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研班八位准备出书的作家除了林陆之外,其它人的作品数量都不够,需要临时补写部分作品来弥补。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发表过什么作品,只在一些地方刊物上有过几篇所谓的诗作,如今想要出版诗集就必须临时创作。其中情萌作品最少,他需要立即创作大量的诗歌来充斥他的诗集,于是他把大多数时间利用起来埋头创作,连课堂上的时间都不放过,回到宿舍就更加专心去写诗。
林陆在编辑自己小说集的时候,把发表在全国各地的那些刊物的名字以及小说发表在哪一期都一一注明。
情萌看了后对他说:“林陆,你不用把每篇小说发表的期刊都那么细致地注明。”
林陆说:“为什么不注明?我看过许多作家的小说集,他们将其中每篇小说都注明了发表在什么期刊的哪一期,咱们得学他们的做法。何况既然是小说集就应该把曾经发表过的小说收集在一起,不注明发表在何处怎么可以?”
“你把每篇作品都注明了发表在何处当然是好了,可咱们这套文学丛书不刚你一个人,咱们是八个人八本书共用一个书号,大家除你之外别人的作品都不够数,需要临时创作才能补齐,你这样一做就让大家很难堪,知道吗?”
情萌的话提醒了林陆,他认真一想也是,这套青年作家文丛收集了八位文研班同学的作品,其中大多数作家发表作品的数量不够,需要临时补充部分内容,只有他一个人的数量充足,无须重新创作,假如他坚持把每篇小说的出处注明的话,就让别的出书人非常难堪,所以他听了情萌的意见后决定放弃注明每篇小说的出处,这样也可以让某些人心态平衡些。再说《良心》已经获奖,本省作家没有不知道的,用不着在小说中注明出自《中国作家》。于是他把每篇小说后面的注明取消了。
月牙儿是散文作家,曾经过地方报纸和期刊上发表过一些作品,但是数量少得可怜,要想出版散文集肯定要重新创作部分作品。她每写一篇散文都要让林陆帮她看,并且要他提修改意见。当她准备找名家写序时,也想到了请火英给她作序。可林陆告诉她说,火英老师是写小说的,给你散文集作序不太合适。前任作家协会主席凌空除了写小说之外,散文也在全国叫得响,不如请他给你写序。
“我不认识凌空老师,人家肯给我写序吗?”
“我认识,我带你去。”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
林陆带着月牙儿一起去了凌空的家里,把礼物送上之后,林陆就将月牙儿介绍给了凌空老师。
凌空老师经常到作家协会去,与林陆见过几次面,林陆还向他要稿子发表在了《文学世界》上。他和林陆应该很熟悉了,而且对林陆的创作以及工作能力很是赞赏,所以尽管他与月牙儿并不认识,但有林陆其中牵线搭桥,他只得同意给月牙儿写序,但是他说:“林陆,我对月牙儿的作品没有研究,如今也没有时间去细心研读。不如这样,你把她的大概情况写一写,我做参考,然后给她作序。”
林陆只好满口答应。回到学校后,他就利用业余时间写了个初稿,利用星期天给凌空老师送去了。凌空老师看了稍加修改就成为了月牙儿散文集的序。
出版社将八位同学的作品进行审核后,交给了一位个体户去排版。这个个体户是个女人,她叫秀秀,专门到出版社找关系替作家们排版印刷作品。由于她认识尤越,尤越就将文研班八位作家的作品文由她来负责排版印刷,价格由作家们与秀秀具体商量,根据每个作家集子的薄厚和印刷数量来具体定价。林陆第一面见到秀秀时,感觉名字与本人不符,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近视非常厉害,看文章必须将书稿拿到离她两三寸的地方,否则看不清楚,且还戴着近视眼镜。她的家住在干校旁边的一座楼房上面,私人印刷厂就在干校旁边的平房内。她的两个女儿早已出嫁,身边有位老母亲与她住在一起,全家生活来源主要靠印刷厂。印刷厂并不大,只有一台印刷机,看上去也比较老旧,但是她有出版社这层关系,印刷业务非常多。可是文研班的八部作品同时挤到她的手上就有些应付不过来,因此便临时找人进行排版。由于那些人对业务不熟悉,排版没有经验,不但格式出现问题,错别字也非常多,让作家们校对起来非常吃力,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出版社的关系户。
情萌抱怨说:“排版技术和打字水平也太差了,出版社怎么找这样的人给咱们出书?”
