是过敏现象,胳膊上出现红疹子,嗓子眼里火辣辣的难受,呼吸困难,他爬在方向盘上休息大约半个小时才逐渐好转,然后才开车慢慢地向前行驶。这是当年跟着邹春风卖菜籽吃西瓜留下的疾患,热身子吃不得凉东西。
天黑时,林陆终于回到了古树村,把车停到自家院子里之后,感觉非常累,进门倒头休息了。
爱美关心地问道:“累了哇?”
“这种活儿不划算,跑了三天挣了一百五十块钱,除去油料钱只能落一百块钱,一天平均才挣三十块钱。太累了!”
“以后不要揽这种营生就行了,咱们多会儿搬家?”
“明天装车,后天出发。”
“五个尼龙袋麦子,一个红躺柜,一个门箱柜,还有三只瓮,再加上家家具具和铺盖什么的,小四轮车能装下吗?”
林陆说:“往高装,装得下。”
爱美说:“我和两个孩子坐哪儿?”
林陆说:“你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叶子板上,让两个孩子坐到躺柜上面。”
“让孩子们坐那么高,有危险!”
“没事,躺柜四围放铺盖,把他们围在中间,我开得慢些,不会有事的。”
爱美说:“上次去了河川县城,你没去他舅舅飞云家?”
“去他那儿干什么?他们夫妻看不起我,我更看不起他们,别看他们都有工作,没什么了不起。我不会主动去求他们的。”
“毕竟是我的亲兄弟,你也不能记恨他们一辈子,对不对?”
“那要看他们怎么对我了?对我好的话可以和他们来往,对我不好也可以不和他们来往,三岁娃娃离娘活,我离开他们一样活得挺好,不信你就等着瞧!”
爱美听了不再说什么,她知道逮赌之事一直让丈夫耿耿于怀,所以她不便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