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渡过于都河,到达仁风圩、牛岭、长洛、桂林江等地区。根据敌情,红军高层决定从王母渡、金鸡、新田地段突破粤军封锁,具体部署为红一军团攻歼新田、金鸡之敌,向安西、铁石口方向开进,红九军团则掩护红一军团的左翼安全。
陈济棠在赣州以东,沿桃江向南,经大埠、王母渡,转向东南,经韩坊、新田等地,一共部署四个师另一个独立旅。
这道防线后来被称作国民党军堵击中央红军的第一道封锁线。根据和红军达成的协议,陈济棠只以余汉谋第一军第一师分驻各地,沿途筑碉挖壕,架设枪炮,以示执行蒋介石的“围剿”命令,而他将粤军主力集结于纵深,以便机动。
粤一师在前线长期和红军对峙或磨擦,和红军存在着一定的历史宿怨,有的官兵甚至抱有“势不两立”的情绪。
余汉谋接到陈济棠的命令后,通知各作战部队为红军让道,因时间仓促,语焉不详,粤一师未能了解到上面的意图,故擦枪走火的小规模战斗时不时地发生。
10月21日,红一军团第15师先头营歼灭了驻安远固营之安远“铲共团”常备第一中队。
防守重石、版石的粤军第一师三团团长彭林生认为攻打固营的是红军的小股部队,遂率部出击,不料一接上火,就遭到红军一顿暴打,差点成为红一军团舌尖上的美味。
幸亏这个愣头青逃得快,连夜走小径向安息窜逃。
经过新田圩、金鸡圩、古陂、石背等一系列的战斗,粤军第一师遭到余汉谋一顿臭骂后,才从新田、韩坊全线撤退,向安远、信丰、南康集中,让出了中间大道。
25日,红军全部渡过桃江,突破了粤军防守的第一道封锁线。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红三军团四师师长洪超牺牲,红军伤亡3700余人。
红军突破第一道封锁线后,蒋介石大惊失色,因无法判断红军的军事意图,即电陈济棠、何键出兵火速在汝城至仁化间拦截。
这是国民党布置的第二道封锁线,因湘军主力来不及向粤边靠拢,在汝城守备的部队只有湘军62师钟光仁旅,还有两个团的地方武装。
迫于蒋介石的压力,陈济棠不得不摆出和红军决战的架势,命令李汉魂率独立第三师、陈章独立第二旅及叶肇第二师,编成一个纵队,赶到乐昌、仁化、汝城一带堵截。
实际上,陈济棠主要精力用于防堵上,重在阻止红军与中央军进入粤境,真正尾追红军的只有叶肇的第二师和陈章的独二旅。
因怕走漏了风声,停战协议仅限传达到将军级别以上,团以下的基层军官不晓得上级的作战意图,在通讯不发达、敌我双方距离很近的情况下,单靠双方高层之间的默契,是难以避免两军接触的。
虽然和粤军有了借道协议,虽然前锋部队夺关抢隘,但八万多红军队伍拥挤在五岭山脉南岭、大庾岭、骑田岭中崎岖的山路上,步履蹒跚,整个队伍如同一个被坚冰阻塞的细流,行进速度迟缓得令人难以置信。
红军渡过桃江后,先头部队沿湘粤和赣粤边界,迅速向湖南汝城和广东边境城口方向穿插。
但中央两个纵队一万多人搬家似的转移,在五个主力兵团的护卫下,每天只走10至15公里,而且每个兵团也要携带大量的物资,1000多副担子,十几门山炮拆下来,一个炮筒都要四个人抬;还有各种机器、纸张等坛坛罐罐,非常累赘。上千人的运输队拥挤在崇山峻岭的羊肠小道内走走停停……
看着九军团长长的运输队伍,罗炳辉气得够呛,立即叫来了蔡树藩、郭天民、黄火青、周子昆、王开湘、肖新槐等人,控诉了这种荒唐的转移方式。
担负奔袭城口任务的红1军团第2师第6团第1营,在营长曾保堂的率领下,急行军220多里,于11月2日夜奔袭得手,夺取城口;红3军团部队赶到汝城城下,发现汝城守敌强悍,短时间内难以破城,索性绕开,以一部兵力监视。