林陆也挺不高兴地说:“你去找找尤越主任,看能不能另外找个更加合适的人给咱们排版印刷。”
“算了吧!我可不去得罪人,自己多出点力就行了。”
按照常规来说,稿子校对三遍就可以下厂印刷了,可是到了对红时仍然有错误,林陆不得不仔细校对,唯恐小说中出现错别字,降低作品的品位。他自己对完又和韦英或月牙儿互相交换后反复校对,最后才开机印刷。“青年作家文丛”的所有封面是由出版社找人设计的,总体看上去简洁明了。《良心》封面的背景有座楼,楼前是主人公的头像,戴领带留分头,虽然简洁但却勾勒出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空间。作者小照却印刷得有些模糊,不是那么清晰,这让林陆很不满意,他找秀秀想让她重印。
秀秀说:“林陆,如果你让我重新印刷2000张封面,不但你这本书不挣钱,我还得赔钱。原谅一下吧!以后你再出书的话我一定照顾你。”
林陆一看她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得忍气吞声,认了。
这年暑假期间,“青年文学丛书”已经全部出版,丛书总序是全国著名作家刘武写的,青年作家个人序均是北方省作家撰写的,因此丛书的品位极高,北方省文联准备为文研班出书的同学召开研讨会,所以八位同学都得找评论家或者作家给他们写了评介文章。
林陆的《良心》最受关注,北方省日报社副刊主编时运在小说刚刚出版之际,就在报纸上发表了评论,给予小说集《良心》极高的评价。接着文研班班长尚欣也在北方省日报的副刊发表文章,评论林陆以及他的小说《良心》。北方省日报社副刊的编辑嫣子曾经两次在日报写通讯报道,专门介绍过青年作家林陆的创作情况。所以林陆成为文研班最受瞩目的一位青年作家。
研讨会这天,除了文联副主席高奇和作家协会副主席火英两人到场之外,还有班主任岳研,另外那些为八位作家撰写评论的专家也大都应邀出席了,但也有个别人因特殊原因而没有参加,加上报社记者嫣子共计二十几人出席了这次研讨会。
会议开始后,文联副主席高奇对文研班八位作家出版作品集表示祝贺,并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争取写出更加更有影响的作品。然后便开始对八位作家的作品进行讨论。
时运最先发言,题目是“良心与奉献”,此文曾经发表于报纸,此时他又加以充实与修改,对林陆的小说集《良心》给予极高的评价,并且预言,林陆将会成为北方省文坛的一颗新秀。
接下来,其它评论家也对其余作家分别给予评介。韦英的小说集是由女评论家丽绢给予评介的,可她却对小说集提出了许多批评意见,不但让韦英自己无法接受,也让同学们感觉不可思议。大家都认为她应该扶持一位年轻作家,而不应该吹毛求疵,甚至打压。
除了韦英的作品集,其它评论家都对自己所评论的作品给予极高的评价。
韦英对丽绢给予他的指责非常不高兴,他悄悄对林陆说:“别的评论家都对作者进行扶持,而她却挑了我一大堆的毛病,实在是不可理喻。”
“评论家是你自己找的,你也怨不得别人。”
“我也与她不熟悉,是别人介绍的。”
“那就没说的了!你的小说集我详细读过,不过分地讲,那些小说都很棒!不要为此气馁!”
除韦英之外,其他作家似乎都对自己找的评论家很满意,讨论会也进行得非常顺利,半天时间就将八部作品讨论完毕,显然有些走过场的意思。
离开讨论会现场后,高奇主席带着大家走进酒店,订了三张桌子,让大家随便坐。林陆没有多想,跟着时运老师与高奇主席和岳研老师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这张桌子上还有报社记者嫣子、月牙儿、韦英和丽绢。另外两张桌子分别坐的是火英、春雷、情萌、江山、肖芳、燕妮、尚欣、水韵等人。
大家坐好之后,文联副主席高奇写说:“文联由于经费比较紧张,所以今天的研讨会聚餐有点寒酸,四个冷菜四个热菜,酒也没有。假如你们八位作家愿意的话就分别给每张桌子加点菜上瓶酒,也算你们对大家的辛苦予以回报,不过大家不要勉强,量力而行。”
林陆今天非常高兴,听了高奇主席的话之后,他说:“既然高主席这样说了,那我就为这张桌子加两个菜。服务员过来!给这张桌子加一个猪肉勾鸡,一个葱爆羊肉,外加一瓶酒。”
服务员马上写在了菜单上,然后到另外两张桌子听候加菜。此时,春雷从另外一张桌子前突然站起来,冲着林陆大声说:“林陆,我们这张桌子上坐着你的两位老师,除了我之外还有火英老师,他可是为你写序的人,你怎么只给你那张桌子加菜而不为我们加菜呢?可见你这人品行有问题,你那《良心》也不算什么好作品!”
