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镇白灰厂一直还由林雄两口子经营着,当初林陆全家离开县城前是想承包出去的,可林雄一听林陆不承包给刘山,因此他改变了主意继续经营着厂子,每年怎么也能收入万数八千块钱,也比坐着强,尽管他身体不太好。再说儿子一家经常回来关照着,他们老夫妻吃不愁穿不愁,生活得满意,维持白灰厂的现状也是权宜之计。
林陆的小孙子林越出生了,是在河川县妇幼保健医院分娩的。一梅临盆之时丈夫不在家,她母亲栗秀侍奉在她身边。感觉要生的时候,栗秀赶快告诉了亲家林陆,要求去医院。林陆刚好忙里偷闲从剧组回到家里,听见儿媳妇要生产之后,马上开车将他们母女以及爱美一起送医院。小车开上大街时,他主动征求亲家栗秀说:“到妇幼保健医院还是到县医院?”
栗秀说:“我打听过了,妇幼保健医院只有院长接生技术比较好,其它大夫不如县医院,还是去县医院吧!”
林陆没有反驳,只好开车将儿媳妇一梅送到县医院。县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是个男的,他检查完一梅的状况后,什么也不说就走了,回到他主任办公室没有了回音。
一梅却疼得在病床上打滚儿,栗秀跑进主任办公室询问,那主任却什么也不说在等着什么似的,急得她团团转。
林陆是个男人,不便待在产房中,一个人在走廊中度步,忽见妻子爱美从产房中出来,走到他面前说:“医生说一梅需要剖腹产。那些产妇们说需要得给主任送钱,否则人家不给做手术。”
“什么狗屁逻辑,咱们花钱住院给儿媳妇接生天经地义,为何还要给他送钱?难道不送钱他就不给接生了?”
爱美急切地说:“你不要那么说,病房的病人都说要送钱,大家都送,咱们不送人家就不给你做手术,即使做也不会认真的。咱们还是送那主任五百块钱吧!女亲家也是这个意思。”
林陆气愤地说:“不送!就是不送!简直没有了医生的职业道德,等我送钱,没门儿!”
爱美劝解道:“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林陆不说话,转身出了妇产科,走出了县医院,开车前往妇幼保健医院。进了妇幼保健医院后就直接来找院长。院长是个女的,名叫刘学芹,是个专科医生,大学毕业生,业务能力非常精湛,因此很快就当上了院长。林陆曾经写河川县卫生局的报告文学时和卫生局长一起来见过刘学芹,所以他们认识。
刘学芹听林陆介绍一梅的情况后马上说:“林作家,你赶快把一梅接到这儿来,晚了小心婴儿缺氧而窒息。”
林陆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开车去县医院把儿媳妇一梅以及栗秀和爱美接到了妇幼保健医院,连出院手续都没有来得及办。
刘学芹马上给一梅进行检查,最后说:“赶快准备手术!”她既是对家属说,也是对身边的护士和助手说。
栗秀和爱美两亲家立刻送一梅进产房,林陆则在走廊中度步,等候孙子的降生。他难免想起县医院那个可恶的主任,产妇不送钱他就不动手做手术,医院居然会有这种人渣。他真想去卫生局去举报,但苦于没有证据,没有人能够证实那个主任要过钱,妇产科病房内的产妇们不可能给你作证,举报是没有用的。他同时也明白医院现在已经成了一种风气,病人家属送钱是为了让医生好好给病人治病,送钱仿佛就成了天经地义之事,医生也不觉得受之有愧,反而感觉理所当然。这让林陆怎么也想不通,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他们在医院工作是挣工资的,为什么还要把病人当作捞取钱财的摇钱树?这是一种不良风气是一种可悲的社会现象。但是凭他林陆是无法改变这个现象,虽然他无法改变这个现实,但他能够杜绝这种败坏人品的作法在自己身上出现,所以他坚决不送钱。同样是医院,妇幼保健医院的院长刘学芹非但没有索要钱财,反而非常认真细致地给产妇接生。为此,林陆专门对保健医院那些已经生产了的产妇进行了采访,大家都夸奖刘院长是位好医生,不但不收礼,而且还把孕妇当亲人一样看待。林陆不得不感叹,假如医生都象刘学芹的话,这个世界该多么和谐而美好;假如都象县医院那位可恶的妇产科主任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让人憎恶和痛恨啦!
