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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下水道的人中午在矿上由陈岗管饭，晚上就回到维修队的伙房来吃。这天傍晚，林陆走进伙房吃饭的时候，何飞月悄悄对他说：“你去海市怎么不说一声？”
林陆说：“怎么？你想让我给你捎着买点东西？”
何飞月说：“不是，我想跟你到海市耍一趟。”
林陆说：“我来去匆匆，哪里有时间玩耍？假如哪天维修队能够放假，我肯定带你去玩。”
“说话算话？”
“这是小事，怎么能不算话？”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非拉着你去不可！”
林陆笑道：“有美女妹妹作陪我当然喜欢，一言为定。”
李刚好象听到了林陆和何飞月的对话，走过来说：“带上我就不会有闲话，你们说对不对？”
林陆说：“光明正大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担心闲话？但是我必须要带上你，否则你就是闲话的捏造者。”
李刚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去打晚饭。
厨房的伙夫霍勇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家伙，给大家盛饭时勺子不均匀，给头儿盛菜往往尽是肉块儿，给一般工人就要看他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你也许有一两块肉，心情不好时故意不给你肉，与他有过节的人根本没有肉可吃。
李刚就看不惯霍勇的做法，背地里总是说这件事情，结果传到了霍勇耳朵里。
霍勇看见李刚来打饭，故意不给他盛肉，只盛了些白菜和山药。
李刚生气地说：“霍师傅，你不要看人下菜碟，别人碗里都给几块肉，我的碗里为什么连肉丝都没有？”
霍勇冷笑道：“想吃肉是吧？回你们家吃去，这儿没有。”
李刚气愤地说：“你这是欺负人，我交了了饭票就应该吃到别人能够吃到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看人下勺头子？”
霍勇气急败坏地说：“老子就有这点权力，你想吃就吃，不想吃拉倒！”他边说挥舞着勺子，向李刚示威。
林陆赶快走过去把李刚拽开，对他说：“算了算了！一顿饭没有肉无所谓，大家都听明白了，你何必生这气？”
李刚仍然不服气，端着饭盒去了维修队黄亮队长办公室。
黄亮和两位财务人员正在喝酒，他看见李刚推门走进来有些不高兴，就问：“你有事？”
李刚说：“黄队长，我和其它人同样交了饭菜钱，别人菜中有肉，霍勇却故意不给我盛肉，专门欺负我，我找你评评理。”
黄亮心里明白，厨师是他亲自挑选来的，霍勇的确有看人下勺头子的毛病，于是他说：“我知道了，回头我亲自批评他。但是话说回来了，他老了，脾气倔。你年轻，要让着点，不要为这些小事闹不愉快。”
李刚说：“我也不愿意和他生气，可他故意和我过不去，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因此我才来找你。你是队长，是我们的头儿，我请求你主持公道。”
“好啦好啦！你走吧，回头我跟他说说。”黄亮有些不耐烦了。
会计乔如燕说：“李刚，不要和霍师傅斗气，黄队长不是已经说了吗？他要帮你说说。我也可以帮你说一下，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李刚只好告辞出来。
林陆在门外已经听到了详细过程，等李刚出来后他说：“霍勇是黄亮的人，他只能应付你，以后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不要生这些闲气。”
李刚生气地说：“我迟早要找霍勇算帐。”
林陆劝说道：“胳膊硬不过大腿，不要自寻烦恼。走吧！回宿舍吃饭。”他端着饭碗拽上李刚回到宿舍吃饭。
第二天上工后，林陆把李刚受霍勇克扣饭菜的事情悄悄告诉了陈岗。
陈岗听了很生气，他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就不要在维修队伙房吃饭了，我替你们安排，三顿饭都到矿区食堂吃，只掏一半饭钱。”
