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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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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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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作家》连载

第一百零二章 朋友

林雄知道儿子林陆从东北贩回了六台缝纫机,卖掉可以赚一千多块钱,心里就象猫抓似的,他也想参与这笔买卖,但又担心钱汇到东北漂了水花,因此迟迟不敢投资。

林陆知道父亲林雄心小,做买卖特别谨小慎微,所以不敢参与,他也不强求,就让父亲去找刘山和林月,一来看他们是否愿意投资做缝纫机的生意,二来让他们出辆二胶车帮助去河川火车站拉一趟缝纫机,因为他们家有辆二胶车。

刘山和林月夫妻两个更加谨小慎微,有钱也不敢乱投资,何况林陆曾经向他们借过钱,他们说是没有钱没有借,如今若要投资参与贩缝纫机显然露馅,因此也不想参与。但是父亲提出让他们提供二胶车帮忙把缝纫机从火车站拉回来时,他们没敢拒绝,只得让二儿子赶车帮忙去河川火车站拉了一趟。

林陆为了报答姐姐姐夫让儿子帮他拉缝纫机的事,专门买了一条香烟送去,表达谢意。

六台缝纫机只用了半月时间,被周围村子的人们一抢而空,每台卖了三百块钱,净挣一千多块钱。林陆立即带着钱到了柳树镇邮局,将十台缝纫机款以及火车运费电汇到黑龙江省伊春供销社杨雨名下,让他火速将缝纫机托运到河川过来。

一个多月后,林陆接到了火车站货运站的通知,他再次带着刘三家的二胶车将缝纫机拉回。然后他照地址又给杨雨汇了二百块钱辛苦费,担心对方受影响,他将款汇给杨雨妻子,以此略表谢意。

然而,第二次贩回缝纫机之后,销售速度很慢。毕竟是农村,需要买缝纫机的人不算很多,上次贩回来的缝纫机卖得很快,那是因为一些马上要结婚的家庭确实急需,而本次贩回来之后,刚开始很快就卖了两台,后来就卖得比较慢,稀稀拉拉有人过来询问,真正要买的人特少。最后还剩下两台无人问津,其中有一台机板上有道裂缝,更是无人要,林陆只好让妻子爱美自己用了,还剩一台再也没有人过问。他感觉不能继续贩卖缝纫机了,给杨雨些报酬后,写信告诉了实情,说好将来找机会继续合作。

爱珍要举行婚礼了,林陆带着爱美和两个孩子前往河川县城参加婚礼,并且帮助做营生,且忙得一塌糊涂。爱珍的婚礼虽然不算很隆重,但也比较热闹。爱珍的女婿萧武是个老实巴脚的后生,不爱多说话,也不喝酒,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好后生。

萧家弟兄五个,萧武是老小,垫窝窝。萧武的三个姐姐,都聘在河川县街上,大姐找了个绰号老善人的男人,就住在旧街上。二姐夫楚虎是食品公司的工人,他一边工作一边自己做买卖,做得风起云涌,自己盖了一座二层小楼作为门市部,让许多人羡慕。三姐夫胡勇是公安的干警,在东街派出所工作,与郝飞云是同行,两人关系处得如同亲兄弟。三个姐姐也都有工作,她们一个比一个实在厚道,说明爱珍找了一家好人家。

两天后,爱珍的婚事结束,亲戚们各自回家。林陆打发爱美带着一双儿女回家了,他却再次踏上东北的旅途。

林陆失去了继续贩卖缝纫机的欲望,只得改贩其它东西。上次去伊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有人戴着哈尔滨出厂的雪花牌手表,非常便宜而且很容易就能买到,假如贩些手表回来只要能够卖掉就能赚钱,只要数量上去利润也就非常可观。于是他打点行装,再次登上了开往东北的列车,由于贩缝纫机赚到了钱,所以他用不着为本钱发愁。

火车通过一天一夜的奔驰就到达北京,林陆在北京车站旁边小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他去天安门广场转了一圈儿。上次在天安门照相后,人家按地址把像片寄到了家,这次他没有再照相,只在广场上转了转,进故宫参观了一下午,晚上才坐上了通往哈尔滨的火车。

哈尔滨市是黑龙江的省府,离苏联特别近。刚解放那会儿中苏关系非常密切,苏联援建中国时,哈尔滨市首当其冲,许多建设就是那个时期的产物,无论建筑风格还是建筑艺术都有着俄国的鲜明色彩。上次到了哈尔滨,他专门去市场看了一下,那儿的鲤鱼特别贵,也很抢手,一斤大鲤鱼可以卖到一块二毛钱,而且还不是活鱼。他记得上次到了牙克石的时候专门去过市场,那儿的鲤鱼才八毛钱一斤,假如进货量大,价格肯定还能低。他想专门去贩趟鲤鱼,又考虑路途太远,担心鲤鱼在火车上腐坏,所以没有贩。

林陆离开市场往百货商店走,走出几百米的时候,遇到弟兄两人在那儿争吵,身边有一辆手推车,车上放着一麻袋大鲤鱼,都是冻僵的死鱼,看上去好象是头天从河中捞出来,鱼眼睛还鼓鼓的。

那位当哥哥的说:“咱爸快不行了,你还有心思去卖鱼?”