林陆成为了名人,而且正在拍电视连续剧,孙子降生那天,许多亲戚跑到妇幼保健医院来看望产妇,有送挂面的,有送鸡蛋的,还有送乌鸡肉的,惊动了许多亲戚。给孙子林越过满月那天,在河川县城住着的亲戚们都来了,林家把那些给产妇送东西的亲戚都邀请到了,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没有送礼的亲戚也在满月这天带着礼品自发地赶来了。林家在吉利酒店定了五桌酒席,让大家高兴而来满意而去。事后林陆仔细想想,他想到《古代贤文》中那段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年林陆包工赔钱之后,许多亲戚都躲着他,见了他象见了瘟神一般;如今林陆成名成家,家里又添新丁,上门阿谀奉承的亲戚朋友逐渐多了起来,这不能不让他感慨万千。唉!世态炎凉也!其实这也怪不得亲戚朋友,应该是人性所致,任何人也逃不出这个人生规则,连他自己算上也不愿意每天去给要饭之人赔笑脸,人之常情嘛!
林陆拍摄《河川战役》电视连续剧的时候,郝飞云已经成为河川县公安局的首富,不但有楼房,而且还有两座加油站,还养着一辆大卡车,但他已经不在派出所当所长了,而是被调回局里的公司任了保安公司副经理,是个空头衔,有名无实。
郝飞云没有想到林陆在短短几年中突飞猛进,不但成为文联的创作员,而且还考入大学去了省城,且出了两本小说,如今又大张旗鼓地带着摄制组进入县城拍摄电视连续剧,其威风程度让许多人羡慕,也让个别人嫉恨。郝飞云有点嫉妒但还不至于嫉恨,毕竟是他的姐夫,当林陆在拍摄电视剧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而是想让林陆主动来找他。可林陆没有时间也不想去惊动所长,所以也就不能如所长所愿。冀巧芳一直看不起林陆,如今人家林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儿,也不愿主动上门献殷勤。但是林陆孙子过满月她就不得不去,去了看到亲戚们那么敬重林陆夫妻,她的心中自然也就不平衡,有点酸酸的感觉,心里挺不舒服,但也不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她想起当年许多事,林陆为了全家下城市户口去求姑舅姐姐,却从来不求当警察的郝飞云,即使来求冀巧芳也不会同意丈夫去帮林家,因为她一直对林陆很反感,所以导致两家关系总也不顺当。
林陆一直想帮助连襟肖武,让他到剧组来做营生挣些钱,但是肖武却给郝飞云开大货车跑运输,十天八天才能回家一趟,他们连襟两个见面也比较难,让肖武到剧组挣钱之事也就放在脑后。
给孙子林越过满月,林陆在酒店办了五桌酒席,亲戚们吃得满嘴流油,男人们喝酒喝得东倒西歪,女人们喝得笑语连连。戚人相跟着回到林家大院后,当着一群小姨子和小舅子媳妇,林陆故意开玩笑说:“谁给我磕头?磕一头给一百块钱。”
冀巧芳头一个响应,她说:“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冀巧芳立即跪在地下,给林陆磕起了响头,一个两个,还要继续磕下去时,林陆赶快上前扶起她来。
林陆说:“行了行了!一句玩笑你倒当真了!”他说完将两张一百元的大票子递给了冀巧芳。
冀巧芳磕头有功,自然要收下了。
林越虽然只有一个多月那么大,却上了一次电视连续剧,在《河川战役》中扮演了最小的演员,他吃奶的镜头留在了屏幕上,是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
林陆与关悦一旦开了头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两人幽会频繁起来,但是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宾馆约会,走露消息他们便没有了颜面,所以他们总是开车出去在外面缠绵。好在林陆有汽车做掩护,有时候白天开车出去找没有人的荒滩停下,一对情人便在车上做爱。有一次他们开车上了山,钻进了山沟中,寻找做爱的地方,两人转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舒适的地方,只好回到汽车的大座上进行你死我活的缠绵。快活之后两人开车下山,回到县城边上的时候遇到了堵车,212汽车只好跟在别人的汽车后面慢慢往前挪动。林陆是名人,关悦害怕别人看见她和林陆在一起惹人说闲话,便从副驾驶座上爬到了后面大座上,而且缩下身子不让外面的人看见。然而道路彻底堵死了,吉普车只得停下来。许多开车的司机从车上下来走着到前面观察情形,难免就有认识林陆的,他们热情地和林陆打招呼时,也就看见了坐在后面的关悦。关悦低着头尽量不想让别人认清楚她的脸面,等那几个熟悉林陆的人走过去之后,她主动推开车门下了车,混入人群不见了。二宾馆经理江水到山前观看剧组拍戏,回来时看见了林陆的212也挤在车流中,他正准备下车与他说话时,发现了关悦从林陆的车上下来溜走了。
江水不好意思下去与林陆说话,道路疏通后小车回到了二宾馆,他刚下车就看见了林陆从他的212吉普车上下来,他顺便走过去说:“兄弟,到我办公室坐一坐。”
林陆没有发现他刚从城外回来,什么也没想就跟着他进了经理办公室。
江水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就笑着对他说:“老朋友,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拉着一位姑娘上山了?”