林陆非常高兴，马上将陈岗的决定告诉了大家。大家当然特别高兴，感谢陈工头的关怀与照顾。
李刚悄悄对林陆说：“是你争取的吧？”
林陆说：“我不争取能行吗？继续下去你就要和霍勇打架了，到那时就会出乱子的。”
“我确实想揍他狗日的。”
林陆说：“不值得，跟一个棺材瓤子较什么劲？让人一步自然宽。”
从那天起，林陆他们几个挖下水道的工人一天三顿饭都到矿区食堂吃，而且吃得要比维修队食堂好得多，交钱还少。大家干活儿更加卖力，多干活儿多挣钱，何乐而不为！
刘朝钱也和林陆他们一样到工地开始挖下水沟，但是他体力不如林陆，挖的土方也就没有林陆多，挣钱也少了一些，但他和除岗关系特别好，负责领工，每天要带着大家一同去矿区食堂吃饭，工人们三顿饭都得跟着他一起去吃，否则食堂不单独伺候。
刚满两个月，下水沟全部挖通，剩下的工作便是下涵管并且掩埋。挖下水沟工程时，林陆挣得最多，两个月挣了两千块钱出头，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而且每月准时拿钱。上月拿到钱之后，就往家里寄了八百，是寄给父亲林雄的。因为没有分家，林雄是一家之主，他不能撇开父亲给妻子寄钱。本月又拿到一千多元，他马上又寄了八百，剩下的他买了些衣服，还买了一只手表。一个月挣一千多元，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比维修队其它工人多挣二十倍，听了都让人感觉有些天方夜谭，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不得不承认陈岗这个人有本事，也不得不信服他说一不二的为人与秉性。从此以后，他才知道黑包工是多么能挣钱。
有一天上午，林陆正在埋水管，突然间发现何飞月带了一个人来到他面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二舅胡铁柱。
林陆从沟中跳了出来，有些奇怪地问道：“二舅，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胡铁柱笑道：“我从你父亲那儿拿到了你工作的地址，就过来看看你，听说你很能挣钱。”
何飞月见人家舅舅外甥说话，她站在旁边很不自在，就对林陆说：“林哥，你们舅舅外甥见面了，我就回去做饭，不打搅你们了。”她说罢转身离开了工地。
林陆低头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说：“二舅，我带你去饭馆吃饭，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胡铁柱没有表示异议，跟着林陆进了矿区饭店。
林陆到柜台前要了两道凉菜三道热菜，其中有过油肉、葱爆羊和肉炒蘑菇，要了四个馒头。尽管知道二舅不爱喝酒，但他还是要是二两散酒，分别倒在两只酒杯中，一人一两，增加一下温馨的气氛。
胡铁柱终于向林陆流露了他此行的目的，他说：“小陆，听说你们维修队很能挣钱，所以我来看看，能不能让我也加入你们维修队？”
林陆笑道：“二舅，这儿确实也有临时工，但是到维修队来当临时工需要生产队、大队和公社的介绍信，没有介绍信人家不敢接收。河北省来的那些瓦工都有介绍信，不是谁来了人家都可以接收的。除非你是位非常不错的瓦工师傅，否则谁说话也是不行的。”
胡铁柱说：“只要能挣钱，我可以回去开介绍信，然后再来，怎么样？”
林陆说：“那倒可以，但是你不可能进到我们这段工程里来。”
“为甚？我听说那个工头非常喜欢你，你说话不是挺管用吗？”
“二舅，我如实告诉你，想到我们这项工程来干活儿的人很多，连维修队那些资格老的同志都想进来，但是这个工程只需要我们六个小工一个师傅，多一个也不用。再说这项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因此说，即使你能开来介绍信，也不可能能到这段工程中来，只能跟着原志华他们工地做小工，但挣钱不太理想，月工资最多也就四十五块钱，而且也只能做临时工，说不定哪天没工程了就要被打发回家。”
