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安葬母亲后回到省城没多久,河川县传来噩耗,好朋友黎江出事了,刚刚五十岁出头就突然去世。黎江参加工作时在河川县化肥办公室工作,与项凌、李旺和谷科等人结拜为弟兄,谷科为老大,他为老二。后来他被政府抽调出来当了冷饮公司的副总,常年在外跑业务,飞机上飞机下十分威风。然而几年后冷饮公司下马,风光不再,他只得自己开冷库和开食堂。无论做什么他都有令人折服的经济头脑,买卖做得风起云涌,让人佩服。林陆是通过郝飞云和项凌认识黎江的,由于他和黎江性格合脾,所以黎江在世时与他俩处得像亲弟兄似的,尤其是黎江开食堂那会儿,林陆只要从省城回来就要到黎江那儿去,黎江总是热情接待;同样黎江去了省城也务必去找林陆,除了吃喝叙谈还要玩上八圈麻将。久而久之,彼此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朋友。出事那天早晨,黎江夫妻准备去省城办事,刚要出门时,黎江说他手有点发麻。妻子马上给他量血压,血压确实有些高,于是他们夫妻就打车往医院赶。去了医院黎江就昏迷不醒了,医院马上对他实施抢救,接连两天也没有把他抢救过来,最终永远合上了双眼。在他病重期间,河川县的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来到市医院,等待他的苏醒,可是等来的是他不幸去世的消息。黎江的尸体从河江市运回了河川县城,在他家的冷库院内举行葬礼。黎江曾经一直在河川县城开食堂,开冷库,后来又到河江市买了楼房搬了过去。他的一双儿女均已成家立业,他们夫妻本来可以享福了,却没有想到大祸降临。黎江英年早逝,让家人和亲戚朋友们悲痛不已。如今噩耗传来,林陆马上从省城出发,开车赶回了河川县城,来为好朋友黎江送行。
项凌和李旺两人共同主持黎江葬礼。项凌对林陆说:“老姐夫,你是大作家,给黎江兄弟撰写悼词的任务就由你来完成。蔚春光写过一篇悼词,我看了感觉不太满意,你在他的悼词基础上修改修改。”
林陆没有理由拒绝,他在蔚春光写的悼词基础上进行了修改,然后让人去打字室打印出来,交给主持人。
蔚春光曾经是河川县电视台的记者,后来任过总编和县文联主席。林陆从河川县调往北方 省文联时他正在任县文联的主席。他也是林陆的好朋友,林陆娶儿媳妇和聘闺女都邀请了他,连安葬父亲母亲也都没有落下他,两人关系比较密切。如今让林陆修改蔚春光的文章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能拒绝,只好在蔚春光那篇悼词的基础上进行修改。林陆见到蔚春光后,主动说我在你悼念文章基础上修改修改,你看一下,假如没有不同意见就让他们用吧!蔚春光仔细看了悼词后,承认林陆修改过的悼词有了很大的起色。
黎江的葬礼隆重举行,参加葬礼者除了底亲之外大多都是朋友弟兄,把冷库大院挤得满满当当,各种小轿车停满了院外的车场。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人们仿佛没有感觉到冷雨的敲打,站在雨雾中默默地望着主持葬礼的项凌。
项凌冒雨开始朗读悼词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人们屏住呼吸,大气不出地听着那震撼人心的语言:“苍天落泪,大地哀伤,朋友悲痛,亲人恸哭!我们最敬爱的亲人最真挚的朋友黎江先生突然与世长辞了,噩耗犹如晴天霹雳震惊了所有亲人和挚友,无论长者还是晚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幸消息惊得目瞪口呆,继尔声泪俱下,瘫软在地。黎江啊!你是我们的楷模,你是我们的亲人加兄弟,你为何如此狠心?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独自悄然离去,让我们心如刀绞万分悲痛,不知如何才能从失去你的哀伤中挣脱出来!黎江呀!我们的好兄弟……项凌读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黎江的一双儿子女儿戴着重孝跪在灵前,当项凌哽咽之时,他们突然放开了哭声,哭得非常沉痛。周围的亲人和朋友们立刻唏嘘一片,哭声与雨滴声搅在一起,分不清哭声和雨滴声,整个追悼会场沉浸在哀痛之中……
追悼会之后,大家将黎江送往火葬场,在那里再次举行了告别仪式。
望着大烟囱那股黑色的烟雾飘上篮天之时,林陆叹息道:黎江兄弟,通往西天的道路也并非坦途,望你一路走好!
