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太阳从东边树稍爬上来时,林陆和妻子女儿已经起床。林陆开门走出来围着院子的花池跑了两圈儿,然后站在院子里望一眼东边的太阳,感觉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
开天辟地头一天正式到文联上班,林陆心情格外舒畅,早早吃过早饭骑车穿过大街,来到了县文联。谁知来得过早,单位没有一个人,向西开着那扇大门虽然敞开着,可院子里所有办公室都还锁着。他看了看手表,自嘲地一笑,来早了!
一排房共四间办公室,乔云跃在一进院的最西头那间办公室办公,翟怀义在第二间办公室办公,第三间是画家郎宁的办公室,最里面那间原来是薛利在办公,可他如今已经写合同出去经商了,办公室空着。
乔云跃骑着自行车进来了,看见林陆就说:“这么早?”
“第一天上班,心情有些激动,所以来早了点。”
乔云跃将自行车停在南边的车棚内,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对跟进来的林陆说:“你先坐,我和你说两句。”
林陆坐到了地下的沙发中,望着乔云跃,等着他的吩咐。
“昨天文联就接到了你到这儿来工作的通知,翟怀义对此很有意见,认为我没有通过他就私自把你要到文联来工作了,为此他还和我争吵了两句。”
“乔主席,你真的没有告诉他?”林陆问道。
“你真傻还是装傻?他和我一直在闹矛盾,假如我告诉了他,也许他就要使坏了,他是不会同意我找个心腹进文联来工作的。假如他找县长说你的坏话,你还能到文联来工作吗?”
林陆说:“如此说来我还得小心谨慎,不能得罪他,对吧?”
“你初来乍到,必须要把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好,否则你也不好开展工作。”
“好!我心中有数,听你的安排。”林陆说。
乔云跃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交给林陆说:“文联两位副主席,两名工作人员。两名工作人员中一名是绘画的郎宁,你也熟悉,曾经给你建筑工地油过门窗;另一名薛利你也认识,可他如今已经写了合同去经商了,他的那间办公室空了出来。你就到那间办公室办公。单位没钱,也不能给你置办新的办公用品,你就用薛利留下的桌椅板凳和所有办公用具吧!”
林陆说:“没问题,我不讲究,只要有张办公桌办公能写东西就行。”
乔云跃把钥匙交给了林陆,并且说:“一会儿翟怀义来了,你要主动去见见他,省得他找毛病。”
“明白!”林陆拿了钥匙来到了东头那间办公室,开门进去一看,大概好长时间没有人进来了,屋里灰尘满地,办公桌上也落满了厚厚一层土,墙角已经挂上了蜘蛛网。他拿了水壶到院子里的水井上打水,然后端着脸盆洒水。刚把水洒完,就听到旁边办公室有开门的声响,他猜想一定是翟怀义来上班了,于是他主动走出去,来到了旁边的办公室。
翟怀义看见林陆走进他的办公室却没有主动说话。
林陆说:“翟主席您好!我今天正式来文联报到,希望翟主席多多指点!”
翟怀义和林陆虽然不是非常熟悉,但也认识。林陆去北京上学前,翟怀义还没有调到文联来,但他也知道林陆是河川县小有名气的作家,过去还到文化局领过奖,彼此早已认识。如今林陆被县政府安排到文联来工作居然没有提前告诉他,他心里很不痛快,所以才找乔云跃理论了两句。可如今林陆亲自到他办公室来与他见面,说明林陆还算懂理,他也只好陪着笑脸说:“林陆,你坐!”
林陆只好坐在了地下的沙发中,聆听对方的教诲。
翟怀义说:“听说是乔主席让你去找县长的,对吧?”
林陆实话实说:“对!是乔主席建议我去找宣传部长,然后又挨着找了人事局长和县长。钱县长看了我那将近二十万的作品后才同意我到文联来当创作员,暂时也就是一个临时工,还需要翟主席多多提携。”
翟怀义笑了笑说:“文联确实需要你这样的创作人才,好好干,认清形势把握方向,你就大有前途!”
“我服从你们的分配,需要我做什么我必须尽心尽力去做。”
翟怀义说:“乔云跃没有安排你具体做什么工作吗?”
