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期间,林陆回到了河川县柳树镇白灰厂与家人一起过年。年关前后,他采访了河川县一家驼绒被厂,并撰写报告文学发表在北方省日报的副刊上。驼绒被厂也给了可观的赞助费和稿费,林陆全部将其投入到了《文学世界》的印刷发行之中,自己报销路费之后稿费便所剩无几。
第二学年开学不久,月牙儿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她只得请假回家去给母亲陪床,让她没有想到的一个同样给母亲看病的科长看上了她,不但对她母亲非常关照,而且对她本人也产生了爱慕之情,每天除了陪母亲就在月牙儿母女面前晃动。母亲认为这个年轻科长很好,不但人好,家境也非常好,只是与妻子离婚了,所以她同意女儿与科长来往。月牙儿本人也觉得科长的条件非常好,虽然年龄稍大了些,但也说得过去,两人就开始了热恋。母亲出院后,她回到了学校,那位科长却用单位的小汽车送月牙儿到学校,而且时不时地来看她,她害怕同学们知道科长与她的恋爱关系,所以她告诉林陆和情萌等人,说科长是她的哥哥。
情萌和林陆两人还请月牙儿和她哥哥一起吃饭,表达对她家人的关怀。
林陆与月牙儿走得近,当月牙儿的哥哥来了时他总是热情关照,还主动请人家吃饭。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看出来了,男人对女人的纠缠已经超过了兄妹那种应当保持的距离,所以林陆认定他们绝非兄妹关系,于是他开始回避与月牙儿来往,省得给人家节外生枝。从而林陆也就彻底斩断了一桩婚外之情。
省文联作家协会有许多作家到文研班去走串,其中有当时非常走红的作家飞舟。飞舟英俊萧洒,作品颇多,很受女孩子们的热捧,月牙儿也是其中之一。月牙儿非常羡慕飞舟,但是没有机会认识,如今见到飞舟非常喜欢,主动与他说话,两人有一见钟情之意,也就忘记了那位科长。恰巧飞舟要到北京改稿,他私下约月牙儿一同前往。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月牙儿忘记了向北方大学中文系请假,悄悄跟着飞舟去了北京,或许她准备放弃学业死心踏地去追求爱情了,所以连同学们都没有告诉一声就销声匿迹了。两个星期之后,中文系的老师们才知道月牙儿逃学了,所以他们决定开除她。消息传到文研班之后,林陆找班长尚欣和副班长情萌谈及此事,他撒谎说:“这事怪我,月牙儿走前让我替她请假,可我给忘了,请你们二位班长帮帮忙,和我一起到中文系将此事讲清楚,千万不能让学校将月牙儿开除。”
尚欣问道:“她真的让你请假了?”
林陆说:“是的,我这人忘性大,没有及时替她请假。你们二位原谅我吧,替月牙儿说句话,求求情,再有一年多点就毕业了,不能让学校把她开除。”
情萌却说:“不对呀林陆,前几天看不见月牙儿时我曾经问过你,你却说你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怎么如今却变成她让你请假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要说实话,大家都是同学,帮忙是应该的,但是不能让我和班长蒙在鼓里,你说对不?”
“对呀林陆,你可不能欺骗我们!”
林陆一听只好如实说:“对不起!我也确实不知道她哪里去了,我猜想她是跟着飞舟走了,走前并没有告诉我,但是咱们不能让她失学,好不容易考上文研班,差一年多就要毕业了,咱们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尚欣问道:“那咱们和系里怎么说?”
林陆说:“就说她给她妈去北京看病了,走前让我代她请假,我给忘了,请求学校的谅解,这样说怎么样?”
情萌说:“你无法说清这件事情,只能让尚欣班长来担此责任,那样的话系里可能还会原谅。”
尚欣说:“对!你们和我一起找中文系吴才主任,就说月牙儿给她母亲到北京看病了,走前没有来得及向系里请假,只和班长说了一声,结果我把此事给忘了,你们替我作证。”
林陆和情萌点头同意。
尚欣带着情萌和林陆来到了中文系主任办公室,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清楚。
吴才主任听了哭笑不得,批评尚欣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是学校,不是农业社,你们也不是农民,既然她让你请假,怎么过了两个星期了还没想起来?若不是系里决定开除她,你是不是就不准备替她请假了?”
