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省文联面临着进一步的机构改革,林陆经常得去单位参加会议,听取文联领导关于改革的最新精神。省文联党组书记鲁元胜和主席裴志文要相继退休了,但是他们没有离职之前还得为省文联的机构改革出谋划策。新调来的文联副主席厉贵主持文联改革工作,他竭力推行内部机构改革,响应上级号召成立文化公司,安排退休人员继续发挥余热,为文化事业的发展而努力奋斗。
厉贵找许多人谈话,特别是那些即将退休的文联干部,其中就有春雷和蒋孙。春雷是从戏剧家协会秘书长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年正好六十周岁。蒋孙是从文联秘书长位置上退下来的,他和春雷同岁。他们二位退休前曾经找过厉贵副主席,要求退休后到文联文化公司工作,发挥余热。厉贵经过反复考虑和考察,决定由他们二位分别担任董事长和总经理,成立一个文化公司,挂靠在省文联名下。春雷和蒋孙非常高兴,有十足的信心要搞好文化公司,争取独树一帜成为文化系统的标杆。与他两个同时即将退休的还有两位老同志,一个叫秋景,是个摄影家,退休前还在摄影家协会任常务副主席。此人好酒,每天离不开烧酒,大多时间喝得晕晕乎乎,但是摄影技术非常不错。另一个叫屈文武,原来也曾任过《北方文艺》的主编,后来因为个人感情出了问题被省文联撤职,到作家协会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一直到退休。此人故事比较多,所有文联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风流故事。据说他当年下乡当知青,去过西北农村,在农村那些年月中他写过一些歪诗,而且在当时省报上和省刊上不断发表,赢得了诗人的头衔。后来下乡知青开始选调,他就堂而皇之地进入北方省文联工作,到《北方文艺》当编辑,逐步升为诗歌组主任、副主编、直到主编。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写诗,当了主编也同样不断地发表诗作,而且经常辅导年轻作者。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爱好诗歌,经常找他谈论诗词,并且要求他帮助修改作品。当上主编的时候屈文武已经四十岁出头,而那姑娘只有二十岁。姑娘名叫云莲,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父亲曾经是厂子里的一位业余诗人,所以他影响到了女儿。云莲刚开始学习写诗的时候,父亲在车间出了事故而突然离世,她是从父亲的书信中得知《北方文艺》的主编叫屈文武,且与父亲有着密切的书信往来,所以她带着父亲留下的书信找到编辑部。没有想到她与主编一见钟情,两人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婚外恋。屈文武是有妻子儿女的,早在他从兵团回来之后,就与妻子结婚成家。他妻子是他邻居的女儿,两人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应该属于那种两小无猜的初恋情人。但是妻子没有文学细胞,也没有那么多谈情说爱的情趣,结婚后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后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家庭妇女,到了四十来岁就更没有了做女人的激情,与丈夫也没了交流的热情,夫妻感情与生活变得素然无味。屈文武便开始和一些文学女青年开始搞婚外恋,故事便层出不穷,但大多也就玩玩,他给人家多发两首诗也就可以交代过去了,也没有真正爱上过其中哪一位女青年。然而云莲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他曾经当过云莲父亲的指导老师,云莲父亲在他指导下在《北方文艺》发表过两首歪诗,虽然不算很优秀,但也能代表工人阶层的诗歌水平。如今父亲出事故去世,云莲却大张旗鼓地来找主编,并且将她的诗作送上,希望在《北方文艺》发表。主编稍加修改便将云莲的诗作发表了,且接连不断。云莲的名字便在读者中有了点影响,特别是那些爱好写诗的作者非常喜欢。因此他们二人则双双堕入情网,不能自拨,在自然而然之中偷吃了禁果,成为名副其实的情人关系。云莲不甘心当情人,总是要屈文武离婚与她结婚,但是屈文武悄悄告诉她说,我如果现在和我妻子离婚的话,妻子肯定不离,事情就要闹大,闹到了北方省文联党组甚至上告党委宣传部就麻烦了,到时候我被人家撤职查办,咱俩就前功尽弃了!