胡铁柱听了说：“一月挣四五十块钱也不少了，咱们农村一天只能挣到几毛钱，苦干一年也见不到钱，我如果能够开上介绍信就一定来找你，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助我和你们队长说说。”
林陆笑道：“只要有介绍信就没有问题，外甥我一定帮忙。”
舅舅外甥这样说定了，吃饭后林陆没有继续干活儿，他与刘朝钱打了声招呼，带着胡铁柱去逛商场，并且给他买了两包饼干。晚上，他让二舅睡到自己床铺上，自己到旁边屋里的空床上凑合了一晚上。次日早上吃饭后，他又亲自将二舅送到了汽车站，还帮他买了通往海市的汽车票。
然而，胡铁柱回去就没有了消息。二十几天后接到了他的一封来信，信上说，生产队给他盖了章，但是被大队卡住了，不同意他出来。林陆看了信，感觉也没有回信的必要。胡铁柱在地方上的印象不太好，总是聚众赌博，大队支部不可能放他出来搞副业。
林陆他们挖下水道挣大钱的消息马上传了开来，免不了有人嫉妒，有人甚至于向维修队反映问题，告陈岗承包黑工程。可告归告，没有人理会这种告密行为，也许陈岗已经打点好了，即使有人告状也不管用。
陈岗一如既往地和矿长以及黄亮喝酒，而且喝的都是茅台。
开始下涵管儿的时候，林陆仍然是最棒的工人，论力气论眼头见识他都在别人之上，赢得陈岗以及领工师傅刘朝钱的好评。
涵管儿下到沟底，前后对好缝儿，用水平尺量好高低尺寸，然后固定好，把缝隙用水泥抹上，最后开始掩埋。这种活儿没法做计件，只能按月发工资，每人每天十元。
林陆虽然要比别人下苦，也干得多，但是他什么也不说，该挣的人家已经给了，下管道只能合伙干，每人一月三百块钱也非常可观了，是维修队其他工人的六七倍。
下管道比起挖沟要轻松得多，也不用起早贪黑的那么拼命，每天和维修队其它部门一样准时上下班，但是仍然在矿区食堂吃饭。管道下得很顺利，不到一月就完成了。
陈岗把刘朝钱和林陆以及李刚三个人留下来做扫尾工程，其它人打发回了维修队的工地上。他们离开前的头天晚上，陈岗在矿区食堂摆了酒席，满桌子饭菜非常丰盛，还上了好酒，虽然不是茅台，但也是西凤酒。他在酒宴上对大家说：“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我陈岗揽下这项工程，经过大家两个半月艰苦奋斗，终于接近了尾声，虽然大家都受苦了，但也拿到了应该得到的报酬。明天起来，除了刘师傅和林陆以及李刚留下之外，其它人就得回你们组里干活去了。希望你们回去后继续好好干，虽然不可能挣到前面两个多月的钱，可那毕竟是你们的正经工作，千万不要见异思迁。假如我陈岗再能够揽到新的工程，我务必请大家回来帮我一起干。来！今天晚上就算咱们下水工程的竣工宴，大家端起酒杯来，我敬大家一杯酒。”
崔清是个军人出身，他端起酒杯激动地说：“谢谢陈师傅的关照，这两个半月虽然苦一些累一些，但是我们拿到了想都不敢想的报酬。我只代表我个人，对陈师傅再说一声，谢谢！”
陈岗说：“我先喝为敬。”他说完就扬起脖子把酒喝了下去。
林陆和崔清同时响应，也痛快地把杯中酒一口喝下。
曹洪等人也不甘示弱，都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刘朝钱不善言语，但是他也端起了酒杯说：“我也敬大家一杯。”
林陆主动响应，端起了酒杯，并且与刘师傅碰了一下。其它人效仿，都和这个受人尊重的老师傅碰杯。
两瓶西凤酒很快见底，陈岗还要拿酒，被刘朝钱制止了。
刘朝钱说：“今天喝这么多就行了，明天都要干活儿呢！”
林陆响应说：“是的，明天要干活儿，喝多了受影响，到此为止吧！”
陈岗只好说：“既然大家吃好喝好了，我也就高兴了，离开的同志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随地可以来找我，我尽力而为，替你们排忧解难。”
“谢谢陈师傅！”大家争先恐后地说着，然后从座位站起，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扫尾工程其实没有什么具体活计，矿区需要验收工程，矿长提前派人过来检查一遍，看看哪些地方还不合格，然后让刘朝钱和林陆以及李刚进行维修，如此这般维护一个多星期后，终于迎来了矿区的正式验收，下水工程就这样一次性交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