黎江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与世长辞了。
安葬黎江后,林陆带着妻子回到了省城,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眨眼又到了冬季,高智又要聘二闺女了,林陆与白英打声招呼带着爱美就回到了河川县的西滩。
高智的二闺女高二娇二十五岁了,是位基督徒,据说她十多岁的时候总是有些毛病,不是这疼就是那儿痒,后来有人建议说加入教会就没有毛病了。说一次没在意,说多了她就相信了,于是跟基督徒去参加教会的活动。
作为作家的林陆自小受中国共产党无神论之影响,当政治队长时几乎加入中国共产党,因为与支部书记闹下矛盾而未能如愿。尽管如此,十八岁开始就是一位共青团员,所以担任了生产队长政治队长,说明他从小受共产主义的熏陶,非常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和毛泽东思想,不信神不信鬼。如今当了作家当然要对世界上的五大宗教有所了解,即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儒教、道教。而实际上是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基础上加上了中国传统宗教——儒教、道教。他们统称三大教派且各自独立自成体系,天主教与新教是基督教派中的两大教派,但仍被视为同属一教。当然,社会上也流行七大宗教或者十大宗教之说,其中包括犹太教、印度教、神道教、摩尼教、锡克教等。另有中国传统儒教也可算作一大宗教。这些宗教都是由民族宗教或古代宗教发展演变而来,与它们各自的文化进程和历史命运息息相关。
高二娇文化并不高,对于基督了解掌握多少只有她自己晓得。但她找了一位丈夫并不信教,但很尊重她信教,于是两人结合了。父母亲给她办喜事的时候她本来想用宗教的方式结婚,可她扭不过父母亲。父母亲也没有给她大操大办,和她姐姐结婚时一样只邀请了直系亲戚,姥娘舅舅姑姑姨姨和爹爹们。她的婚礼要比她姐姐高秀娇还要简单朴素,亲戚们一共坐了六桌。林陆仍然是代东。事宴小人就少,代东也就非常省事,正房一次性安排了三桌,夜坐和第二天的正席均是如此。婚宴上除了那些连襟们吆五喝六地划拳喝酒之外,其他人只是量力而行饮上两杯就了之。
林陆和爱美参加完高二娇的婚礼后就回到了公路圪梁郝仁元家里,碰巧郝飞云一家也在父亲这儿。林陆便到柳树镇买了一条羊腿,回来让妻子和冀巧芳炖上。他出大门外面溜达时突然看见春秋开着一辆豪华牌汽车正从面前往过走。
春秋看见了林陆,刹住汽车下来与他说话。汽车内有春秋的妻子岳云云和倪雨秋等人,他们都下车与林陆打招呼。
林陆故意说:“听说你们的传销搞得挺红火?”
春秋尴尬地笑道:“你要说我们是传销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们绝对是合法的。”他说完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转身上车,一踩油门一溜烟地消失了。
下午,林陆突然接到春秋的电话,要邀请他到古树村全玉马家去吃羊肉。刚刚压了春秋电话,全玉马又打来了电话,说春秋买了一只羊炖上了,邀请他去喝酒。他作为作家很想再次接触一下春秋,了解了解他目前的状况,于是带着爱美去了。去了才发现,春秋买了半只羊在全玉马家炖了,除了春秋、春黄弟兄二人之外还有他们姐夫吴海马,另外还有村子里十多个人都来吃白食,当然也有倪雨秋和全家弟兄几个。也许春秋在故意花钱收买人心。羊肉吃的只剩下一碗,全玉马老婆给林陆两口子端上来,让他们吃。吃饭后,全玉马提议“跌坑”,并要求林陆参与。为了不让大家扫兴林陆和他们玩一会儿,没输也没赢。散场后他们夫妻跟着春秋回到了他的院子。几年来春秋一直在外面跑,院子基本交给他大哥春青看管。春青有自己的院子,有时间也来他家里住上一阵子,让人们知道房子里是有人住的,免得贼来盗窃。春秋的二哥春黄一直跟着弟弟春秋,但是春黄只会喝酒不会耍钱,也不参与,基本上算是春秋的跟班。
春秋的母亲头年冬天因病去世了,林陆在北京接到春青的电话,他赶不上妗妗的葬礼,只好让郝宽去为他搭礼。如今春秋和春黄两个人的房子都空着,春黄的房子什么家具都没有了,搬到河江市去了。春秋的房子里面东西家俱都在,只要人回来就能够居住。
春秋带着林陆他们回到院子里已经半夜了。
林陆和爱美去了一趟厕所,回来问春秋让他们在哪儿休息。春秋指着东屋说你们到坑上睡。林陆夫妻就走了东屋,借着通明的电灯光亮看到了土炕上已经铺好了被褥,也放好枕头,可枕头前堆着一堆百元大钞,一捆一捆的散落在那儿,大约有三四万元。他看后笑了一下,春秋在向他显富呢!故意将挣来的钱放在那儿让他眼馋。可他除了冷笑没有丝毫其他欲望,他心想但愿你不要闯了国家法律的红灯就算你小子走了鸿运。
爱美看见了那堆百元大钞,对丈夫说:“春秋是甚意思?把一堆钱放到咱们睡觉的地方,引诱咱们呢?”