你要耐心等着,我想办法和妻子好说好商量,只要我们离婚了,咱俩就可以成为永远夫的妻。云莲信以为真,一直在等待着对方主动提出和妻子离婚。然而,屈文武离婚特别艰难,先是妻子坚决不离,后来两个儿子找他理论。两个儿子已经读上了高中,对父亲要与母亲离婚非常气愤,两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居然敢为母亲出头,为母亲据理力争,说什么在你回城没有任何成就的情况下母亲甘心情愿地嫁给你,如今你成功了当上了作家,而且还是《北方文艺》的主编,这一切都有母亲的一份功劳,你想离婚是不行的,我们弟兄两个也不让。两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站在一起与屈文武对着干。再加上妻子寻死觅活的和他闹。屈文武离婚不但没有成功,反而惹了许多麻烦,消息不胫而走马上就进入了文联所有同事的耳朵里。起先文联主席们找屈文武谈话,劝他回心转意,可他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变本加厉地和妻子打闹,坚持要离婚。妻子只好求助组织,反复到文联找党组书记和主席哭诉自己的遭遇。接着两个儿子也陪同母亲去找文联领导和党委宣传部。党委宣传部责令文联领导处理。文联领导们仍然坚持治病救人的方法说服屈文武放弃婚外恋,与妻子言归于好。但是屈文武已经被妻子搞得心力交瘁,不想与她继续没有爱情的婚姻,坚决要离婚。组织上一看没有了办法,只好利用组织手段罢免了他的主编职务,至于他离婚与否就不去过问了。既然真心爱上了云莲,即使主编职务丢掉他也感觉很值得,他被罢免主编后到了作家协会干起了普通工作人员的工作。原想老婆应该和他离婚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老婆仍然不离婚,即使他一年半载不回家也不与他离婚,不是离不开他,而是她为两个儿子考虑,只要她和丈夫离婚了,两个儿子在社会上就不好混。因此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离婚,即便上了法庭也不同意离婚。屈文武傻眼了,没有想到与他同床共枕快二十年的妻子居然如此的倔强,让他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对付。他与妻子没有离婚就不能与云莲结婚,两人一直处于秘密交往之中,他不得不把自己离婚遇阻的情况详细告诉对方。云莲非常爱屈文武,所以他很理解他的处境,答应暂时不逼他离婚,但是要他慢慢解决离婚遇到了困难,等待着将来真正结合。可这一等就是好多年,云莲从一个二十岁的小丫头等到了即将四十岁,两人仍然处于地下情人,过着不是夫妻的夫妻生活。如今屈文武退休后也到了文化公司当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帮助公司做一些文字工作。
林陆这天在编辑部忙着自己的手头工作,突然接到了文联副主席厉贵的电话,让他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他只好把手头工作放下前去面见副主席。其实林陆早已知道厉贵马上要接任文联的党组书记一职,只要鲁元胜从文联退休他就要走马上任。
厉贵见林陆走进来就说:“林陆,你对我那部长篇小说的修改意见提得很中肯,我感觉你确实对长篇小说的创作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所以我接受你的意见,决定在修改过程中加以调整。”
林陆笑道:“我的意见不一定正确,只要个人看法而已!”
厉贵说:“这事咱们有时间再议,现在我和你商量一件工作上的事情,北方省文联党组为了响应上级的精神,成立文化公司。成立文化公司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利用文化资源开辟业务,赢得利润后充分为文化事业服务。这个文化公司的人选初步有了些眉目,董事长由文联原任秘书长蒋孙担任,总经理由戏剧家协会退休秘书长春雷担任。既然是文联下属的文化公司,那么我的想法必须要从文联内部精选一位懂业务的人去担任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林陆,我做过详细调查研究,你没有正式到文联工作之前一直是搞企业的,而且搞得风起云涌,值得称道。因此我想和你商量,派你去文化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兼秘书长,其实就是让你代表省文联管理好文化公司。你想一想是否同意我这个想法?”