同日,博古和李德命令红九军团消灭汝城西南附近的敌军四个团,
但因此地布满了碉堡群,且红九军团缺乏攻坚的重武器,结果进攻受阻,没有完成既定任务。
红军高层命令下红五军团的少共国际师掩护红九军团撤退,而少共国际师挡不住敌人的猛烈后进攻,罗炳辉只好带着红九军团返回来,掩护少共国际师撤退。
相对一些顽固分子而言,大部分粤军官兵还是执行上面的命令,当红军抵达锦江时,携带大量设备涉水过江,速度缓慢,场面混乱且根本没有防备。
而此时锦江两岸所有制高点全在粤军手中,如果发起突然袭击,红军必是遭到重大的伤亡。
扼守锦江的是粤警卫旅第二团,团长黄国梁,曾经奉命剿过朱毛红军,因作战无力,被蒋介石撤了职,转而投靠陈济棠。
他不愿意和红军作战,严令部队不许出击,让红军安全地渡过锦江。
事后,他却受到第一军第二师第五团团长陈树英的揶揄:“眼看着共产党经过,不截击,真饭桶!”
陈树英是陈济棠的侄子,恃着叔父的权力,平时骄横跋扈,好大喜功。他在意识形态上、政治立场上,甚至在个人恩怨上,对红军都有极度对立的情绪。幸亏他仅是一名小团长,破坏力很小。若是师长或军长,这种情绪所导致的后果,会给红军带来诸多不利的因素。
11月6日,他接到了在“延寿附近发现红军后卫”的报告,有如恶狼见到猎物,两只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命令先头营营长李友庄追击。
李营率部翻过一座山脊,在一条小河的对岸发现了红军部队。
这股红军是担任后卫任务的红五军团一部,以小河为屏障,居高临下,凭险而守。
粤军涉河发起强攻,但遭到红军顽强阻击,李友庄负伤,副营长潘国吉带领部队继续向前冲锋,可刚冲上山坡,就被包抄过来的红军切断了退路,成了俘虏。
红军怕被粤军主力撵上,不敢恋战,摆脱陈树英部,向西追赶大部队而去。陈树英恼羞成怒,紧追不舍。
11月11日,国民党粤军陈济棠部两个师、两个独立旅尾追红军至延寿简家桥、中洞、九如、桑坪一带,对红五军团担任后卫的第三十四师进行夹击。
此时,红军后勤部队因受辎重拖累,正拥塞于延寿至岭秀、盈洞20余里长的山间小道上,行动极为缓慢。
为了掩护后勤部队安全通过山间小道,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迅速抢占了下杨村后面的维堆山和狮形岭进行阻击。
当天,汝城县保安团团长胡凤璋率部渡过延寿河,从下杨铜田抄小路向红军偷袭,遭到红军强烈的抵抗,从傍晚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敌军无法前进一步。
次日,敌军不断增援,陈树英的第五团由大坪追击红军到了延寿,与湘军第六十二师会合,然后兵分两路向红军攻击。
陈树英为报前几天被揍之仇,站在粤军的冲击队形后,一个劲儿地催促着粤军士兵向前冲。
仗一直打到后半夜,陈树英觉得有点不对劲,从猛烈的火力上判断无论如何都不像红军。后通过军号联络,才知道闯祸了,自己打的竟是从另一条路追击红军而来的粤军第三师。
红34师腹背受敌,被迫退守下杨、寿水一线小山头作背水一战,死死守住俯控延寿江的青石寨。
敌人恃着强大的火力,夺占了青石寨,向正在涉水过江的红军疯狂扫射。一批批红军战士中弹倒下,尸横河畔,血染江水。
军团长董振堂猛吼一声,手端机枪,冲在前面,战士们紧跟其后,奋勇争先,夺回了青石寨制高点。
经过三天三夜血战,后勤辎重队伍全部过境,董振堂率部且战且退,经文明向宜章方向转移。