弟弟拉着一张痛苦的脸说:“鲤鱼已经贩回来了,不能让它们臭了吧?”

“都冻成冰棍儿了,怎么可能臭了?”

“不新鲜就卖不上价了!”

哥哥大声说:“原价处理,爸爸的病重要还是你的鱼重要?”

弟弟在那儿犹豫不决。

林陆走过去说:“要处理这些鲤鱼吗?价格合理我就全要了。”

哥哥一听,马上说:“赶快卖给他,咱们去医院。”

弟弟望着林陆说:“你想多少钱买?”

“你多少钱进的?”

“总得给我点利润吧?我五毛钱从北方省那边进的货,怎么也得七毛钱卖给你。”

林陆说:“一毛钱的路费足够了,给你六毛,我全要。”

哥哥说:“卖给他,快点儿!”

弟弟迟疑一下,只好说:“这是一百二十斤,我有秤,给你称。”

林陆一看这弟兄两个就是实在人,又见那麻袋鱼确实有一百二十斤,就毫不犹豫地说:“算了,不要过秤了,省得耽误你们弟兄的时间。我付你钱,把麻袋得给我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他说着就将钱递了上去。

弟兄两个也很痛快,拿了钱就要走。

林陆说:“把你那杆秤也卖给我吧,否则我没法卖鱼。”

弟弟的非常爽快,把秤也卖给林陆,然后跟着哥哥推着小车离开了。

林陆拉住一位要饭的,对他说:“你帮我把这麻袋鲤鱼送到市场,我给你两块钱,今天的饭钱你就解决了。”

那个要饭的是个中年人,望一眼前面不远的市场,然后就点头同意了,他伸手提拎住麻袋的一头,林陆抓住另一头,两人就将沉甸甸的一麻袋鲤鱼一直抬到了市场内,找个空位置放了下来。

要饭的说:“好重,给三块钱吧!”

林陆没有迟疑,给了他三块钱,把他打发走了。

要饭的很高兴,对他说:“再有这样的事叫我。”说完离开了。

市场内卖鱼的不少,都卖一些小鲫鱼小面棍儿什么的,卖大鲤鱼的不多,只有一两家,当林陆把大鲤鱼摆上空位的时候,就有人过来问:“多少钱一斤?”

林陆说:“他们卖一块二,我卖一块一,刚从北方省的湖中打来的,眼睛鼓鼓的,一看就明白。”

那人一看鲤鱼确实非常新鲜,就掏钱买了一条五斤重的大鲤鱼。他还在过秤,就有好几个买鱼的拥了过来。

“这鱼就是新鲜,比那边的鲤鱼新鲜多了,多少钱一斤?”

“一块一。”

有人又要买,一会儿工夫就卖了五条鱼。然而,天色开始昏暗,市场内的人逐渐少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望着林陆的大鲤鱼说:“你从哪里来?”

林陆回答:“我从北方省过来。”

“北方省的?好远呀!”那人站在旁边看,并没有买鱼的意思。

林陆问道:“你是当地人?”

那人回答:“对!”接着反问,“你是蒙古人吗?”

林陆摇摇头,然后解释:“我从北方省西部区的河川县那边过来,离你们这儿非常遥远。”

“是嘛?怎么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往来贩鱼呢?”

林陆笑道:“不瞒你说,我来这里是贩手表的,遇到了这麻袋鱼就顺便买了下来,赚个路费,并不是专门从北方省贩来的。”

“噢!”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没有具体工作,也想着做点买卖。卖鱼这买卖行吗?”

林陆说:“我看行,老实对你说,我这些大鱼六毛钱进的,现在卖一块一,每斤赚五毛,两天卖掉的话,利润就相当于普通工作人员两月的工资。”

那人笑道:“好利润,可不可以教我一招,我也想做。”

林陆见此人很热情,也挺实在,就问道:“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陶海滨,就在附近住。你呢?你住在什么地方?”

林陆说:“我昨天午夜在哈尔滨下了火车,还没有找住处呢!”

陶海滨说:“既然如此,不如你到我们家住吧,咱们交个朋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林陆听了很高兴,就说:“也行!咱俩交个朋友。”

太阳已经落山,市场内已经空空落落的,林陆想背起那多半麻袋鲤鱼,试了试却背不起来。

陶海滨说:“来,咱俩把鱼抬到我的自行车后架上,我推着,你护着。”他立好自行车,与林陆两人将多半麻袋鲤鱼抬上了自行车后架,然后向南走去。

陶海滨住在南岗区的一片居民区,一排住宅,一家一个院,虽然不算大,但是很幽静。

林陆随着陶海滨走进小院时,一位时髦的女人从家里走出来,问道:“驮着什么东西?”