林陆苦笑一下说:“厉主席,其实我办企业很失败,最后解散包工队的时候我已经负债累累。”
“不会吧!我从你的获奖作品《良心》中看得出你搞企业很成功,至少你有了丰富的经验。”
林陆说:“只能说是失败的经验!”
厉贵说:“我们党组成员也对这个人选进行了研究讨论,大家都认为你最合适。但是要听取你个人的意见,你下去好好想想。至于你的工作手续可以先放在《北方文艺》编辑部,等你协助董事长和总经理他们把文化公司搞起来之后,党组再对你的下一步工作进行调整。你现在在编辑部任诗歌散文主任,是正科干部,将来做出成绩文联就得考虑如何使用你了。”
林陆说:“谢谢厉主席的看重,让我想想再做决定。”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厉贵大声说:“进来!”
走进厉贵副主席办公室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陆他们文学创作研究班的班长尚欣。尚欣如今已经是北方省文联理论研究室的主任,从副处调整为正处干部。原来的副主任银光调到了调研室任副主任。除了尚欣之外,他们那一届文学创作研究班还有林陆在省文联工作。尚欣是编剧出生,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就以写戏剧为主,创作过两部历史戏剧,赢得了文艺界的认可。尚欣从文学创作研究班毕业后就调入了省文联,从副处被提拔为到正处干部,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同学们羡慕。
林陆笑道:“厉主席,尚班长找您有事,我就先后告辞了!”他知道一般领导都不喜欢带“副”字,所以他总是直呼厉主席。
尚欣笑道:“我不知道林陆在厉主席办公室,我没有打搅你们谈话吧?”
厉贵说:“我和林陆已经谈完了。尚欣你坐下说话。”
林陆不失时机地往外走,开门走出去后倒着身子将门关上,这是他历来养成的习惯,省得背对屋子里让人有想法。他从厉贵办公室出来上了四楼自己的办公室,再次整理起了自己的采访资料。他从厉贵副主席那儿出来就马上认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厉贵一定要你去文化公司任副总兼办公室主任,这恐怕已经是无法改变事实了,所以他开始做着前往任职的打算。编辑部的工作必须善始善终,要向陶书新主编交代一些具体工作,也好对他前段工作有个了结。他收拾好自己办公桌上的材料后来到了主编办公室。
陶书新看见林陆走进来抬起头问道:“有事吗?”
“是的,刚才厉贵副主席找我谈话,说准备调我到文化公司任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我必须先和您打声招呼,不知道厉主席和您说过此事没有?”
陶书新笑道:“厉主席马上要上任党组书记了,文联内部调整人员他说了算,怎么可能和我打招呼?”
林陆说:“可我是编辑部的人,他总得和您说一声吧?”
陶书新说:“既然他找你谈话,说明还没有最后决定,只要最后决定了他肯定要和我说的。林陆,你有何想法?”
林陆想了想说:“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要借调走了应该先和你打声招呼。”
“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坐办公室替他人做嫁衣裳吗?这次文联调你到文化公司任职应该满意吧?”
“说不上满意不满意,服从分配而已!”
“既然他找你谈话了,那就等于拍板了。你把编辑部这头的工作收拢一下,等走的时候交代清楚就行了。”
林陆说:“好吧!”他说完掉头离开了主编办公室。说实话他也想到文化公司去干点实事,比在编辑部待下强多了。回到家里时,他把情况告诉了妻子爱美。
爱美最近更年期有些加重,平日里显得烦燥不安,晚上也睡不好觉,有时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也不大想吃饭,总是因为一些琐事和丈夫林陆争吵。
林陆说:“你的更年期综合症又犯了,我带你到医院看看吧!”