几张桌子上的人都奇怪地把目光投向春雷,弄不清他发得什么邪火,也不知道林陆哪里得罪了他,大家大眼瞪小眼,都把目光又转向了林陆。
林陆微笑着解释:“春老师,今天可是八位作家的研讨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研讨会,我并不知道需要加菜,所以跟高主席他们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如今高主席说了让八位作家给三张桌子加菜,我只能给我坐的这张桌子加菜,你们那张桌子不是还有其他几位作家吗?他们可以为你们加菜呀!”
春雷不依不饶地说:“你只给文联主席加菜,可见你是个势利小人!”
林陆苦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毕竟面对的是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处女作就是春雷老师为他发表的,这种恩情他一辈子不会忘记,但是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春雷的。记得他与月牙儿来往比较密切之际,燕妮一有机会也来找他,都是同学关系,他当然也不会冷落燕妮。月牙儿回家伺候母亲那段时间,燕妮就经常找林陆谈文学谈人生。燕妮是春雷老师介绍入学的,这一点林陆起先并不太清楚,所以他与燕妮来往比较密切一些,有时也一起出去吃饭。有一次,他和燕妮出去吃饭,春雷到学校来找燕妮,结果没有找到,有人告诉他说,燕妮跟着林陆出去吃饭去了。春雷听了非常生气,从学校出来四外寻找餐馆,看林陆带燕妮到底到什么地方吃饭。但是他没有找到,气愤地回到大学向文研班的其它学生询问林陆与燕妮之间的关系。同学们只能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他俩只有同学之间的友谊,没有别的。然而春雷却不信,从此对林陆怀恨在心。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带着八分醉态来到北方大学的文研班宿舍,专门找林陆说明他与燕妮之间的亲密关系。那天正好女同学呼瑜在林陆他们的宿舍坐着,两人正在谈报告文学的事情,忽然看见春雷东摇西晃地走了进来,把一堆照片甩给了林陆,并且说,你看看,这是十八岁时的燕妮,她是我的人。林陆吃惊地拿起那些照片一看,燕妮穿着三角泳裤站在海边,上身只有一副乳罩,格外暴露。当时呼瑜走过来拿过照片看了看,就生气地对春雷说,春老师,你这样做可不对,燕妮还是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到处宣传她呢?这要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怎么找对象?春雷虽然有些醉态,但是让呼瑜这么一说似乎没有了话说,也许是良心发现吧,收起照片灰溜溜地走了。从那之后,林陆知道春雷对他不满的原因了,因此他不再与燕妮单独出去了,尽管他与她只是要好的同学关系,但他不愿意让春雷老师产生误会。从此,春雷与林陆之间出现了裂痕。还有一件事可能也是春雷痛恨林陆的另外一个原因,那是他刚当包工头不久的事情,春雷老师调到了北方省文联《北方文艺》编辑部任小说组长后曾经为林陆发表过两篇小说。当时春雷的侄儿在林陆的工地干活,侄儿告诉林陆说,春雷刚进省城,买房子缺钱。他听了误认为是春雷让侄儿转告他想借钱,但他手头能动用的资金实在有限,只给春雷汇去了两千块钱。几年后,他来到北方省大学读书并开餐馆,结果餐馆开不下去了,他只好去找春雷借钱,去的那天春雷出门没有在家,他爱人对林陆说,你曾经给春老师汇过两千块钱我们一直存着呢,如今你餐馆需要就拿走吧!林陆当时就说,师母,那钱我是不会要了,如今我只想向你们借点钱,餐馆实在开不下去了。师母就说,你先把那两千块钱拿走吧,回来我告诉春雷就行了。林陆说,我是来借钱的,不是来要钱的。由于餐馆出现资金困难,他只好将钱拿走了,等他写报告文学挣了钱再去还的时候,师母坚决不要,他放下钱要走,却被师母拉住,把钱硬是塞进他的衣兜里。如今想起上面两件事情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错,不管咋说,春雷老师在自己起步阶段给予了很大支持,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应该尊重老师。如今,尽管春雷老师当着那么多同学和老师批驳和贬损他,他也只好一笑了之,不愿意顶撞他,也不愿意和他争吵让他难堪。
春雷发现林陆只笑不说话,也见其他人什么也不说,似乎感觉自己有点失态,消消气坐下了。
奇怪的是除了林陆给他坐的那张桌子加菜之外,其他七位出书的作家都没有加菜的意思,把整个场面搞得非常尴尬。林陆不得不咬咬牙,把服务员叫到自己身边说:“给另外两张桌子加菜,和我们这张一样,猪肉勾鸡和葱爆羊肉,外加一瓶酒。”
服务员答应着去了。
林陆亲自打开自己要来的那瓶酒,给桌子上的每位都斟满酒,然后自己扬脖子就将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这一晚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