尚欣说:“吴老师!这是我的错,请学校处分我吧!”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就给她一个记过处分,下次再发生此事必须开除。”
开除月牙儿的事总算摆平了,但是月牙儿本人并不知道,而且人还在北京。林陆正想通过北京的作家朋友们找飞舟时,月牙儿自己跑回来了。林陆就将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她。
月牙儿这才后悔莫及,并表示感谢。她请尚欣、情萌和林陆一起吃饭,承认了自己幼稚行为。饭后,几个人一起去了系主任办公室,见到吴才主任后,月牙儿亲自承认没有直接向学校请假的错误,请求系里原谅。
吴才批评她说:“月牙儿,班内的同学对你不错,你走了他们主动来找我替你说情,不说问题严重与否,就他们对你这种同学友谊的确让我非常感动,所以我才同意只给你一次记过处分。以后你要注意了,这可是学校,不是你们那儿的街道办事处。”
月牙儿一派好话,她说:“谢谢吴老师,我一定遵守纪律,好好完成学业,决不辜负学校和同学们对我的期望!”
由于林陆和班长等人出面帮忙,月牙儿的逃学之事就这样平息了。月牙儿私下感谢林陆时,林陆不客气地批评她说:“你变了,变得世俗,已经不再是刚入学的那位纯情少女了!如此下去可能要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对不起!也许是我一时糊涂,丢失了自我。”
“既然和那位科长有了感情,就要一心一意维护爱情,怎么可以随意跟别人跑了呢?”
月牙儿后悔地解释说:“我以为飞舟真心爱上了我,去了北京我才发现,有两个女孩子同时在追求他。”
“因此你才退出了,对吧?你这样下去会让大家瞧不起的!”林陆狠狠批评完月牙儿之后,丢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文研班大抓报告文学掀起了高潮,大家都为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伤透脑筋,既然可以借着给企事业单位写报告文学赚到稿费,那么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全班同学闻风而动,都利用课余时间联系企事业单位,请求给人家写报告文学。林陆在编辑《文学世界》时也同样遇到资金困难问题,也是通过企事业单位的赞助支撑下来的。由于他经常出没在文联,所以与《北方文艺》编辑部的几位作家也混得非常熟悉,诸如银光和于宏两位编辑都和林陆成为要好的朋友,彼此无话不谈。于宏在工作之余自己办着一本内部刊物,承包性质,每期办下来除了交管理费和其它开支之外,收入便全部归个人所有。银光如今已经升任编辑部副主编,他编着一本报告文学,向全省征稿,也到文研班要求作家们为他组稿。
银光对林陆说:“林陆,我想到你们河川地区去组稿,你可不可以陪我同行?”
“可以呀,我也正想回家乡组织几篇稿子,《文学世界》还等着用呢!”
“咱俩一块走,明天动身如何?”银光问道。
林陆说:“行!不过我得和作家协会说一声,还得回学校请假。”
银光说:“咱们坐火车走,明天早晨我在火车站等你。”
林陆回到学校就向班主任岳研老师请假。岳研很痛快地答应了,因为林陆在《文学世界》的刊物上给他发表了一篇文章,并且还推荐他加入了北方省作家协会,所以林陆有什么事他都积极爽快地支持。
银光和林陆两人登上了通往河江市的火车,上车后买了花生米和鹌鹑蛋和一瓶酒,两人边喝酒边聊了起来。
“林陆,毕业后打算怎么办?回河川县文联上班还是留在北方市?”