陶海滨回答:“交了一个北方省来的朋友,他卖大鲤鱼,没地方住,我就把他带回家了。”

林陆对那女人恭敬地说:“嫂子你好!我叫林陆,打扰您了!”

女人微笑着说:“不打扰不打扰,快进屋!”

林陆顺便从麻袋里拉出一条鲤鱼说:“嫂子,麻烦您把这条鲤鱼炖上,咱们晚上吃。”

女人马上说:“那可不行!你这是卖钱的,吃了怎么办?”

林陆笑道:“吃了就是赚下的,算是兄弟一点见面礼,好不好?”

陶海滨说:“这不合适,一条鲤鱼五六块钱呢?”

林陆说:“大哥,我们北方省人实在。你不让炖条鱼我就不好意思住到你们家来,你说对吗?”

陶海滨抬头望着妻子刘芳。刘芳也望他。此时,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从外面走进来,一看麻袋里的大鲤鱼,高兴地说:“爸,哪儿弄的这么多大鲤鱼?”

陶海滨说:“是你这位叔叔的,他刚从北方省那边过来。”

闺女这才望一眼林陆,并且说:“叔叔您好!”

林陆说:“姑娘,你也好!”他说着就将那条大鲤鱼拿进了屋子里。

陶家三口也就没有继续反对。

林陆说:“其它鱼就放到外边,抬进屋子里会融化的,融化了就容易腐坏。”

陶海滨说:“外边放着不保险,有猫呢!锁凉房里保险。”

林陆和陶海滨就将多半麻袋鲤鱼放进小凉房。

陶海滨住着一进两开三间屋子,中间是一间厨房,摆着饭桌。东西两间房各有一张双人床,西间显然是他们夫妻二人住,东边那间应该是那位名叫小燕的闺房。

林陆看过房子有些为难了,人家三口人住着两间屋,他来了就得和陶海滨挤在一张床上,感觉有点不合适,但他什么也没说,也许人家还有另外的地方安排他住。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开始刮鱼。陶海滨见了也过来帮忙,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大鲤鱼刮出来了,然后交给刘芳去炖。

陶海滨拿出一瓶酒来,要和林陆一起喝。

林陆疑惑地说:“大哥,还要喝酒?”

“我存着一瓶当地的老白干,高度酒,咱俩必须喝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我少喝两杯,您多喝些。”

陶海滨说:“哈尔滨气候冷,必须多饮酒才能驱寒。”他说着就打开了酒瓶,还没等鲤鱼出锅就喝上了,面前的饭桌上放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盘咸菜。

刘芳母女两个在厨房里忙碌,不一会儿鲤鱼端上来了,还有白灵灵的大米饭。四个人就围在饭桌前边吃饭边聊天。

刘芳母女俩得知林陆从美丽的河川来,出于好奇询问就多了起来。林陆就一一回答。

陶海滨不住地举杯与林陆喝酒,一看就是一位好酒之人。

林陆初来乍到,不敢多喝,喝了两杯后就推说自己不胜酒力,不再喝了。陶海滨也不强求,就开始吃饭。吃饭中间,林陆问道:“大哥,雪花牌手表好买吗?”

“好买,当地生产的手表自然好买,可是你买回去能卖得动吗?”

“少进点肯定能卖掉,价格也不会低。”

陶海滨说:“顺便捎带几块手表还行,能赚点路费。其实我们这儿有人开始组装电视机,你买电视机回去肯定有销路。”

“电视机?”

“对呀!现在市场上还没有卖的,可是我认识一位大学教授,他自己在组装电视机。”

林陆惊奇地问道:“那得多少钱一台?”

陶海滨说:“我也没有问过,等你把鱼卖完了,我带你去他们家看看,顺便问一下价格。”

林陆很感兴趣地说:“我还从来没有接触过电视机,第一次听你说。假如真的能够从私人手里买到电视机的话,回去肯定抢手,也肯定能够赚钱,只是不知道人家一台卖多少钱?我能不能买得起!”

陶海滨说:“组装的不会太贵,教授家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不太大,十四英寸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刘芳插话说:“哈尔滨还没有卖电视机的,听说有的人家通过关系买到了,但是我没有见到过。”

林陆说:“这事确实很新鲜的,我从广播电台上听到过咱们国家也有了电视机。”

陶海滨说:“我觉得你贩电视机是一条出路,肯定可以赚钱。”

“成本是不是太高?我没有那么多本钱。”

“过两天咱们先去咨询一下。”

两人就电视机的事情谈论了许久,半夜才休息。刘芳和女儿睡到了西屋,林陆和陶海滨两人睡到了东屋那张双人床上。厕所在院子外面居民区那边,晚上上厕所太远,天也太冷,陶海滨就把一只痰盂放到地上,对林陆说:“晚上只能小便到痰盂里,厕所太远,天挺冷不方便。”

林陆每天晚上要起夜,少则一回,多则两三回,住到别人家里自然感觉别扭,但也没有办法。他想着明天去住旅店,要比住到别人家里自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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