“我今天刚报到,他还没有具体对我讲。”
翟怀义说:“文联的工作说多挺多,说少也挺少,你要认真去做就有许多事情等着你,比如联络文学青年这件事就很繁重,县城内的业余作者怎么也好说,骑车去单位就能找到作者,可乡下也有一部分文学青年,那就必须我们骑自行车下乡去走访。眼下文联就这么几个人,薛利写了申请出去做生意了。郎宁也有自己的买卖,大概也想签合同去做生意。如今你来了,不能刚写自己的文学作品,还要把业余作者联络起来,要把工作做得认真细致。”
“好!我一定争取把文学爱好者都号召起来,投入文学创作之中,让全县的文学事业活跃起来。”
“具体方案我和乔主席商量后再告诉你,你先去收拾办公室吧!”
林陆离开了翟主席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开始收拾房间。他边打扫边想,翟怀义这个人不好打交道,有点阴阳怪气,不像乔云跃那么爽快并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这两个副主席有矛盾常常闹别扭,让下面的人不好工作,怪不得薛利打报告去做买卖,除了想挣钱之外,两位头头让他们无所适从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如此看来,应对两位副主席也是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不过他心里有数,毕竟乔主席对他有恩,他不可能站在乔主席的对立面去讨好翟主席,也不会站在乔主席一边去惹翟主席的烦恼,要尽量与两位主席摆平关系,不偏不倚。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本职工作做好,做出成绩来,争取快点从零时工转为正式工。
星期日,林陆带着一条香烟走访了袁翔部长家。
袁翔家住在河川县五中南墙外,院子里种植着许多葡萄树,房檐下的葡萄树架上挂满了暗红色的果实,把院子装点得分外好看,给人一种格外温馨而舒适的感觉。
林陆在袁翔家里遇到了袁家的女婿温林。温林原是糖业公司的职工,因超生孩子而被开除了公职,如今只是糖业一个临时工。
温林说:“林陆,你终于成功了,给糖业公司盖楼房时我就看过你的作品,如今到了文联专门从事文学创作,大有前途呀!”
林陆说:“多亏你岳父帮忙,否则进文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倒也是!”温林望了岳父一眼。
袁翔对林陆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给我买香烟就有点多心了!”
林陆笑道:“人之常情嘛!我总不能空着手上部长家吧?”
“留下两盒烟表示表示心意就行,其它的拿走吧,送给那些帮你说话的人。”
林陆说:“一条香烟已经够小气了,我实话对您说,凡是帮助我办事的人,每人都送一条香烟,多了我没有,送不起不说,也不是那种到处送礼的人。”
袁翔说:“你要这么说我就不难为你了,这条香烟我收下。你到了文联好好干,争取尽快写出好作品来,给大家长长光!”
“部长请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要用事实说话。”
袁翔说:“中午在这儿吃饭,我和你喝几盅酒。”
“袁部长,今天就不打搅了,我还得趁星期天去一趟乔主席家,说实在的,是他主动提出要我去文联工作的,我得去他家拜访拜访。”
“好吧!我也不强留你了。你到了文联工作要注意团结问题,两位副主席的关系不太顺,你是作家,首先要搞好人际关系。”
林陆说:“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去做!”
袁翔说:“过两天我得去文联一趟,调解一下两位主席的紧张关系,你也在其中分别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我尽力而为!”
袁翔和温林送林陆出来,望着林陆向五中大院北门去了,他们才返回家。
林陆自行车上还带着一条香烟,出了五中北门直接向西而来。他认识乔云跃的家,过去曾经有事到家找过他,他家住在西边蔬菜队,是一处独立的院子,院内有二分地,种有蔬菜。当他敲响院门时,乔云跃正在菜地中摘菜。
乔云跃如今已经五十出头,当年从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河川县新华书店工作,由于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往,也不主动与女孩子谈情说爱,一心扑在工作上,任劳任怨,工作很认真,所以三十岁时就被单位领导所看中,提拔他当了副经理。就在他当了副经理之后,不断地有人给他介绍对象,由于岁数稍微有点大,总也没有对时的。后来有人给他介绍电视台的记者厉秀叶。厉秀叶长得比较漂亮,他倒是看上了,但是两人谈了一段时间就产生了矛盾,性格不合总是吵架,最后一拍两散,没有了结果。最后经人介绍他找了一个性格内向的姑娘结婚了,两人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如今刚上中学。
林陆走进院子看见乔云跃正在菜地里摘菜,他望着那些蔬菜说:“乔主席好辛苦,种了这么多蔬菜?”