林陆说:“我的工作单位在河川县,至今还没有转正,说老实话我不想回去,在县文联工作没有多大出息,接触的都是官场中人,真正的文人没有几个,虽然眼下县委领导对我不错,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县委书记和县长不断地更换,你站不对队就要受委屈,实在不是咱们文人所待的地方。假如可能的话,毕业后我想留在作家协会,不知道将来是否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银光说:“你现在还在上学就为作家协会办着刊物,而且很有能力,作家协会肯定愿意接收你。”
“但愿如此!”
“我也不赞成你回县城工作,你可以看一看,北方省文联很多作家都是从基础抽调上来的。我们上一届文研班就有好几位作家从基层调了上来。你是本届文研班的佼佼者,肯定要被作家协会所看中。”
林陆担心地说:“可我还没有转正,一直是河川县文联的一位临时工。”
“你可以找县委县政府催促他们为你转正。”
“你不了解情况,我当时进文联当创作员的时候是县长给办理的,给我转正也应该是县长的事情,可是县委书记曾是我在柳树镇中学教书时候的校长,自从我到了文联工作之后县委书记总是找我,两人关系就走近了一些,结果有人给县长通风报信,县长对我有了看法,认为我是个势利小人,因此一直没有给办理转正手续。其实我并不是主动去与县委书记套近乎的,而是县委书记经常主动找我,传到县长耳朵里就被他误解了。如今县长拖着不给我转正,县委书记手上也没有转正指标,到文联工作已经两年多了,我仍然还是一个临时工。”
银光说:“你可以让县委书记给你提干呀!”
林陆笑了一下,然后说:“这种事情人家组织上不主动提,我怎么好意思提出呢?”
“你得提,否则你的转正问题怎么解决?”
“等我毕业之后再说吧!反正我没有回河川县工作的想法,走一步说一步吧!”
银光换了个话题说:“你给作家协会办刊的同时要想办法挣些钱,否则你们一家的生存也是问题。”
“是呀!当包工头几年不但没有挣钱,反而欠下一屁股饥荒,让妻子儿女跟着我受罪,我实在感觉自己不会挣钱。”
银光笑道:“其实你可以在上学之余多揽些报告文学,既可以维持你所办的刊物,又可以自己挣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你是说我一边办刊物一边再多揽一些报告文学,然后从中挣稿费?”
“对呀!你是在作家协会兼职并不是专职,《文学世界》是双月刊,对你来说并不吃力。何况稿件是由秘书长他们组织,你不过是为他们找钱而已,一期刊物也用不了多少钱,你多揽一些报告文学,假如《文学世界》用不了可以给我,我给你返还百分之五十的赞助资金作为你的稿费,你看怎么样?”
林陆吃惊地望着银光问道:“稿费那么高?”
“稿费给的高才有作家为你去采访组稿,否则不好办。如今所有作家都知道写报告文学能挣钱,也只有稿费给得高才会有人为你去采访去撰稿。难道不是吗?”
林陆笑道:“也是,让我考虑考虑,说实在话,我如今屈襟见肘,确实需要钱。”
“穷则思变!如今所有的作家都在想办法赚钱,写报告文学是作家最来钱的一种方式了。”
林陆似乎被银光说动了。是啊!与其说让家人跟着爱穷,倒不如放开手大干一场,经过帮助作家协会办刊他也积累了许多经验,假如你在刊物上替那些企业或单位宣传,他们就会毫不吝啬地拿钱给你,一举两得的好事谁也愿意干!
银光带着林陆在河江市火车站下车,直接到河江市文联,找主席柳旺商量事情。
柳旺担任文联主席已经两届了,接近了退休年龄,如今市委又派了一位宣传部副部长何阳担任文联的书记,估计柳旺退休后主席就要由书记兼任了,尽管主席需要开文代会进行选举。
何阳平时不在文联办公,而是在市委宣传部那边。
柳旺接待了银光和林陆。柳旺也是个作家,他对银光和林陆的作品非常熟悉,他说:“无论是《峡谷》,还是《良心》,我都看过。你们二位是我所尊敬的作家,既然你们前来找我,那就肯定有事商量。现在已经中午了,我安排一桌子饭,文联几位主席陪你们二位喝酒。下午咱们再具体商量事情,怎么样银光主编?”