待两军退去,当地群众将红军战士的尸体掩埋,在青石寨山下建立了红军墓群。
红军通过第二道封锁线后,粤军抓到一些在山林里迷路掉队的红军战士,李汉魂惊讶地发现,这些掉队的士兵竟然有红一、三、五、九军团的番号。
正是因为这一发现,蒋介石才作出了正确的判断,红军向西,不是什么战术调整,而是战略大转移。他急忙调兵遣将,在湘江布下第四道封锁线,以至红军蒙受惨重的损失。
窥破了红军的意图,蒋介石当然喜不自禁,重赏了余汉谋、李汉魂、陈树英等粤将。而陈济棠却是高兴不起来,气得差点毙了陈树英,还去电斥责了李汉魂一顿,吓得李汉魂再也不敢追赶红军了。
事实上,李汉魂尾追红军时,也是虚张声势,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中了红军的埋伏。
当他得知在延寿之战前曾和红一军团擦肩而过时,不由直冒冷汗,暗叫侥幸。假如不是他运气好,他哪里有向蒋介石邀功请赏的机会,说不准此时成为红一军团的俘虏了。
李汉魂当然知道林彪的厉害,水口一战,他被林彪打得屁滚尿流,直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但他并不知道,享有“红军之鹰”之誉的林彪,曾经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军官。
1927年4月的北伐战争中,林彪在国民革命军第4军25师73团担任排长,李汉魂则担任该师少将副师长。击溃奉军后,李汉魂升任25师中将师长,林彪升任连长。4个月后,林彪随军参加南昌起义,从此跟李汉魂分道扬镳。
一个是师长,一个是连长,职位悬殊过大,李汉魂对林彪没有一点印象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红军的战斗力,比他当年的铁军还厉害。
六年之后,林彪在革命队伍里成为红一军团的军团长,而李汉魂一直在军阀混战中转来兜去,到现在还是一名师长,而且他的部队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铁军第25师了。
李汉魂在报告中称延寿一战中毙敌甚多,缴枪六千支。实际上,此战红军并没有伤亡那么多,是李汉魂在添油加醋,把陈树英团和粤三师误打的伤亡数字也报上去了,这一虚假的战绩,倒是洗去了陈济棠通共的嫌疑。
不过,红军通过第二道封锁线时,的确伤亡了三千余人,原因是李德等人在没有弄清楚地形的时候就向红一军团下达了命令,导致林彪在延寿、九峰一带迷失了方向。
九军团紧随在红一军团后面,也在茫茫的大山里来回兜圈子,途中失散了不少战士。
李汉魂部在延寿遇到的是负责断后的红五军团,而和他擦肩而过的红一军团,此时奉中革军委命令向九峰山、乐昌方向进军。
林彪从敌人的电话里窃知粤军邓龙光率三个团赶到了乐昌,其中一个团去了九峰山。他一惊,立即派出善跑的红四团控制距粤汉铁路约十多公里的九峰山制高点,以防备粤敌占领乐昌,从而威胁到军委两个纵队的安全通过。
红四团接受任务后,迅速抢占了九峰山,并派出部队攻击九峰山南侧的茶岭。
经过一天的激战,红四团牵制了九峰圩的粤军,掩护军委两个纵队和红九军团等后续部队从九峰山以北安全通过。
随后,红一军团越过大王山,占领了宜章县的小镇白石渡。
由于红三军团和红一军团分别占领了国民党军第三道封锁线的重要支撑点宜章城和白石渡,至15日,中央红军从郴县、良田、宜昌、乐昌之间全部通过第三道封锁线,进入了湘南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