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寒假时，林陆从广播中听到了关于农村土地承包的新闻，南方有的地区已经开始土地责任承包的试点，用不了多久，河江市的土地也要实行土地承包。他开始动心了，真要是土地可以个人承包的话，他就想回村种地去。俗话说的好，这汉那汉挣钱就是好汉！教书一个月挣三十二块钱，实在不是长远之计，何况代课教师逐年在精减，转正遥遥无期。
利用假期，林陆再次进县城去看望郝飞云一家。河川县电信局和邮局合并了，统称邮电局。前面说过了，郝飞云已经从邮电局分到了房子，在他们单位的最后面的居民区，靠近副食品公司的马路南头。房子面积不大，大约三十多平方米，分里外间，一进门是个小客厅，后面是厨房，东边是卧室。
还不到中午，林陆来到飞云家，推门时发现里面有人扛着门，只得在外等会儿。片刻之后，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慌慌张张地从家里跑出来，逃也似的走了，看都不敢看门外站着的林陆，一出院门就消失在巷子中。
爱珍迎出门来，热情地说：“姐夫？怎么是你？快进家！”
林陆走进家，微笑着问道：“刚才那小伙是谁？”
爱珍脸一红，然后说：“是前面的邻居。”
“是不是你那个对象？”
“就是，要订婚了，他一有空就来找我，商量两人的婚姻之事。”她边说边热情地给姐夫倒了一杯热水递上去，并说，“姐夫，快喝口水，我马上做饭。”
林陆把买的一网兜苹果放行桌子上，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问道：“你哥和你嫂多会儿下班？”
爱珍抬头看一下墙上的挂钟，然后说：“快了，马上就回来。我嫂嫂离家远一点，回来的比较晚，我哥回来的早一些。”
林陆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刚才那后生在哪儿上班？”
爱珍说：“他叫萧武，在副食品厂上班，他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萧武挺老实，长得很精干，我们两人也合得来。”
林陆说：“那就好，看着不错就订婚吧，你的岁数也不小了。”
“他们家正要派人来说媒，大概就在这两天的事。姐夫，你要能住着就等着喝了订婚酒再回哇。”
“你们还没择日子，等订婚日子具体定下来我再来。这件事你父亲知道吗？”
“现在我大还不知道，我哥说等订婚时通知父亲。”
林陆提醒说：“那不合适，毕竟是你的父亲，找对象应该让他提前知道，而且要征得他的同意。”
两人正说着，飞云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林陆后就问道：“姐夫甚时候来的？”
林陆说：“刚进门。”
飞云说：“听说你又回到霞光学校教书了？”
“是的，回去已经半年了，代课教师转正遥遥无期，挣上三十二块钱实在无法养家。如今南方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试行包产到户，据说咱们这儿明后年也要实行包产到组，逐步过渡到户。这也是全国农村改革的必然趋势，国家开始号召大家奔小康。因此我对当代课教师也失去了充足的信心。”
飞云说：“不想教书了？”
“没出息，挣三十二块钱能干什么？还不够你姐姐和孩子们看病吃药呢！何况暂时没有转正的机会。假如真的包产到户的话，我想回去种地，收入肯定错不了。”
“那你眼下准备怎么办？”
“没有包产到户之前，我想辞了教师的工作，出来做一两年买卖，挣钱养家，等到真正包产到户时我就回去和你姐种地。”
飞云问道：“你搞文学创作的事情进展如何？”
“文学创作是慢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出去做买卖正好可以体验一下做生意的辛酸，一方面可以挣钱，另一方面可以体验生活，对将来写作肯定很有益处。”
飞云说：“做买卖有本钱才行！”
林陆说：“可以向亲戚朋友借，甚至可以给他们点利息。穷则思变，先把家庭生活搞好了，再考虑别的事情。”
