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林霄从新疆当兵转业回来了,走前是满口河川当地话,回来时就带着新疆口音,说话有点土不土洋不洋的味道。郝飞云带着妻子冀巧芳来到了林陆家看望刚刚回来的外甥时,萧武和爱珍两口子也跟着哥哥嫂嫂一起来了。
林陆骑车上街买了一条羊腿回家,让爱美和爱珍炖了,既迎接儿子当兵归来又接待小舅子和连襟两家人。
林霄当兵走前实际年龄才十七岁,郝飞云给他改成了十八岁,刚好够上了当兵年龄,两年之后回来了,必须马上找单位安排工作。
林陆对小舅子说:“飞云,林霄回来了,安排工作的事还得你想办法,我可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当然,我送他当兵,他回来我就得替他安排工作。你们放心吧!我马上去找市政府安置办,他的工作不成问题。”
爱美接过来问道:“飞云,要不要我们拿点活动经费?”
“现在不用,需要的时候我会说话的。”郝飞云这样说完,就向林霄要他的部队档案。
林霄是从云广市参军走的,退伍时回河川县只能自带档案。他将自己的档案交给了舅舅,等待着工作的安排。但是这一等就没有了消息,他只好和母亲爱美在家养蘑菇。
《中国作家》杂志社的责任编辑再次来信,邀请林陆到北京去改稿,并说《良心》经过作者修改后有了很大改观,但是编辑部认为该小说立意和基础都很好,需要修改为精品推出,要求作者进一步下苦功加以提炼。
林陆拿着信到文联向两位主席请创作假,准备前往北京改稿。
乔云跃当时就答应说:“去吧!去了认真听从责编的修改意见,下苦功修改,争取发表后有所响动。你去向翟主席说说去北京改稿的事情,免得他有意见。”
林陆说:“可翟主席这几天没有来单位,我还得去他家里找他请假。”
“他妻子有病住院了,不知道是否出院,你去家找找看。”
刚好吴应来到文联,听说林陆要去北京改稿很高兴,非要请乔主席和林陆出去吃饭庆祝。
林陆说:“我应该请客,怎么能轮到你呢!”
吴应说:“等《良心》正式发表你再请客,今天我为你送行。”
乔云跃说:“你真的要请客的话就得把翟主席一并叫上,省得他节外生枝。”
吴应说:“好!我去他家找他。”
“我跟你一块去,我顺便向他请假。”林陆说。
吴应和林陆两人出了文联院子就向后面拐去,来到翟怀义家一看,院门上挂着锁,他们两人只好返回文联院内,把情况告诉了乔云跃。
乔云跃说:“说明他老婆还没有出院。”
吴应说:“既然如此,我即使到医院请他,他也出不来,我看就咱三个人去吃饭吧,以后找机会我再请翟主席和咱们一起吃饭。”
三个人便向前面大街走去,仍然进了北元酒店,没有想到他们在酒店遇见了朗宁等人。
朗宁一直和翟怀义关系不错,与乔云跃却挺不顺当,如今郎宁看见林陆和吴应请乔云跃吃饭,却没请翟怀义参加,心里有了小九九。他和几个做买卖的朋友吃饭后,专程前往翟怀义家,半道遇到了翟怀义用小车推着妻子正往家走,他便把林陆去北京改稿,以及林陆乔云跃吴应在北元吃饭的事都说了。
翟怀义听了非常生气,推着妻子回家了。
下午,林陆来到了翟怀义家里,还带了点礼品来看望病人,并说:“我刚到医院去了,医院说老嫂子中午前就出院了,所以我来看望一下。”他说着把礼品放到了病人的床前。
翟怀义却冷着脸问道:“听说你要到北京改稿,而且已经请乔主席吃饭了?”
“不是我请吃饭,是吴应请的。他和我到你家也邀请你来着,结果你们从医院还没有回来,所以我们三个就到北元吃饭了。”
翟怀义冷冷一笑说:“我听说《中国作家》杂志社邀请你去北京改稿?”
“是的,责任编辑亲自来信,所以我特地前来找你请假,明天我准备起身前往北京。”
“你可以走,但是只能算作私差,单位不可能给你报销路费。”翟怀义仍然沉着脸说。
林陆强调说:“假如小说在《中国作家》杂志上发表,会给咱们县文联争光的。”
“那你就找乔主席,看他什么意思,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对不起!我还得给妻子做饭,你把礼品带走吧!”
