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山田知道国共两党的特工无孔不入,因怕泄密,故这次启动古官道的军事计划是在涠洲岛上制定的,但他没想到,这份情报被日军翻译官陈煜窃取了,通过白珊瑚交给郑海鸥,送到海上联络点,由黄镇江用海上电台发送给中共南路特委,然后转发到第四战区司令部。
这一重要情报,引起了张发奎高度重视,任命第四战区司令部参议邓定远为雷州区游击司令,统辖雷三县抗日部队,破袭古官道,粉碎日军的运输计划。
邓定远,字笠渔。海康县下岚村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步科毕业,曾在广东南路讨贼军排、连长、参谋。
编入粤军后,任孙中山大本营宪兵营长,粤军第一师二旅营长,总统府警卫团团附。1926年起先后任第四军少将参谋处长、广东军管区司令部处长、第六路军和广东绥靖公署参议,1938年任海康县县长,少将参议。
所谓参议,有职无权,属于拿钱养老的性质,邓定远虽然被国民政府第四战区司令部任命为雷州区游击司令,但郭寿华、金蛟、陈一林、邓锦伦、谢秋实等人心怀鬼胎,阴奉阳违,并不把他视为自己的长官。
邓定远久经沙场,看惯了各种派系之争,当然能从哼哈表情中看出这些人的嘴脸,为了保存实力,他们不会真心抗日的,到头来只不过是敷衍了事。
看来,完成战区的任务只能指望独立营了,虽然第一次见到雷鸣,可凭着直觉,这个年轻人刚毅果断,值得信赖。所以,他把带来的一批武器弹药暗中都送给了独立营。
按作战计划,邓锦伦的保安独立大队负责攻打徐闻古官道,主攻徐城;谢秋实的联防自卫大队攻打英利圩至南兴圩路段,主攻龙门圩;独立营攻打南兴圩至南渡渡口,主攻渡口,兼打西厅渡;保安十团攻打城月圩至雷城路段,主攻客路圩;考虑到挺进支队刚受日军重伤,任务轻些,仅是攻打岭北圩。
时间定于三天后午夜全线出击,役后各作战部队在自己的辖区内打游击,无常规无休止地袭击日军补给线,以配合国军在正面战场作战。
五个路段中,以独立营的任务最为艰巨,所面对的是日军一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机枪中队,两个伪军警备团,还有日军大队部,通信队、工兵队、辎重队等。
日军兵力占绝对优势且不说,就是地形,对独立营也是极为不利,因为日军据点周围一马平川,背倚大河,根本无法靠近,而且往北十里,即是县城,渡边中队随时可以增援。
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邓定远深入险境,经过实地侦察,不由心里一寒,虽然他戎马一生,打了不少大仗恶仗,但这一仗也是感到棘手,说白了是没法子打。
回到指挥部后,他立即调整作战部署,命令保安十团攻打西厅渡,挺进支队攻打客路圩至岭北圩路段,主攻岭北圩,雷城至客路那一段古官道暂时搁置,视战况而定。
“姓邓的是什么狗屁少将?朝令夕改,分明是想逼老子往火坑里跳,他以为岭北圩的日军是泥捏的,一打就垮了,也不想一想,广州湾和遂城的日军岂会坐视不管?”
当邓定远的作战命令传至牛乸岭,金蛟看后,不由地破口大骂。
“他说他的,咱干咱的,犯不着动怒,气坏了身子。”黄兆昌见金蛟气咻咻的样子,忙过劝慰着。
在金蛟的麾下,如果说陆文心是第一谋士,孙尚武是第一大将,那么这个黄兆昌就是第一心腹,他是挺进支队第一大队长,也是遂溪县政府第二把手,掌管县属武装。
他是遂溪人,曾在粤军陈佳东的部下当过连长,离开部队后任海康乌石盐务区署区长,后和戴进恩勾结在一起,两人称兄道弟,有着过命交情。
乱世出枭雄,在广东南路,说金蛟狠,其实还有一个人比金蛟狠,只不过是此人不在雷州三属,而是在遂溪邻县廉江,属于高州六属之一。
廉江县附城新屋仔村已有几百年历史,距市区七公里,是粤桂交通要道。
民国13年,为了阻止国民革命军南征,八属联军总司令邓本殷强令石角、太平、义东、廉西、吉水、武陵、三合七个乡18至45岁的男女青壮年自带伙食,修筑了廉(江)石(角)公路。
新屋仔村恰好是粤桂交通大动脉中最关键的要冲,处于陆川、化州、遂溪三县交界,货运频繁,商旅如云。
抗日战争期间,沿海港口被日军封锁,广州湾属法国租借殖民地,是唯一的国际交通线,也是走私最为猖獗的地方。不少人挺而走险,因走私而发达。
