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党组书记和主席即将退休之时,北方省党委从西远市调来一位副市长出任文联副主席,据说也是个既当官又写作之人,他叫厉贵。厉贵即将出任文联党组书记,现在已经担任了文联副主席。说起厉贵来,林陆想起一件事,那是他刚和原任主编罗耀签定了合同之后发生的事情。有一天,他到了编辑部上班,一进文联大楼就有省纪委的两位同志在大厅等他,把他叫了文联办公室向他调查问题。其中一个年轻后生问道:“林陆,你担任《北方文艺》报告文学集的主编以来,有没有接到过从西远市汇来的五万块钱?”
林陆听了没有半点犹豫就回答:“没有,我担任编辑部报告文学集的主编以来,没有接收过来自西远市任何款项,这是有据可查的,每笔款项我都记录在案。”他说着拿出自己的笔试本,上面是他为《北方文艺》拉赞助的详细名单。
调查人员拿过去认真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来自西远市的任何记录。那年轻后生合住了笔试本,并交还了他,然后说:“林陆,你再仔细想一想,对那五万块钱有没有印象?”
林陆认真地回答:“我不但不知道这笔款项,就连厉贵这个人我都不熟悉,只是在《北方文艺》看到过他发表的文章,有报告文学,也有小说。但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有与他打过交道。”
调查人员认为林陆没有说假话,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两人告辞而去。
林陆上楼走进了《北方文艺》编辑部,马上就把事情告诉了主编罗耀。
罗耀一听调查组过来调查,马上慌了神,他对林陆说:“这事你怎么不对我说?”
“我没有时间告诉你,我刚进文联大楼,调查组成员就在大厅内等着我,把我直接叫到了文联办公室。”林陆照直解释。
罗耀想了想说:“林陆,你必须承认那笔款是你收的,这关系到厉贵的政治生命问题!”
林陆听了哭笑不得,他说:“罗老师,我可不知道那笔款项是什么来头,再说我已经向调查组承认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假如你让我承认接收过这笔款项,那么我怎么向调查组交代?人家可是要查我帐的?”
“没关系,你就说这那笔款项直接交给我了,是你接收的,时间久了你忘记了!怎么样?”
林陆斩钉截铁地回答:“罗老师,这种骗人的话我不能说,那不是我的作风。对不起!”
罗耀一看林陆不愿意出面承担,只好另外去想别的办法。想了什么办法林陆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如今那个曾经被纪检委调查过的西远市副市长厉贵居然堂而皇之调到了省文联出任了副主席,而且马上要出任党组书记。
厉贵上任北方省文联副主席之后,首先去找原任主编罗耀,向他了解文联以及各处级单位的情况,特别是一些环节干部的情况。他读过林陆的好几部长篇小说,但是并不认识林陆,所以他向罗耀了解林陆。
罗耀其实一直对林陆非常看好,但是自从调查组调查那五万块钱之后,他对他有了看法,认为林陆在关键时刻不帮忙,因此他在厉贵面前虽然称赞林陆是个难得的创作人才,但也说出那五万块钱林陆不肯帮忙的全部事实。
厉贵从此对林陆有了看法,作为分管杂志社的副主席他从主编开始,找人一个一个地谈话,了解大家的思想和工作情况。主编陶书新是第一个被叫去了解编辑部情况的,他当诗歌散文组组长时就知道厉贵是个既从文又从政的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知道厉贵的一些情况,如今厉贵已经出任文联副主席,且很快就要接任党组书记一职,将来就是北方省文联的一把手,所以他不敢怠慢,对人家毕恭毕敬,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对方。陶书新是竞争上来的主编,是大家公认的,且在上任之后工作业绩很不错,赢得文联上下文的一致好评。厉贵对此也没有提出异议。
昝文苑快要到退休年龄了,如今突然调来了厉贵当文联副主席,且马上要接替鲁元胜出任党组书记,所以他急不可待地去见厉贵。厉贵和他是老乡,两人都来自西远县,他们曾经一起参加过文学创作会议。厉贵还在西远县当县委书记时就与昝文苑走得很近,也曾利用职权帮助过昝文苑。昝文苑非常感激厉贵的知遇之恩,所以也免不了去人家家里走动,关系越处越好。如今他见到厉贵就向人家诉苦情,并且报告了陶书新的许多不雅之事。
厉贵则则说:“《北方文艺》编辑部竞争上岗之事我已经完全了解清楚了,你年龄大了,思想有点僵化,没有竞争过陶书新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既然陶书新已经出任了主编,而且一年多的工作非常出色,你就不要再与他对着干了。我马上就要出任北方省文联党组书记了,在我任职期间不会亏待你的,你要好好工作,站好最后一班岗。”