乔云跃笑道:“闲也是闲的,种些蔬菜既可以吃,还可以装点环境,也给自己找点营生,总比坐着强。我这菜园子比起你那菜园子实在不值得一提。”
林陆笑道:“我那是花池,既种菜也种花,菜种多了也吃不了。”
“进屋吧!”乔云跃微笑着带林陆走进了家。
乔云跃这处院子是自己买地片盖的,房子为一进两开,正中间是客厅和厨房,二者之间隔着一道玻璃夹层,夹层后面是厨房;前面是客厅,内放沙发和饭桌,并有一台彩色电视;西屋是儿子的房间,儿子好象不在屋,房门关着;东屋是他们夫妻的卧室,妻子正在那儿忙碌着什么。
“坐吧!”乔云跃指着客厅内的沙发说。
林陆将一条香烟和两瓶酒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坐下说:“人之常情,买点礼品以表谢意。”
乔云跃笑道:“你多心了!”
“应该的,凡是帮助过我的人都有一份,礼轻情义重,请乔主席笑纳!”
“你包工赔了钱,用不着如此破费。”
“当地人有句名言,虱子多了不咬人,我包工欠下六万多块钱,慢慢还呗!好在我还有个白灰厂,妻子在家里还养着蘑菇,用不了几年就会还清外债的。”
乔云跃说:“你有本事,我相信你用不了几年就能翻身。如今你有了工作,转正后生活至少有了保障,也能够坐下来安心写作。今天翟怀义找我谈话,想让你主动去联络业余作者,把搞文学艺术的作者们组织起来搞些具体活动,但是单位没有经费,怎么搞活动?”
林陆说:“组织业余作者开会,发动他们去创作,不用什么开销吧?”
乔云跃说:“县城内的业余爱好者开完会回家还能说得过去,偶尔把乡下的业余爱好者召进城开会,文联不能连顿饭也不管吧?”
“那倒也是!”
“如今县政府每年只给咱们拔一两千块钱的办公费,连日常开销都不够,你来文联上班连办公用品都没钱给你买,还谈什么其它活动?”
“为什么不向县政府多申请一些资金?”
“谈何容易!县里的财政捉襟见肘,根本不可能多拨经费给咱们。我对翟怀义说了,要想搞活动就得向县政府申请经费,他答应去找县长。”
“他能申请下款项吗?”
“门儿都没有,你等着瞧,不是县里不重视文学艺术事业,而是确实没有钱,顾不过来。当然了,我们文联如今业绩平平,假如出了成绩的话再去找县里,可能就是另一个样子了!林陆,你有时间可以找一些业余爱好者交流创作方面的经验,也可以发动他们进行业余创作,但你也要集中精力搞好自己的创作。我希望你尽快写出有分量的作品来,让县委县政府还有所有人对你刮目相看,到那时你就是县文联的招牌,说话办事就有了分量。”
林陆笑道:“乔主席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眼下我的那部中篇小说《良心》还在修改之中,我感觉这部小说一定能够打响。”
“我盼望你能够一鸣惊人,希望你集中精力搞好自己的小说创作。”
离开乔云跃家之后,林陆往大街上走的时候,心里一直在琢磨,从乔主席的言语之中可以听得出,他是那么期望他在文学创作上一鸣惊人,而不像翟怀义那样让他集中精力去联络业余爱好者。他边走边想,联络业余爱好者是自己的责任,是工作范围内的事情,找时间应该多去联络他们,但是自己的文学创作也必须抓紧,特别是要把手头这部中篇小说《良心》修改成功,争取让它一炮打响,引起一点响动,既让自己在文学道路上立足,又可以为河川县文联争光,何乐而不为?
林陆来到大街上,又买些礼品前往邬剑飞家去探望。邬剑飞从教育局调到了县委宣传部任副部长,并且分管文化教育。林陆到文联工作前曾经到宣传部找袁翔,偶尔也遇到过邬剑飞,并和他谈论起了县里安排他到文联工作的事情。邬剑飞听了不理不睬,仿佛对他有了看法,似乎对他找部长没有找他而有点怨气。其实林陆心中有数,自己工作的事情只有袁翔可以帮上忙,副部长和县长没有直接对话的机会,所以他才没有去求邬剑飞。这或许是让邬剑飞对他产生误解的缘由吧!不管咋说,邬剑飞对自己有恩,想起当年邬局长亲自到学校看他时的情景就让他非常感动,如今他必须亲自上门去看望一次。他这样想着,带着礼品走进了邬剑飞的家里,结果只有邬夫人在家。邬夫人熟悉林陆,他在学校当老师时来过他们家,已经不是生客了。既然邬局长不在家,他和邬夫人聊了几句后,将礼品袋放下就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