林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也没有把礼品带走,也不可能再带走。他回到文联对乔云跃说:“不知道是谁告诉他咱们到北元饭店吃饭的事情,而且也知道了我要到《中国作家》去改稿,所以他有些恼火,与我说话很不客气。”
乔云跃想了想说:“只有朗宁看见咱们在北元吃饭,除了他没有别人。不过你不要担心,只要《良心》能够在《中国作家》大型刊物上发表,我会带着刊物去找县长要钱的,你的旅差费也就肯定能够报销。”
林陆说:“我是不是需要再找找翟主席正式请假,一来省得他心里别扭,总找我的麻烦;二来也免得他到县长那儿告状,把你俩的关系弄得更僵。”
“也是,你去吧!至少让他准假,省得留下他的说辞。”
林陆重新返回翟怀义家里,对他说:“翟主席,我必须正式向你请假,我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就能回来。”
“我刚才就对你说了,私差可以,公差不可以。”
“那好,就算我请假了,回来后向你销假。”
“去吧,反正有乔主席给你撑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林陆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只得扫兴地离开,骑车回家准备行装。
爱美已经在为丈夫准备行装,她关心地说:“你到北京改稿用不用带点人情给老师们?”
“文人相交淡如水,带什么礼物?”
“你总得带点见面礼吧?”
林陆想想说:“只能带两瓶当地老窖酒当作见面礼,别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爱美说:“你去了北京就得去包江海老师家里,带两瓶酒够吗?你不给和佳老师带两瓶?”
林陆说:“我和和佳老师只是通过书信来往,并没有见过面,给人家带酒有点唐突,也有送礼的嫌疑。以后再说吧,免得让人家误以为我想行贿于他。”
“也是!”
林陆叮嘱儿子林霄说:“爸要去北京改稿,你在家里帮助你母亲把最后一茬蘑菇卖掉,也能挣几个零花钱。”
林霄说:“爸,你放心去吧,不用操心家里。”
林陆只带了两瓶酒就起身了,到河川火车站坐上了兰州至北京的火车,在北京火车站下车后刚好是次日早晨。他出了火车站直接坐环城车到了安定门外,先到中国作家协会家属楼旁边的普通旅馆登记了一间地下室,要了一个可以写作的单间。快中午时,他才带着两瓶酒来到了中国作家协会的家属楼,先在门房登记,然后坐电梯上了二十层,敲开了恩师包江海的家门。
师母打开门一看,高兴地说问道:“林陆?什么时候到的?快进屋!”
林陆走进屋的时候,就见包江海老师从书房出来,热情地向他伸出了手。
包江海说:“听说你要来改稿,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接到和佳老师的信我就动身了。老师,我给您带了两瓶老窖酒,不成敬意!”
“大老远的带什么酒?”
“经常麻烦您,没有别的东西可带,只能带家乡出产的烧酒。”
“既然带来了,咱们一起喝,让你师母炒两个菜,中午咱们一起分享。”
师母说:“要中午了,我给你们师生二人炒菜,让你们喝两杯。”
包江海说:“《良心》的责任编辑就住在八楼,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咱们一起坐坐?”
林陆说:“老师,我和和佳老师只通了两封信,并未谋面,是否叫他过来您看着办?”
“当初我收到你的小说稿件时,认真地看了一遍,虽然小说还不够成熟,但是立意非常好,故事也很精彩,只是结构感觉不太合理,所以我把稿件交给了和佳,并且指出了小说的不足之处。如今你已经修改了一遍,并且是责任编辑邀请你来改稿的,把他叫来一起坐坐也是合情合理的。”包江海说完起身前往电话旁边,拿起话筒打电话。
林陆见恩师打完了电话,他说:“老师,我出去再买点下酒菜。”
“不用!你师母已经在炒菜,和佳是位爱才之人,他不在乎吃吃喝喝。”
“可我总得表示一下心意。”
“只要把小说改好了,就是回报他的最佳心意。坐下,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听取责任编辑的改稿意见。”
林陆只得坐下来。
师母已经将炒菜端了上来,包江海也将酒瓶打开,等待着和佳的到来。门铃响了起来,包江海走过去打开房门,一位风度翩翩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中等身材,一表人才,精神抖擞。
林陆走上前恭敬地说:“和老师您好!”并将手伸向对方。
“林陆你好!和我想象中一个样子,憨厚与纯朴,热情而率真。”和佳边说边与林陆握手。
师母热情地说:“小和快坐,我给你们三人炒了几个菜,你们喝几杯。”
包江海带着和佳进入客厅,客厅内已经摆好了饭桌,饭桌上酒菜也已放好,酒瓶业已打开,他说:“坐!”
和佳只得听从主人的安排,挨着包江海坐了下来,并顺手拉林陆坐在他的跟前。
师母已经重新进入厨房。
包江海将酒斟好说:“这是林陆带来的老窖酒,专门给咱俩带来品尝的。当年我在北方省工作的时候就喜欢喝河川酒,真正的粮食酒,口味纯正,喝多了也不上头。和主任,今天你得多喝两杯。”
和佳不好意思地说:“包老师,您叫我小和就行,可别主任主任的。”
“好!小和,接住这杯酒,咱们和林陆共同喝一杯,感谢他给咱们带来的美酒。”他边说边端起了酒杯,邀请和佳与林陆共同端杯。
林陆边端杯边说:“二位老师,只带了两瓶让你们尝尝,不成敬意!”