飞云媳妇儿冀巧芳下班回来了，她问了林陆两句就开始吃饭。
吃饭中间，飞云说：“姐夫，爱珍的婚事基本定下来了，准备后天喝订婚酒，你就住下等着给爱珍过礼吧。”
林陆问道：“通知老人没有？”
“当然通知了，父亲晚上就到。”
林陆说：“那好吧！等给爱珍定完婚我再回。”
下午，林陆去了姑舅姐姐云艳丽家，结果没有人，他只好去四姐云红丽家。云家姐弟不分男女按大小排序的，云红丽本来是云家的三闺女，因她上面有了哥哥，所以她排行老四，小名四女子。云红丽就住在工人医院的北边，他过去去过一次。走进四姐家的时候，云红丽正要出门，看见林陆到来，她转身带他进了家。
云红丽热情地对林陆说：“六姑舅，你甚时候来的？”
林陆把一袋子礼品放在了炕上，然后回答：“上午来的。”
“吃饭了没？没吃我就给你做？”
“四姐，我吃过了，在我小舅子家吃的。四姐，姐姐他们家没有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云红丽说：“姐姐姐夫出差去了北方市。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没有多大事情，到了县城就想去家看望看望，可他们一个人也不在家。对了？我四姐夫呢？怎么看不见他？”
云红丽说：“你四姐夫一直在木楦厂当采购员，到东北采购木材去了，走了已经一个多月。”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不准，有时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至少也走一两个月。”
林陆问道：“四姐，你有四姐夫的详细地址吗？”
云红丽说：“有，你要他地址干什么？想去找他？”
林陆笑道：“我听说东北卖缝纫机，可咱们这儿不卖，要买缝纫机还得要供应票，我想去贩几台缝纫机回来卖。”
云红丽睁大眼睛问道：“你不是教书的吗？不干了？”
“一个月挣上三十二块钱，连老婆娃娃的吃药钱都不够。如今政策比较宽松了，我想出去闯荡闯荡，也许还能挣点钱，要比当代课教师强得多。”
“没有转正的机会？”
林陆说：“教育局局长和我是朋友，我到他那儿咨询过了，暂时没有转正的希望。我年龄越来越大，不想继续耗下去了。”
云红丽说：“我给你找你姐夫的地址，你要见到他转告他就转告他，让他不要喝酒，我总担心他喝酒的事情。”
林陆说：“没事，我四姐夫很能喝，去我们生产队买柳树的时候我每天陪他喝几两。我们两个很投机，因此才想到那边去找他。”
云红丽把地址交给了林陆。
林陆看了之后说：“牙石还属北方省管辖。我回去就向学校辞职，马上找姐夫去。”
云红丽问道；“你贩缝纫机有那么多钱吗？”
“没有，但是我可以找人借，大不了给人家一些利息。”
“如今有钱人很少，贩缝纫机需要不少钱吧？”
“人投人滚动天地，只要贩缝纫机能赚钱就有人投资，钱的问题不是问题。”
姑舅姐弟两个拉呱了好长时间，林陆才告辞出来，返回了郝飞云家。
郝仁元来了，一进门就躺里间的那条土炕上不出声，脸色铁青。
林陆看出来了，老人肯定是为爱珍的婚姻问题和他儿子生闷气。
当家里只剩下飞云和林陆的时候，郝仁元突然坐起来，对儿子一顿大骂，骂他擅自作主，不与他商量就把爱珍许了出去。老人骂道：“爱珍是我的闺女还是你的闺女，为甚给她找对象不和我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飞云只好解释说：“对象是人家爱珍自己找的，我也只得同意。人家那后生的两个姐夫带着烟酒来说媒，我也没有时间回去和你商量。”
郝仁元大骂：“你妈的逼，她是我的闺女，不是你的，你给她找对象咋就不告诉我一声咋能自作主张呢！”
郝飞云似乎也感觉自己缺礼了，不敢再说什么。
林陆赶快从中调解，安慰着岳父。
郝仁元气归气，骂归骂，必定儿子已经要给二闺女爱珍订婚了，他也只得听之任之息事宁人。
爱珍的对象名叫萧武。萧家五个儿子，他排行老五。萧武还有三个姐姐，都已成家。订婚的时候是二姐夫楚虎和三姐夫胡勇代表萧家来的，带着烟酒和糖块等等，要有的尽有，和郝家亲人们欢聚一堂。
