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跳蚤多。”雷鸣一边打着呵欠掩饰,一边帮他抱柴火。
“睡不着也要睡呀,若是犯困了,躺下就打呼噜,管它是什么跳蚤臭虫,日后想和鬼子斗,你要习惯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你见过鬼子没有?”雷鸣被史简这么一说,脸上一阵燥热,忙转过话题。说来惭愧,鬼子长得啥样?他还不知道,白天忙于运送弹药,夜里被鬼子追杀,而且逃得十分狼狈,哪能看得清楚?
“岂止见过?脱离自卫团后,我单独行动,猎杀了几个鬼子,如果不是自卫团那些王八蛋追杀我,我还会留在海岛杀他娘的一个痛快。
阿鸣,鬼子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汉奸兵痞,因为他们土生土长,人熟地熟,甚至连你某个嗜好的动作都摸得一清二楚,他们若想追杀你,想逃都难。”
史简见雷鸣似乎不相信,走入草寮,拿出一把王八盖子和几个肩章。
“这是一个鬼子军官的手枪,他在林子里屙屎时,被我用割椰刀从背后割断了他的喉管。”
“史大哥,你真是了不起。”雷鸣拿过三八盒子玩弄了一会儿,由衷地赞道。
“昨天凌晨听到城东枪声响个不停,我觉得很奇怪,后来听从城里逃出来的百姓说,鬼子攻城了,一听我就手痒痒的,因逃命的百姓太多,我和渔民们整整摆渡了二十多个小时,所以,没有时间入城,完事后刚想在船上打个盹,就被你和这条狼狗吓醒了。”
“那你挺累的,进去歇一歇,炖好狗肉后我叫醒你。”雷鸣听后既感动又敬佩。
“没事,我几天不睡都没关系,待会喝酒吃肉就来精神了。”史简憨笑一下,往灶里添加柴火。
“真是铁打的汉子,我有点不明白,你为啥选择这里为落脚点?”雷鸣右手举起王八盒子,左掌托着,透过准星向不远处的船竿瞄准。
“我父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风水先生,自幼受过熏陶,我也懂得一些皮毛功夫,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背后群山万壑,林海莽莽,前面和西面呈为扇形,阡陌纵横,河汊纵横,而东面,茫茫大海为天堑,滩涂如同沼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所以,我藏在这里,就不怕自卫团那些狗杂种追杀了。”史简说出自己居住此地的理由,颇是自信。
看来他不是一介武夫,雷鸣受到启发,心里一动,自忖道:“如果拉起一支队伍,驻扎在这一块高地上,就不怕鬼子围剿了,前面低地一马平川,一览无余,且土质松软,水网交织,鬼子的坦克、大炮难以推进,骑兵更是裹足不敢向前,若是单靠步兵作战,密集性冲锋根本不可能,只能象鸭子一样散落在沟沟坎坎的平洋上,成为活靶子。东面的滩涂就甭说了,一陷就是淹没屁股,想爬出来,得用足吃奶的功夫。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守不住,还可以撤向山里或往海上逃。更重要的是,这里水源丰富,粮食充足,还可以上山打猎,下海捕鱼,不至于被鬼子困死于此。”
“你在想什么?”史简见雷鸣似有所思,关心地问。
“我在想呵,单靠咱哥俩和鬼子斗,力量太弱了,如何让更多的人加入这个团队才行。”雷鸣皱起眉头应道。
“哦,原来你也是象我一样单打独斗的,这事悬,一无粮二无饷,想招兵买马真的很难,两年前我曾尝试过,根本无人愿意饿着肚子在刀口上舔血。”
史简从话意中得知雷鸣是一个光杆司令,感到大失所望。
“史大哥,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保证拉一支队伍来这里和你一起打鬼子。”
雷鸣见史简神情沮丧,忙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真的吗?”史简似是不相信,看着雷鸣,觉得他没有说谎的必要,眼睛又泛出了一种希翼之光。
“凭你一招擒狼狗的才智,我相信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慢慢来,打鬼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若是操之过急,反而误事。”史简显得成熟稳重,安慰的同时,更多的是鼓励。
狗肉熟了,在沸水中翻腾个不停,飘散着诱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史简端出一坛酒,倒满两大碗。
“阿鸣,喝了这碗酒,咱俩就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了,日后有祸同当,有福共享。”史简端起酒,一饮而尽,江湖义气比白酒还醇香还浓烈。
“对,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誓杀鬼子,还我河山。”雷鸣情绪受到感染,显得豪气干云,仰脸喝光碗里的酒。
“你是文化人,说得真好。来,先吃点狗肉填填肚子。他娘的,若有一些辣椒就好了。记得在家里,白切狗蘸上辣椒水,香味翻上好几倍。”