银光赶快纠正说:“不是主编,是副主编。谢谢何主席盛情款待!”
柳旺打电话通知了副主席郎世、青苗和思凡。两位副主席都认识银光,他们一进门就热情地上前与银光和林陆握手,嘘寒问暖。银光是《北方文艺》副主编,而两位副主席和一位办公主任都是作家,经常在《北方文艺》刊物上发表作品,也经常到北方省文联开会,所以与银光不仅认识,而且关系非常密切。林陆虽然只是河川县文联一名创作员,但也由于《良心》的发表早已名声大振,春苗还曾经到河川县专门祝贺过他,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密切。再说林陆曾经多次参加过市文联的一些活动,两位副主席和主任对他的创作成绩也特别肯定。于是他们六个人有说有笑地从主席办公室出来,向旁边的饭店走去。正当他们就要来到饭店的时候,市文联作家协会主席云入正从饭店旁边的小卖店出来,与柳旺等人正好迎头相遇。
云入不但认识银光,而且与林陆是要好的朋友,曾经去河川县为林陆的事情到建筑公司与经理交涉过。他们一见面就握手寒喧。
柳旺只好说:“两位作家从省城来到咱们河江市采访。云入,你也去吧,陪我们一起吃饭!”
于是他们七个人进了饭店,要了一个雅间。云入点菜,要了一桌子大鱼大肉,还有两瓶老窖酒,他们愉快地喝了起来。饮酒过程中,银光把报告文学集组稿之事对柳旺等人都说了,希望他们给予支持。柳旺当场委托青苗协助银光去组稿。
青苗很高兴,主动和银光以及林陆碰杯喝酒,酒场气氛逐渐进入高潮。
午饭后,青苗带着银光和林陆到了他的办公室,与他们交谈起来,谈得都是文学方面的事情。晚上,他单独邀请银光和林陆到他家作客,并让妻子炒了几个菜,三个人喝得个个红头胀脸。晚饭后,青苗带着他们两位到舞场跳舞。
林陆最不喜欢跳舞,自从进入文研班学习后他才进过几次舞场,而在包工几年中一次也没有进舞场。他对跳舞不感兴趣,所以也不会跳,别人头一次入舞场就会跳,而他却怎么也学不会,其主要原因还是从心里就不喜欢。如今青苗和银光进舞场与舞件们翩翩起舞,而他却坐在登子上观看,有的女同志过来邀请他,他只得说自己头疼不能跳。
次日,青苗组织一帮文学青年与银光和林陆一起座谈,青苗首先介绍了银光和林陆两位作家以及他们的创作成就,也述说他们前来组织报告文学的事情,希望文学青年们给予配合,帮助组织报告文学。
银光将报告文学的征稿启事分别发给大家,并且表明其中给组稿者丰厚的稿费。然而,报告文学在北方省首府文人圈风靡一时,大家都抢着去挣钱,而到了河江地区却是另一回事,仿佛大家根本不清楚搞报告文学还能够挣钱,甚至让他们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作者们看重的是银光的副主编的头衔,想在《北方文艺》发表自己的文学作品,并没把采访报告文学放在心上。其中一位女文学爱好者,还给银光和林陆留下了通讯地址。
见作者们对报告文学并不感兴趣,银光感觉有点沮丧,次日便要林陆带他到到河西县去组稿。他们从北方市走前,林陆就给河西县文联发了电报,因此当他们去了的时候,文联主席已经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并马上召集几位文学青年与他们座谈,晚上还一同喝酒跳舞。但是发动搞报告文学的事仍然没有多大进展。文学青年们虽然都拿到了征稿启事,但是积极性并不高,仿佛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他们的小说或诗歌稿件能否在《北方文艺》上发表。
林陆陪同银光在河川地区转了几天,收获不大,两人只得分别打道回府。银光坐火车直接回了省城。林陆却坐汽车回到了家乡河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