三人各自饮酒。
和佳仔细品尝后说:“口感很好,醇香浓郁,确实是真正的粮食酒。”
包江海说:“路途遥远,林陆带不多,只带了两瓶让咱俩品尝,有机会我带你到河川去观光,顺便到河川酒厂一玩。小和你确实应该到我们北方省走走。”
“是的,有机会我一定跟着包老师出去采风。”
包江海再次请大家端杯,并各自饮酒。
和佳借机谈起了林陆的小说,他说:“《良心》修改之后比初稿有了很大改观,这是一部主题鲜明的中篇小说,主人公既是作家也是包工头,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昧着良心去承揽工程,贿赂那些贪得无厌的当官者,然而作家的良心终于使主人公汪林警醒,继续下去将丧失作家的良心,于是他产生了救赎心理,并付诸行动,放弃了包工生涯,且将一座‘良心’楼捐献了政府。政府拿它来做一些公益项业,而汪林则坐下来专心创作。小说立意非常好,故事也很精制,但是小说节奏需要调整,故事情节需要加以修改,语言还需提炼,要让小说更加生动与完善,所以我才邀你到北京来改稿,争取在今年内将《良心》当重点作品在《中国作家》推出去。”
林陆说:“和老师请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点竭尽全力进行修改,我已经在对面的旅店租了一间地下室,从明天开始我就坐下来进行认真修改。”
和佳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林陆,然后说:“我的修改建议与意见都在上面,仅供你参考。”
林陆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端酒说:“谢谢和老师的指点,也谢谢包老师的竭力推荐,也感谢包师母的热情招待,衷心地感谢三位恩师,我敬你们一杯酒!”
包江海和和佳以及师母都端了酒杯,与林陆碰一下,四个人都不同程度饮了一口酒。
和佳还仔细剖析了《良心》的成功之处以及不足的地方,讲得非常具体和细致,让林陆感到心服口服。
包江海也谈了自己对《良心》的总体看法,认为小说还停留在半成品之中,需要作者下苦功修改,只要抓住重点认真修改,将来肯定是一部叫得响的作品。他也详细指出了小说的不足之处,要求林陆不要浮躁,沉下心来认真修改。
这天晚上回到酒店后,林陆就开始琢磨修改小说的事情,包江海与和佳的修改意见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萦回,创作激情分外高涨。第二天早晨吃过早点,他便投入到了紧张的修改之中。
有一天晚饭后,林陆买了些礼品前往包江海家里看望恩师,一进门却看见一位漂亮的女士坐在他家屋里。
包江海老师主动介绍说:“林陆,这位北方省日报社副刊编辑部的嫣子,是你师母的外甥。你们两个认识一下。”
嫣子望着林陆走过来伸出了手,两人握手后,嫣子说:“林陆既然是位作家,怎么很少与北方省的文人们联系?”
林陆苦笑一下说:“我初出茅庐,是个新人,和省城的作家们不太熟悉,我还在河川县城,没有机会与省城的同行们相识,希望你今后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嫣子显得非常热情。
林陆关切地问道:“嫣编辑,你何时回北方市?”
嫣子说:“我买的明天早上的火车票。”
“为什么如此着急回家?等两天走吧!明天中午我做东,咱们在老师家里吃饭,好好叙谈叙谈,也算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嫣子想了想说:“也行!不过我还得去火车站改签车票。”
“没关系,我陪你去改签。”
嫣子答应了,并于当天晚上两人坐地铁到了火车站,把车票往后签了两天,返回来时他们仍然坐了地铁,在车上叙谈许久。
林陆说:“既然你在日报社副刊当编辑,将来我写些短小说一定交给你发表。“
“没有问题,只要你写得好,我保证给你发表。”
认识报社副刊的编辑让林陆非常高兴。
第二天上午十点,他买了一条羊腿和一瓶白酒来到了包江海老师家里。老师和师母上班没在,只有嫣子一人在家。嫣子帮着林陆一起炖羊肉,刚把羊肉下锅,师母就回来了。
师母说:“我今天有个病人去处理,处理完了就赶回来,我知道你们两个谁也不会做饭,可你们却开始炖羊肉了。既然你们把羊肉已经下锅了,调料什么的就由我来放吧。”
嫣子笑道:“我确实不怎么会做饭。”
林陆也说:“我也是一知半解,家里炖羊肉都由妻子来做,自己伸手做饭的时候极少,不过我能剥葱剥蒜。”
师母笑道:“那就赶快剥葱剥蒜。”
三个人在厨房边炖肉边谈话。羊肉熟了的时候,包江海也就回来了。他一看真的是炖羊肉,心里高兴,就拿出一瓶酒来让大家品尝。四个人边吃羊肉边喝酒,其乐融融。
林陆与嫣子相识给他日后在北方省日报副刊发表短小说创造了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