林陆一惊,望着他笑道:“你发现了?”
“没发现我敢乱说吗?”
林陆知道这事不能欺瞒好朋友,否则就会失信于他,因此他照直说:“关悦想上山看看,我就带她去了,怎么就让老朋友发现了呢?”
“仅仅是上山玩一趟那么简单吗?”江水微笑着进一步追问。
林陆不敢把实情说出来,他必须坚守最后那道防线,笑了一下说:“老朋友不要瞎猜疑,我确实带她上山了,但我们只是朋友,不会发生男女关系的。”
江水笑道:“你不说实话我也不好再问,那女孩儿可是一颗烫手的山药,你可当心,不要玩过火了!”
林陆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没有再去解释什么。
电视剧拍摄到了结尾时,资金断裂,剧组出现了许多变故,演员和演职人员的工钱一时拿不到手,有人处心积虑导演了一场闹剧,他们从导演那儿拿走了拍摄好的母带以及摄像器材,迫使剧组停机。智永兴和曹广利回到了省城,只留制片主任和导演拍摄收尾之戏。林陆作为剧组负责人留守河川县。
林陆得知摄制组丢失母带和器材之后亲自过来询问,经过详细调查得出了结论,剧组两位工作人员担心拿不到工资,因此偷偷拿走了器材和导演拍好的母带,利用带子来威胁制片人赶快给他们付工资。带子在原峰导演手中,丢失带子导演肯定有责任。林陆对导演说:“原导,母带应该在你手里,怎么会被工作人员偷走呢?”
原峰苦笑一下解释说:“都是电影厂的职工,他们说是要拿走看一看,结果拿走就不还了,摄像器材就在我宿舍放着,我出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不见了。”
“也是他们偷走了对吧?”林陆盯住原峰问。
“我怎么知道是谁偷的?”
林陆笑道:“假如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我是不是该报案了?”
原峰一听马上就说:“何必呢!都也不容易,再说咱们确实欠了人家工钱,人家要工钱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陆说:“要工钱可以,但不能偷盗摄制组的母带和器材,迫使剧组停了下来,这个损失非常大,影响也不好,你让我怎么向河川县二十五万人民群众交代?”
原峰沉思一下说:“林作家,你还是和民革负责人以及电影厂曹厂长他们商量一下吧,尽快把欠人家的工钱给了,把带子拿回来继续拍摄,千万不能报警。”
林陆笑道:“不报警可以,他们必须立即将带子和器材交出来。”
“人家的工钱怎么办?”
“我已经给省城智永兴和曹厂长打了电话,让他们马上返回河川拍摄场地来处理眼前的问题。”
“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你千万不能报警。”
林陆说:“偷盗带子和器材本身就很可恶,用这种卑鄙手段要挟制片人付工钱让人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如果他们不交出带子影响最后的拍摄,我说不定要让他们尝尝警察的厉害。”他说完丢下导演离开了。其实他采用的是敲山震虎之策,那些偷盗带子的人肯定会着急的,害怕警察真的将他们当作偷窃之贼抓了起来。到了晚上,林陆的计策果然见到了效果,服装组和道具组的两个组长相跟着来到林陆的房间。
服装组组长萧萧说:“林作家,我们确实拿了剧组的带子和器材,老实对你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过去我们没少被剧组骗过,到最后付出了劳动却没有拿到报酬,因此我们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假如林作家你肯给我们写欠条,那我们就将带子和器材交给你,到时候我们拿不到工钱就得找你要了。”
道具组组长何平也说:“林作家,我们确实被骗怕了,所以才采取这种办法,请你谅解!”
林陆也清楚影视界一些类似的不堪之事,仔细想想也怨不得这些人,人家付出劳动就应该拿到所得的报酬,被人骗了的滋味谁也不好受。想到这里他说:“这样吧,一两天智主委和曹厂长就要来了,等他们来了再说。”
服装组组长萧萧说:“那好,我们就等着他们。”
两个组长离开林陆的房间回去睡觉了。
林陆马上去前面登记室给北方市的智永兴和曹广利分别打电话,说明了这边详细情况,强调必须带钱过来,否则事情不好解决,收尾镜头也无法继续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