给爱珍订婚不算隆重，只请了河川县城街上的两个姑姑姑夫。两个姑姑之中，一个是两姨姑姑，她和爱珍父亲是亲两姨兄妹。另一个姑姑就是梁艳的母亲郝巧兰。郝巧兰和郝仁元是重叔伯兄妹，他们的祖爷爷是亲兄弟，过去两家没有什么来往，自从郝飞云从东牛犋的爹爹家知道了这门亲戚后才上门认的。这两个姑姑都参加了爱珍的订婚仪式。
爱珍订完婚的当天下午，林陆坐车返回了柳树镇，下车之后去了二机厂找高礼。
高礼他们车子铺已经不存在了，他被调到了机械厂的车间做车工。林陆去河川县城前把自行车寄放到了他这里，因为时间关系还没顾上和高礼叙谈几句，如今回来了就想和他说说话。
林陆对高礼说：“四哥，我想去东北贩缝纫机，你手上有钱没有，借给我一些，挣了钱给你利息。”
高礼停住手中活儿说：“我一个月挣几十块钱，哪里能够攒下钱。老婆离婚把我过去的积蓄全部折腾光了。”
林陆说：“没有就算了，借钱的事我另外想办法。对了！你没有考虑再重新找一个对象？”
“最近有人给介绍一个离婚女人，家是光华那边的。那女人身边带着一个两三岁小闺女，我准备找时间去看一看，彼此看对了再说。”
林陆说：“看对时就赶快找吧，年龄确实不小了，不能再拖了。几个哥哥都娶过了，就差你了。”他说罢，走出车间，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机械厂，向街上走去。
人总是有许多私心杂念的，林陆也如此，回来的路上他想好了，不能从学校直接辞职，否则要让别人小瞧，干脆从大队开个假证明，证明自己重新回到了河川县维修队。这样的话，生产队和大队也不会追究他的去向。想好之后，他就去找渠山青，说明了自己将要返回河川县维修队工作，需要大队出个证明。
渠山青很痛快，就让会计给他出了证明，并加盖了公章。
林陆回到学校就办理了离职手续，然后给教育局局长邬剑飞写了一封致歉信，从此就算彻底离开了学校。
学校和生产队都以为林陆真的返回了河川县维修队，所以也就没有人过问他的去向。
林陆知道自己假如跑出去做买卖，妻子爱美在家连水也担不回来，为了解决这一困难问题，就想雇人打一口压水井。于是他就找到了他的姑舅小舅子邱小宁。邱小宁的母亲和林陆的岳父是亲兄妹，只不过两人从小都被抱养出去了，如今认开了，且经常来往。邱小宁的媳妇儿还是林陆岳父郝仁元给介绍的，她就是曾经想嫁给林陆的晓燕。
林陆亲自到永新公社找了一趟邱小宁，雇他来打口压水井，并愿意出一百元的打井费。
晓燕见到林陆仍然非常热情，毕竟她那么喜欢过林陆，只要丈夫不在眼前，她就会对林陆说一些思念之类的话。但是，林陆不想与她套近乎，毕竟双方都有了家庭，一旦太近乎了就容易出事。
邱小宁应邀前来给林陆打水井，他还带着一个工人，两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水井打成了。水井打在了林陆家的村灶前。水井打成后，用手柄一压水就能上来，特别方便。
事情马上惊动了全村人，附近的人们都不去南边的水井上挑水了，跑到林陆家的压水井上打水，既方便又快捷。林陆很满意，既方便了自家，也方便了邻居。
牛玉仁看见林陆打成了压水井，他也想打一口，找林陆要了邱小宁的住址，然后亲自去找到邱小宁。
邱小宁问道：“你买好井头和铁管等设备了？”
“买好了，就等你们去打了！”牛玉仁回答。
“你家那边地下有水没水我不知道，我负责打井，井打下去没有水我可不负责。”
“怎么能没有水呢？林陆那边有水，我那边也肯定有水。”
邱小宁说：“林陆是我的姑舅姐夫，我给他打井肯定要照顾一点，所以你要我去打井也可以，打井费一百二十块钱，先交钱后打井。”
“钱我带着呢。”
邱小宁收了钱，带着徒弟驮着打井工具从永新公社那边开着一辆四轮车来到了古树村，给牛玉仁开始打井。
牛玉仁亲自选定了地方。邱小宁师徒二人开始打井，井是打下去了，结果是口枯井，怎么也不上水。
邱小宁有言在先，所以带着徒弟离开了。
牛玉仁花钱费力到头来打下了一口枯井，心里很不舒服，前往永新公社那边去找邱小宁的麻烦。
邱小宁说：“我有言在先，你那边没有水我也没有办法。责任不在我。我不负任。”
牛玉仁碰了一鼻子灰，哑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