黄铿出生于新屋仔村,读过私塾、小学,为人强悍,智商过人,是一个天生不走正道之人。
他家境贫寒,也许是穷怕了,看到别人走私而肥,就不安分起来,利用自己的才智,纠集附近的兵痞、土匪、流氓、汉奸、恶霸,组成一个武装走私集团。
这些人都是要财不要命的悍匪,作战能力很强,武器装备精良,拥有六零炮一门,炮弹30发,重机枪两挺,轻机枪10挺,长短枪一千多支,手榴弹、子弹一大批,自行车100多辆。
枪炮护路,金银开道,一手来黑的,一手来白的,唯有掌控黑白两道,方能呼风唤雨。
基于这样的意识与忧患,黄铿不惜重金,先是贿赂了廉江县长邹武,又通过邹武的关系,象藤蔓一样攀附着广东第七区行政督察专员邓挥这一棵大树,而且和第35集团军总司令邓龙光之父邓秀川来往甚密,关系网错综复杂,遍及朝野。
邹武,广东廉江县人。曾任高雷道尹、李济深的第四军付官长,和张发奎、李汉魂、邓龙光同过事。他当上廉江县长后,为了讨好邓龙光,任命邓秀川的女婿赖武为县府秘书。
背后有了强大的保护伞,黄铿仍是不满足,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披上一张合法的外衣。
在他的“糖衣”炮弹狂轰滥炸下,1940年3月,邹武以联防抗日的名义,任命他为廉江县政府联防自卫大队大队长,而且给他颁发了货物出入口的许可证,使他的走私成为“合法”化,因而黄铿的走私集团,被人们称为“注册的土匪”。
有了国民党军政人员为后台,又有了自卫大队长的衔头,他走私起来肆不惧惮,一方面将自己的私人武装扩充到四、五百人,一方面和广州湾的金蛟团伙勾结,强强联手,控制了陆川、化县、廉江、遂溪和广州湾的走私货的进出通道。
广州湾属于法租界,国民政府军警人员不能随意进入,法国殖民当局为了巩固其的殖民统治,扶植当地的封建势力,设立公局,作为他们的帮凶。
公局局长为陈学谈,西营人,此人狡诈多变,敛财有术,剿匪通匪,死心塌地为法国人卖命,还是一个铁杆反共分子。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后,时任广州湾赤坎公局长的陈学谈破坏中共南路特委机关,逮捕中共南路特委书记黄平民、特委委员朱也赤等人,引渡给国民党高州当局加以杀害,严重摧残了南路革命运动。
公局“局绅”有戴朝恩、陈学森、许爱舟等人。这些人在法国人的撑腰下,利用公局的权力及自身的恶势力,打着商会的旗号,公然走私,形成一条集货物进出口、销售、运送和贮藏于一身的走私集团。
相比较之下,黄铿的走私集团尤为疯狂,他们招搅各方私货,或搭运、结伙,夜间起程,肩挑的、车载的、押运的、管理的,合计有二千人之多,行列长达数里,火光烛天,前呼后应,声动四野,气焰嚣张。
出口的货物主要是禁运的物资,如黄金、白银、水银、桐油,粮食,钨矿等,每次价值港币达一千万元以上。
许爱舟的“大宝石”轮船,在广州湾将黄铿和金蛟等人的走私货物运往香港,然后从印度、香港等埠运回军火、烟土、西药、棉纱、布匹及其他贵重器材,物品,分散到广州湾的商店和租界外各个地区销售。
广州湾是一条仅有的国际交通线,国民政府十分重视,在遂溪和广州湾交界处,设有海关,驻有国民党中央税警、中央盐警、宪兵以及军统特务。
然而,这些军警特务,并不是尽职尽责,为国征税,而是暗里走私,大发国难财,一方面,利用职权,打压不肯为他们摄取利润的黄铿集团和其他走私团伙。
黄铿恃着后台有邹武、邓挥、邓龙光等人,外有广州湾“公局”的陈学谈、金蛟,恃着一支数百人的私人武装,自然瞧不起这些国民政府派来的宪兵、税警和特务。时间一长,利益之争,时有冲突,势成水火。
税警的骄横跋扈,国人皆知,而黄铿的手段,却是骇人听闻。1941年的一天,黄铿有一大批贵重私货,由安铺水运至广州湾,中央税警闻风而动,前往查缉。
本来双方积怨已深,三言两语不合就大打出手,黄部恃着人多,武器精良,一举击败税警部队,还生擒十二名税警,黄铿似是不解恨,将这些税警绑在大石上,沉落于大海。
一个比芝麻还小的县联防自卫大队长,竟然杀害十二个税警,胆子真是够肥的,除了黄铿,恐怕无人敢如此疯狂。
这还不算,汪伪警官徐世勋来到廉江县安铺圩,在金蛟和黄铿的帮助下,公然接走了大汉奸吕春荣的爱妾,由广州湾安全地转往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