爱美没有反对,跟着丈夫去了省医院,找了一名神经内科的专家为爱美瞧病。专家进行了检查,并且问了爱美许多问题,最终确诊为更年期综合症,需要药物治疗,同时要保持心态平衡,也需要丈夫的关心和呵护才有助于治疗。
林陆带爱美去医院看病那天他接到了厉贵打来的电话,要他赶快去单位一趟,有事商量。他便开车从医院出来带着爱美一起赶到了单位,把汽车停在大院内之后他对妻子说:“我上去一趟,你在车里等我。”
爱美却疑惑地问道:“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厉主席,他让我到他办公室找他,说是有事和我商量。”
“我怎么听见像个女人的声音!”爱美疑惑地望着丈夫说。
“瞎说,明明是厉主席的电话,怎么能听成女人声音呢?”他说着下车往楼里走向,来到楼前一回头就看见妻子跟在他后边。他马上说,“你不会跟着我去人家主席办公室吧?”
爱美说:“我怀疑你和别的女人约会。”
“嗨!约会不可能跑单位来,你怎么变得疑神疑鬼了?”
“既然不是与女人约会,我跟你去,你怕什么?”
就在这时,人事部主任苏立从外边办事回来,看见了林陆两口子在单位门口争执,他便故意与爱美开玩笑说:“你跟着他,他肯定又和女朋友约会去。”
林陆严肃地对苏立说:“我妻子本来就是更年期综合症,你还要煽风点火,岂不火上浇油?”
苏立和林陆关系处得不错,他曾经帮助林陆办理过调动之事,平时两人也经常开玩笑,可今天的玩笑似乎开得不是时候,爱美正在怀疑丈夫与别的女人约会,此时开玩笑确实是火上浇油?他一看爱美的脸色阴沉着,急忙解释:“我跟你开玩笑呢!这儿是单位,怎么会有林陆的相好?”
爱美认识苏立,她家在干校小区住着时,苏立一家也住在那儿,两家来往比较频繁,彼此非常熟悉。爱美对苏立说:“他心里没鬼为什么打电话还鬼鬼祟祟的?不让我听见!”
林陆哭笑不得,他解释道:“刚才接厉主席电话前刚好有个人推着一辆小车挡在路上,不让我的汽车过,我下车与那人交涉时厉主席的电话打进来了。你看,她就产生怀疑了,怎么解释也不起作用。”
“你接李主席的电话为甚还那么神秘?”爱美仍然在疑惑。
林陆不知如何解释,干脆说:“那好!你跟我去厉主席办公室不就全明白了吗?”他说完跟着苏立进了楼,爱美自觉不自觉地跟在后面。爬上三楼后,苏立进了自己办公室。林陆带着爱美来到厉贵的办公室。敲门听到答应后走了进去,他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厉贵说:“我陪妻子去医院看病,接到你的电话就跑来了。她叫爱美。爱美,这就是厉主席。”
厉贵礼貌地对爱美点点头,然后说:“你们夫妻坐下,我有事和林陆说说。”
林陆便和爱美坐到北墙下面的沙发中。
厉贵直截了当地说:“林陆,文联党组已经开会决定由你正式出任文化公司的副总经理兼办公室主任,你的工作关系暂时放在编辑部,等待文联的重新任命。”
“服从文联领导的安排,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不辱使命!”
厉贵说:“我今天已经找《北方文艺》主编陶书新打过招呼了,他同意文联党组对你的使用和安排。你赶快去文化公司报到,并且把办公室的工作抓起来,让公司尽快开始运行。”
林陆说:“好!我明天就去报到。”
“我和董事长蒋孙以及总经理春雷已经讲明白了,你是文联派过去的,因为文化公司是咱们文联的下属企业,必须由文联监控,否则出了问题文联党组就不好交代。当然了具体经营还得由你们公司操作,但是每一项具体活动,我指的是大型项目必须向文联请示,出文件给文联办公室和各位分管主席和党组书记审阅。每月要有小结递交文联,遇到具体问题随时随地向文联汇报,千万不能自作主张。另外你要和董事长和总经理搞好关系,利用公司那些老干部的特长发展壮大公司,他们都有许多社会关系,要让他们尽量发挥余热。”
林陆说:“厉主席放心,我必须遵照您的指示当好副总和办公室主任,并且随时向您请示汇报。”
厉贵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边往起拿电话边说:“今天就和你谈到这儿,赶快去那边报到吧!”他说罢接电话说,“喂!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