昝文苑不好再说什么,他竞选主编时已经56周岁,刚好够上参加竞选上岗的年龄,眨眼一年半过去了,他已经快奔58岁的人了,离退休已经只有不到两年时间了,没有必要再与主编争夺权夺利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折腾也把陶书新折腾不下来了,但他还是要对厉贵数说陶书新的桃色新闻,而且还怀疑陶书新为编辑部争取经费时给财政厅的领导送过人情,否则编辑部那二百万元经费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到手。
厉贵批评昝文苑说:“不能靠怀疑去考虑问题,没有根据的事不能乱讲,否则你要负责任的。”他批评了昝文苑凭空想象是不对的。
昝文苑受到厉贵的批评之后不再继续找陶书新的麻烦,老老实实站好他最后一班岗。
林陆被副主席厉贵叫到了办公室谈话,询问了他调动和工作情况,他都一五一十做了汇报。他担心对方提出关于纪检委调查那五万块钱的事情,可是对方始终没有提那件事情。
厉贵说:“你是个从农村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作家,走到今天确实不容易。你的那几部长篇小说我都看过,感觉你很有才华,一个只上了小学的人能写出那么好的作品真的不容易。我和原任主编罗耀谈起你来,他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农民作家,是一块没有完全雕琢成功的宝石,要让你成大器必须认真雕琢,并加以打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林陆清楚他的话中有话,但他假装似懂非懂,只好盲目地点头。
“听说你在县城当过包工头,你的中篇小说《良心》就是写你那段生活的,小说写得确实不错,我很佩服。另外我还听说你为编辑部搞创收很有办法,也在《北方文艺》困难时期做出了很大贡献。”
林陆说:“文学创作研究班毕业之后,本来是要留在作家协会工作的,但是关系没有搞好,我只好应罗主编之邀到了编辑部打工,一年前我才正式调入编辑部工作。我这个人坐不住,不想坐班当编辑,所以才出任报告文学集的主编,我只用半年时间就可以完成编辑部交给我的创收任务,其余时间我可以进行文学创作。厉主席,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所以我名誉上是诗歌散文组组长,但我却在外面跑,坐不下来去搞编辑工作。”
厉贵说:“我听说了,既然你有这点特长那就继续发挥。现在正处在机构改革时期,文联也面临着一些必要的改革,将来省文联自己要成立文化公司,既可以安排一些退休干部发挥余热,也可以为文联搞点创收。我从现在开始就在筛选人才,假如你愿意的话,等文联的文化公司成立后,你也去公司,可以发挥一下你的长处。”
林陆笑道:“只要合适,我服从领导的分配。”
厉贵说:“我有部长篇小说刚刚脱稿,你如果有时间帮我看一下。我想多方面听取大家的意见,然后再进行修改。”他说完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拉出一个很大的牛皮信封来,从里面拿一迭稿件来,顺手递到林陆手中。
林陆接过那本名为《天赖》的长篇小说,看一眼那龙飞凤舞的钢笔字,眉头不由地皱了一下,但马上恢复正常。
厉贵似乎察觉了林陆的神情,他马上说:“本来应该让打字员打印出来的,可我刚调到这儿来,还没顾上。”
“厉主席还是用钢笔写小说?应该改用电脑了!”
“是啊!我刚开始学,用电脑创作小说也需要学习,五笔打字太吃力,我宁愿用笔写好然后雇人打印出来,也不想去费那劲儿。”厉贵笑着解释。
“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打字非常吃力,总也学不会五笔打字,后来我购买了‘暴风打字’软件,这才解决了我用电脑打字的难题。”
“暴风打字好用吗?”厉贵问道。
“好用!不出三天就能全部学会。”
厉贵很感兴趣地说:“你把软件给我拿来,我拷贝下来试一试看,假如好用我也买。”
林陆笑道:“不用再买,把我的‘暴风打字’拷下来就能用。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好!”
林陆拿着厉贵的稿件回到了自己家,把那一厚迭稿件放在了写字台上。
妻子爱美奇怪地问:“从哪儿拿回这么厚一迭稿子来?”
“厉贵写的,让我帮他看,还要我提意见!”他说完坐在桌子前低头看起了那篇小说。厉贵的字迹很潦草,让他看着非常吃力。
胡兰从自己那屋来到儿子面前说:“小陆,我想你姐姐了,送我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林陆望着母亲说:“妈,过两天吧,这几天我给单位领导看一部长篇小说,等我看完后送你回去,好不好?”
“噢!那就等几天。”胡兰说完离开儿子的房间出去了,下楼到了门卫胡琳家里,和胡琳老婆拉家长去了。
胡琳老婆姓张,叫张梅,是个非常勤快的女人,她和丈夫胡琳两人经管着小区的服务工作,烧锅炉打扫卫生,前后楼一齐管,工资也足够两人生活的。他们夫妻是东山市人,从老家来到省城已经有几年了,刚开始给工地做营生,盖这个小区的时候他们夫妻就给公司看工地,小区建成后他们主动提出想管理门房,老板看他们夫妻做事很认真就同意了。
胡兰第一次到门房就和张梅说:“小梅,你女婿和我一个姓,也许过去还是一家呢!”
