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婚礼前两天,飞云的叔伯大爹郝建功从陕西省回来了,据说他在部队已经被提升为副师长,聘侄女爱美时他还是正团级干部,短短两年后又升了半格儿。他的荣升让郝家人感到骄傲。给郝飞云娶媳妇时,郝建功和妻子曹俪担任了娶戚,与林陆三个人一同到冀家娶新媳妇。冀巧芳的娘家人早已知道郝建功当了师长,全家人对郝建功夫妻毕恭毕敬,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娶媳妇儿也就十分顺利,没有丝毫的麻烦。因为新娘家就住在本村,娶戚骑着自行车去的,从郝家出发上了南公路,然后到了村子东头拐下公路进村,娶上媳妇回来时走的村子中间那条大路,村道上围满了观看的人们,大家都伸手向新媳妇儿要喜糖喜烟,于是村道笑话不断,非常红火热闹。郝冀两家爱好结亲,一切都非常顺利。
郝家仍然没有大办酒席,郝仁元已经成为河川县和北方省的先进人物,农业学大寨的优秀代表,县委经常让他出去讲他的先进事迹。他所领导的生产队分红达到一块多钱,在全县是首屈一指的,在全省也属罕见。公路圪梁也成为标兵生产队,全县乃至全省前来参观的人们络绎不绝川流不息,使整个公路圪梁一年四季沉浸在紧张忙碌和幸福欢乐的气氛之中……
飞云和巧芳举行典礼仪式的时候,林陆和洪建武共同当司仪,主持了结婚的典礼仪式。洪建武是西草滩万家的女婿,是郝仁元亲侄女女婿,因此他也是飞云的叔伯姐夫,和林陆是叔伯连襟。他们在主持飞云和冀巧芳的婚礼过程中,不但耍笑了飞云和巧芳,而且两个主持人也相互耍了起来,每人抓一把锅底黑,你抹我一把,我抹你一把,结果两人都成了黑脸包公,引发围观群众的一片笑声。婚礼现场热闹非凡,也将婚礼推向了高潮。
祁玉马当代东有着丰富的经验,安排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由于郝仁元当着队长,又是全县农业学大寨的标兵,所以儿子的喜宴办得不算隆重,只邀请了亲叔伯亲姑舅亲两姨,再远的亲戚没有邀请,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戚不过百人,包括孩子们在内。婚宴是大烩菜,外加几盘凉菜。烧酒是公路圪梁缸房酿造出来的粮食酒,按照销售价格买回来,在酒席上供亲戚们喝。婚礼虽然没有大操大办,但也非常红火热闹。
这天晚上,林陆和洪建武以及一些小兄弟闹洞房一直闹到半夜才散。洪建武酒喝多了提前离开,回家睡觉去了,只留下林陆一个人悄悄去听房。新房内,一对新人正在说悄悄话,连他们脱衣服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林陆很有听房经验,他用指头抿上唾沫弄破窗户纸,然后往里看,看到飞云脱了衣服,只穿着裤衩钻进了被子。新媳妇巧芳脱衣服只脱了一半,喜灯就被飞云吹灭了。按说喜灯不能吹,可飞云不忌讳,所以也不讲究。林陆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好爬在窗台前仔细听。飞云低声对新婚妻子说:“姐夫肯定在窗台底下听房呢!”巧芳没有说话,好象已经钻进了被子里,等待着丈夫。飞云也不再说话,只听到被子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便是飞云那轻微的喘息声,急促而短暂……
林陆独自笑了笑,明白飞云和巧芳是第一次,开天辟地的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下品尝了“禁果”,体味一了男欢女爱的真实意义。他笑着离开窗台底下,到隔壁睡觉去了。
飞云的婚礼之后,林陆把所以的盘碗家具都送完,然后才带着爱美和小儿子林霄回到了古树村。飞云结婚成家了,郝仁元却打着光棍。一眨眼,郝仁元第二任妻子去世已经四年多了,由于他是队长,人缘又好,所以村子里有许多热心人帮忙给他介绍对象。一个从神木来的女人走进了他的生活之中。这个女人叫改花,刚刚四十岁,是个白白净净、既精干又漂亮的女人。改花正在和丈夫闹离婚,从老家神木跑了出来,经人介绍来到了郝仁元家里,两人住在了一起。她准备给郝仁元永远做老婆。
改花的到来让郝仁元的母亲以及孩子们非常高兴,大家对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非常满意,把她当作新媳妇儿一样供奉着。
林陆带着爱美和儿子也来过两次,与改花一接触就感觉她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人长得白白净净,非常袭人,且性格温顺,是个值得郝家儿女尊重的长辈。
奶奶高兴地对林陆和爱美说:“改花是个非常温和的女人,也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人,如果能够娶进门,那就谢天谢地了!”
林陆不清楚改花的具体情况,就对奶奶说:“奶奶,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赶快让他们结婚登记?免得夜长梦多呀!”
奶奶摇摇头说:“她还在闹离婚,没有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两人正谈论着,郝仁元走进了母亲的旧房子,他对母亲以及林陆两口子说:“改花的侄儿子从裕丰找来了,他要带走改花。”
林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带走她?”
郝仁元解释道:“她侄儿子说,她还没有离婚,必须回去先办离婚,然后才能到这儿结婚。”
奶奶赶紧说:“仁元,不能让改花走,她走了就怕不回来了!”