林陆笑道:“闭上眼睛不要管,就算他使尽百般诡计咱们也不会动心,何况咱们见过钱,君子爱钱取之有道。睡觉!”夫妻二人脱了外衣就上坑睡觉了。
吴海马大概也没有睡觉之地,他走进来看见了那堆钱,见林陆和妻子已经钻进了被窝,他便从那堆票子中抽了几张装进了衣兜。
次日早晨起来,那堆票子还在那儿堆着。林陆夫妻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发现春秋正在收拾那堆票子,也不数少没少,抱起来去了西屋。
春秋始终没有再劝林陆参与他们传销组织的事情,大概也知道林陆不会相信他那些骗人的鬼话,既然三番五次引诱加入他却始终不动心,说服他参与整肯定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用那一大堆大票子诱惑或许是他最后的伎俩。
吃过早饭,林陆和爱美告别春秋、春黄和吴海马之后开车离开了,到了公路圪梁郝仁元家,准备打声招呼就回省城。但是郝飞云非要留他们吃中午饭。
郝飞云的儿子郝猛虽然放贷赔了钱,把几百万现金贷出去没有了回音,根本收不回来了。但是大船烂了还有三千颗钉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郝飞云手头仍然有些余钱可以维持现状,他给家乡公路圪梁六十户人家安装了自来水,还和别人合资修了一条小油路。于是公路圪梁的村民们同意将过去大集体时的场院签字后转手给了他。场院在村子南头靠近公路旁边,面积为十亩。他把这片地方统一规划后种了几亩树苗,其余的种庄稼。兰红琴带回来的的小儿子郝宽替郝飞云种地,每年下来给他些粮食,其余收入属于郝宽。郝宽虽然与郝飞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处得就象亲兄弟。郝宽与爱美、爱珍、俊秀几个姐姐也如同亲姊妹,来往也比较密切。郝飞云准备在这块地上盖一处院落,然后卖掉河江市城内的住宅还银行货款,搬回公路圪梁来享受晚年生活。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陆对郝飞云说:“人常说‘场院盖房,一辈子爬床’,这是古人留下来的,可能是前人经过实践总结出来的,不是迷信,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你怎么非要把房子盖到场院去呢?”
郝飞云说:“你是作家,怎么相信那些迷信?没影儿的鬼话?”
林陆反驳道:“我当然不相信迷信,但是前人是经过实践经验总结出来的,总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你要信你信,我反正不相信!来!喝酒哇,感谢你的羊肉。”郝飞云自从林陆与梁艳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婚外恋之后就不叫他姐夫,对他有了刻骨的仇恨,但是林陆如今是北方省著名作家,还不好撕破脸得罪他。何况近些年林陆帮过他不少忙,他从内心佩服林陆的本事,可是表面上却仍然不服气。
林陆说:“应该另外找地基盖房,为什么偏要在旧场院里建豪宅?”
“如今的公路圪梁哪里还有地方让你盖房?再说我从十七岁出去工作,这里连我户口都没有,人家村子里凭什么给你拨地基盖房?只有想办法把场院归作自己的才能盖院子。”
林陆想想说:“也是!如今农村的土地非常值钱,村民盖房的地基还需要批准才能建设,确实没有你盖房的地方。”他并没有说服郝飞云改变在场院盖房的想法。
郝飞云见父亲和继母身体不太好,他就要雇人来伺候他们。找了好几个人都感觉不合适。
林陆给他推荐一梅的父母亲,他们是老实巴脚的农民,非常适合帮助郝家务业老人和场院那十来亩地。
郝飞云曾经亲自去给林霄娶媳妇,从那时就与他们相识,后来在林陆家的好几个事宴上见过一梅的父母亲,感觉他们是老实巴脚的农民,可以信赖,便马上同意了。林陆打电话告诉了一梅。一梅通过与父母亲商量后回复了郝飞云,同意到郝家伺候老人并种场院那十亩地。
郝飞云答应每年给一梅的父母亲两万块钱,并说雇佣一年给一年的报酬,吃住在公路圪梁,专门伺候郝仁元两口子。
一切办理妥当后,岳清和妻子栗秀就从西柜搬到了公路圪梁,借了一个院子住下,开始了伺候郝仁元和兰红琴,并且种着场院那些地。
第二年春节刚过,郝飞云便租用推土机在场院内推地基,机器隆隆惊动了全村人。
林陆开着桑塔纳到河江市走亲家,从妹妹高敏家返回时路过公路圪梁望见一辆推土机正在郝飞云换下的场院里推地基。他对坐着副驾驶座上的爱美说:“你弟弟不听劝,真的要在场院内盖房了!”
爱美望着村子南边旧场院内的推土机说:“大正月就开始推地基,不会有事吧?”
“但愿不会有事,可我还是很担心,古人留下的忌讳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爱美说:“飞云很犟,他谋下的道道别人无法劝阻。”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林陆和妻子回到省城没有几天,高敏打电话说她病了。恰好林霄和一梅要到河江市的亲戚家上事宴,林陆就让儿子带了五百块钱去看望一下他二姑。
林霄两口了开车去了,二姑高敏还给他们夫妻做饭吃。林霄两口子从河江市上事宴回来之后,对父母亲说二姑根本没有病,可我们还是把您给的钱给她丢下了,我们自己还给了她三百块钱。
然而,过了两天,林陆全家就在微信上发现高敏和一帮同学去了东北,玩去了。林陆气得说,这不是骗钱吗?想要钱明说不就完了,怎么还要捣鬼?从此他对高敏的所作所为有了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