史简用筷子挟起一块狗腩,伸入嘴巴咀嚼了起来。
实在是太饿了,俩人都有一口钢牙,狼吞虎咽,“吧唧吧唧”地作响。
“小日本狼狗比咱们那些瘦得皮包骨头的土狗好吃,有嚼劲。”史简抓起一条狗腿,咬下一口,肉汁流溢。
“鬼子狼狗吃的都是新鲜牛肉羊肉鸡肉,而且天天健身,所以,肉质紧致,爽口不油腻,鲜嫩回味自然。”
雷鸣的胃口比不上史简,有点饱滞,节奏慢了下来。
“他娘的这样喂养,它哪里是什么狼狗?简直是小日本的祖宗。阿鸣,你不知道,狼狗好吃,小日本的女人长得更是好看。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日本女人在小河里洗澡,身子比这里的白条鱼还白,那胸和屁股,啧啧,差点让我晕死过去。”
狗肉壮阳,史简处于一种非理亢奋中,说得眉飞色舞。
“史大哥,你真有眼福,后来呢?”雷鸣跟上节奏,饶有兴趣地问。
“我不忍心开枪杀死她,想跳入河里,将她抱起来,尝尝小日本的女人是啥滋味?可这时来了一队鬼子,在河边拉开队形警戒,一个鬼子军官走近她,叽里叽噜地嚷着,看神情,似是骂她擅自外出的意思。此时我真后悔只顾偷看,若是早点下手就好了。一气之下,我朝那个鬼子军官开了一枪,打是打中了,但不知道他死了没有?现在,我作梦都梦到那个日本女人。”史简呷了一口酒,用手抹了抹嘴巴,颇是遗憾。
“我觉得你抢不到是好事,若是抢到了,杀,舍不得,娶,不敢娶,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折磨死了。”雷鸣哈哈一笑,道。
“是这个理儿,日后若是抓到小日本女人,闭着眼睛,横下心来,先奸后杀。”雷鸣恨恨地道。
“这可不行,我们是人,鬼子是鬼,如果干出这种事,那和鬼子有什么区别呢?史大哥,我们是仁义之邦,抗敌保国,杀的是那些禽兽不如的日本军人,而不能伤及无辜,尤其是调戏或奸杀妇女的行为,不管是国军或是共产党的军队,都是明令禁止的。”雷鸣一听,怔了一下,怕他情绪极端化,忙开导着。
“你别跟我扯淡,小日本杀了多少中国人?奸杀了多少中国女人,不说全国,就说我的村,199条生命,被鬼子斩首、劈身、剖腹、枪杀、奸杀烧死等,惨不忍睹,我和幸存的兄弟整整收了三天尸……”
史简说不下去了,掩脸号陶大哭。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雷鸣知他苦大仇深,一时拐不过弯来,不再说什么道理,用手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史大哥,这仇咱们一定要报,血债血还,并且要鬼子加倍偿还。”
“该死的自卫团,勾结日伪军,苦苦地追杀我,害得我在海岛无处藏身。不然,这两年里我就多杀了一些鬼子。”
一阵发泄后,史简觉得舒畅多了,停止哭泣。
“这些败类,甘当鹰犬,助纣为虐,终有一天,他们会遭到报应的。”雷鸣十分愤慨,骂了起来。
“不好,有动静,来人走猫步,估计是偷袭而来,阿鸣,别回头,我数到三,咱俩就往山那边猛跑,进了林子就安全了。”
突然,史简的耳朵耸动几下,脸色随之一变,轻声对雷鸣道。
虽说在悲伤中,但他自小在山里捕蛇打猎,听力灵敏,后在日伪和自卫团的三重追杀中,练就一种特异的功能,方圆几十米内,哪怕是一种轻微的脚步,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嗯嗯。”雷鸣见史简神色凝重,不象是开玩笑,颔首同意。事实上,由于昨夜的变故,他也是害怕敌人的狗鼻子会嗅到这里来。
“一、二、三,跑。”俩人猛地起身,如脱兔般地向南面的深山老林跑去。
草寮在一块宽阔的高坡上,离山地有三里之遥,一个是打猎高手,一个是体育健将,未待偷袭者反应过来,就跑出手枪有效射程之外。不够四分钟,即钻入山林。
到了安全地带,他俩不跑了,居高临下,想看看偷袭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自卫团的人,为首的是团长的弟弟,叫高玉堂,绰号玉面狐。”
史简右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右手握着王八盒子,摆出射击的姿势。
“太不可思议了,你躲在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让人家摸上门来,难道他们是魔鬼?”雷鸣惊讶不已。
“琼崖黑道大都是雷州人操纵着,两地互通,若想寻找仇家的行踪,只须发个黑帖,凭着他们的关系网,查出仇家的藏身之所,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史简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雷鸣明白过来,朝山下望去,一群人追至山脚下,指指点点,似是不可奈何。
“一共有十五人,六个鬼子在里面。”史简不但听力敏感,而且眼光锐利,睨了一眼,就报上数字。
“何以见得?”来人都是便衣,雷鸣看不出哪个是鬼子。
“鬼子个子矮小,尤其是双腿,站立时两膝之间空间大,有如狗洞,这叫罗圈腿。”
史简笑了笑,说出分辨的方法,雷鸣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