郝仁元说:“咱们得让人家回去把婚离了,否则就是非法同居,那家人家知道了会告咱们的。”
林陆说:“姨夫,可以不让她和你住在一起,咱们帮她回去把婚离了,然后再与她正式举行婚礼。”
郝仁元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改花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担心一旦放她走了,恐怕就一去不回了。”
“为什么?”林陆问。
“她侄儿子可能不想让她与丈夫离婚。”
“既然如此,您就想办法把她留住,不要让她离开。”
郝仁元叹口气说:“毕竟她的侄儿子亲自来找,要接她到他家里住几天,我也不能太绝情。”
奶奶说:“不要让改花走,否则就是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然而,尽管郝家人不想让改花离开,但是人家那侄儿子非要带走姑姑不可,郝仁元也只好答应。就这样,改花坐上侄儿子的自行车走了,一走就没了消息。
林陆和爱美一直住在奶奶家里等待消息,结果那女人一去就杳无音信。
郝仁元只好对林陆说:“你去裕丰八队走一趟,打听打听详细情况。”
林陆只得服从老岳父的指示,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裕丰八队,找到了改花的侄儿家。
改花看见林陆来了,主动给他倒了一碗白开水,并递到他的手中。
林陆对改花说:“姨姨,情况如何?”
改花苦丧着脸说:“他们让我回神木离婚,可我一旦回去就出不来了。”
侄儿子却说:“姑姑,你不回去怎么离婚?户口不在这儿,这儿谁也管不了你们的婚姻问题。再说了,我姑夫也承认打你是不对的,想向你道歉。你若回去了,或许他就不象以前那样对你了。”
改花气愤地说:“我不回去!我必须和他离婚。我与他结婚这些年来他总是打我,他是个酒鬼,一喝酒就打人,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的打骂才提出离婚的。他见我提出了离婚,就越发打我,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所以才跑了出来。”
侄儿说:“姑姑,你跑到了我这里,现在姑夫向我要人,我不打发你回去就没法交代。”
林陆对改花的侄子说:“兄弟,既然你姑姑不愿意和你姑夫过了,说明他们的感情已经破裂,假如你姑夫对你姑姑好的话,他们也不至于闹到离婚这一步,你姑姑也不会因为闹离婚而跑出来。你作为侄儿子,必须要替你姑姑着想!你说对吗?”
侄儿说:“道理是这样的,可她不回去把婚离了,也不可能与你岳父结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陆说:“这倒也是!”
侄儿说:“我陪我姑姑回神木,处理他们的离婚问题,只要他们办完离婚手续,我就主动把我姑姑送到你岳父家里去。我也知道,郝仁元是全县的劳动模范,非常出名,我也希望姑姑能够与他结婚,让她过两天舒心的日子。”
林陆说:“你打算亲自陪你姑姑回去离婚?”
“只能如此,姑姑要想与你岳父结婚,就必须先回去离婚,否则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改花迟疑地对侄儿说:“你姑夫那人很霸道,我回去就出不来了。”
侄儿说:“姑姑,你放心,有我跟着,他不会把你关起来。”
林陆仔细想想后认为,不让改花回去把婚离了,她和岳父也就无法结婚,但是她回去了就无法保证还能出来。不管怎么说,改花还没有离婚,留住她也不是办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到这里,他把改花拉到一边悄悄说:“姨姨,你必须回去把婚离了,那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我岳父结婚了。我把我们这儿的通信地址留给你,假如离婚不顺利,或者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这边帮忙的话,你就让人写信过来,我们会立即出面去帮助你。”
改花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林陆,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外父,他是个好男人,对我真好,我假如能够把婚离了,马上回来找他。”
林陆说:“姨姨,你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也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我们都很喜欢你。但是法律是无情的,你不离婚就没办法与我岳父一起结婚过日子,过在一起也是违法的,你那边的男人就会告状。因此,你赶快回去了却那边的事情,明白吗?”
改花只好说:“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要把婚离了。你告诉你外父,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他。”
林陆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把这边的地址留给你,一有情况马上与我们联系,好吗?”
“好!”
林陆就把地址写在纸上留给了改花,然后才与他们姑姑侄儿告辞。
改花跟着侄儿回了神木老家,正式与他丈夫提出离婚。然而,他丈夫非但不离,反而将她锁在了家里,连门都不让她出。侄儿在其中不但不帮姑姑说话,反而帮姑夫劝说姑姑继续与姑夫过日子。改花只好假装说要与丈夫好好过,说了许多好话。丈夫这才就将她放了出来。改花出来后就跑到县法院起诉离婚。法院让她等消息,她就回家等着。谁知丈夫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法院,说他坚决不离婚。改花知道后没有别的办法,就偷偷从家里逃了出来,想写信告诉郝仁元,谁知却找不到了地址,那张留有地址的纸条早已被丈夫偷了去。她虽然逃出来了,可是到汽车站坐车的时候却让丈夫带着人追来了,再次将她捆绑着拽回来家。她绝望了,有一天她再次从家里逃出来,跑到了山头上,后面却追来了他的丈夫,她一看无法逃脱,便纵身跳下了悬崖,一命呜呼了!
改花跳崖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郝仁元以及亲人的耳朵里,他们听了只有叹息,一个善良的女人就这样从世间消失了。
林陆为岳父和改花的命运惋惜,但已经晚了,人死不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