张梅笑道:“大娘,你们老家是河川县的,而我们老家是东山市的。再说胡姓特别多,不一定是一家。不过大娘您和蔼可亲,您儿子又是作家,名气很大,如果您老不嫌弃就经常过来这儿坐吧。”
胡兰说:“我儿子工作太忙,听说又要出去采访了。我刚才和儿子说好,等他顾上就送我回河川老家去,我想闺女了。”
张梅好奇地问道:“你离开闺女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两年多了,老头子下世后儿子林陆就把我接到省城来了,算起来我来到省城已经四五年了。两年前儿子开车要回河川县,我就跟着回去一趟,在闺女家住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再没回去过,所以我想回去再和闺女住上一阵子。”
张梅说:“我看您儿子林陆和您长得非常相似,您就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嗨!我没有生儿子的命,林陆是我从小经由回来的,闺女才是我亲生的。不过我儿子比我亲生的还亲呢!”
“原来是这样呀!您儿子确实非常孝敬。您好命!”
“是了哇!我们夫妻后半辈子全凭儿子养活呢!儿子在我们镇上开了一家白灰厂,我们夫妻俩在哪儿一待就是十年,一边给儿子管理厂子,一边在那儿养老,活得非常舒心。老头子去世时七十九岁,够个寿数了。他没那年我才七十岁,老头子比我大九岁。”
张梅说:“我家有一本林陆的长篇小说,看他的简历好象还在农村当过生产队队长,还教过书,当过包工头,是那样吗?”
“是啦!我儿子没上几天学,只读了六年级,其中还有半年跟着我们上草山逃荒去了,实际上他才上了五年半小学。林陆从小喜欢看书,也爱写写画画,后来就当上了作家,家乡人都伸大拇指夸他呢!”
“大娘!您有这样的儿子很荣幸!”
“是啦!认识我的人都夸我命好!”
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正谈论着,忽然看见林陆和爱美相跟着从楼梯口那边出来,往门房这边走来。
“您儿子媳妇儿好像要出去了,都晌午了还要出去?”
胡兰说:“可能是出去吃饭!”
她们刚说到这儿,林陆和爱美两人走进了门房。林陆说:“妈,飞云叫咱们到前院吃饭呢!走吧!”
胡兰就从板凳上站起来跟着儿子往外走。
林陆顺便对张梅说:“小张,我妈有时候感觉楼上孤单,免不了来你们这里坐一坐,还望你们多多关照!”
“嗨!大娘是个善良人,我巴不得和她叨拉几句呢!”
“那就谢谢了!”林陆说完转身带着母亲和妻子往前院去了。
郝飞云在南方做传销可能赔了些钱,但还没有将贩酒挣得钱全赔进去,如今儿子郝猛当兵转业回来了,等待分配的时间也在和他做买卖,但他们在北方市做了一段时间就感觉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要回到河江市去,那边毕竟有他一些朋友也在做买卖,相互有个照应。所以他们叫林陆一家过来吃顿饭,也算告别饭。
林陆一家到了郝飞云家里才发现还有一对小夫妻也在座,那就是冀巧芳的侄女和侄女婿,也就是她大哥的闺女和女婿。那女婿是省城的,两人在进修学校认识并且相恋了,最后结婚成家,如今也在北方市找了临时工干着。
吃饭中间,郝飞云说:“我们明天搬家回河江市,那儿已经租好了房子。”
林陆说:“既然已经决定回去那就回去吧,这儿也没有适合你们的工作。郝猛回来了,工作问题怎么样?有没有安排到具体单位?”
郝飞云说:“现在工作不好找,当兵回来也不那么容易找工作,我和石油公司说好了,让郝猛去加油站工作。”
林陆说:“石油公司也不错,总比找不到工作强吧!对了!说起郝猛的工作问题我再问问你,林霄的工作到底有没有指望了?”
郝飞云说:“林霄的手续一直在河江市机械工业公司压着,人家不说安排也不说不安排,有机会你亲自去问一下。你如今是大作家了,他们肯定要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林陆说:“好吧!下次我到河江市采访,专门去问问,他们总不能老压着不给办吧!”
爱美说:“林霄和他媳妇儿如今把书店也关了,装修房子把所有钱都抽出来了,他们想在这附近租个门市部做点小买卖。”
林陆说:“我们买了两套房,虽然前面的小二楼没用往出拿钱,可这前后两处楼房装修花了不少钱,眼下我的资金也比较困难,我还必须出去拉些报告文学挣点稿费,否则就拉不开栓了!”
一桌子人边吃饭边聊天,郝飞云还给大家倒了两杯酒,可是除了林陆没有人喜欢喝酒。林霄一家三口去了一梅弟弟家,没有回来吃饭。
第二天,郝飞云一家雇了一辆汽车,把家搬回河江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