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广东军阀连年混战,政权迭变,土匪蜂起,其中匪患最为严重的是雷州半岛及粤东地区的南澳岛。
雷州半岛大部分地区被原始的热带森林覆盖,隐藏于莽亘逶迤的丘陵之间,可谓地形险峻,易守难攻,而且山高皇帝远,政府难以派兵剿抚,在这样特殊的历史环境和自然条件下,匪患不断,给雷州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据统计,拥有人枪两千以上的土匪达三十多人,其中以李福隆、陈振彪、杨陈子、陈子娘、陈四公这五股土匪最为猖獗,他们不同于一般土匪风高放火月黑杀人,而是攻城掠地无恶不作。
雷天麒曾读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比虎啸月的父亲虎山行晚几届,毕业后分配在粤军蔡炳环团任中尉连长。
1920年11月,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时任粤军总司令的陈炯明派遣蔡炳环带兵到雷州剿匪。
部队刚至徐闻县下篱,就遭到几股土匪的合击,伤亡惨重,蔡炳环率残部逃离雷州,只留下雷天麒的连队退守雷城,
翌年春,匪首李福隆率领三千人攻陷雷州,巷战打得十分惨烈,敌众我寡,守城的部队在土匪辗压式的打击下,伤亡殆尽。
雷天麒凭借着一身武功和精湛的枪术,浴血杀出古城。
兵败落逃,雷天麒不敢归队,回到雷村闲居。不料,村里有人串通土匪,暗里告密,匪首李福隆获悉,命心腹胡红中带着一伙匪徒摸入雷村抓捕。
夜里分辨不清,他们包围了雷天麒邻居的家,并架起机枪封住大门,但入宅抓捕时,才知道入错了门,赶紧调过头,包围了下一户,这才是雷天麒的府邸。
雷天麒十分警觉,听到邻居家有动静,意识到情况不妙,偕同家人从侧门而出,躲入村后的山林里,得以逃脱土匪的魔掌。
素来被称为“天南重地”、“固若金汤”的历史名城,居然被一群土匪攻陷,烧杀奸掠,无恶不作。
这一劫难,不仅亵渎了雷祖的神位,也重重地打了官府的脸。
在市民强烈的呼吁和商会的大力支持下,县衙招募勇士,成立一支杀贼民团,并聘请雷天麒为海康县民团团长。
当年秋,雷天麒通过土匪内线,获悉李福隆赴澳门采办枪支,便带着几个枪法好的部下,尾随前往,瞅准时机,在澳门“大三巴牌坊”,成功地将李福隆击毙,为雷州百姓除去一大祸害。
李福隆死后三个月,李部二当家陈学昌见势不妙,接受粤军第八路司令黄明堂的招抚,被任命为第二统领,率部进攻广西龙州壶关。
因伤亡惨重,他带着残部六百多人反水,沿路抢劫,逃回徐闻山,重新占山为王。
1922年春,陈炯明派遣第七路司令黄强到雷州清乡督办,征剿土匪,并任命雷天麒为雷州剿匪民团司令,节制海康、徐闻两县民团。
在雷天麒民团的大力协助下,粤军很快地剿灭了陈学昌这股土匪。至此,为祸十多年杀人如麻的李福隆匪部终于在这块红土地上消失了。
剩下来的第二号土匪头子是陈振彪,外号“造甲三”,太平镇造甲村人。此人亦正亦邪,初期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既打过官兵和法国鬼,也打过李福隆等土匪。
1921年秋,造甲三接受陈炯明招安,纳入广东虎门要塞守备队,被任为总队长。
第二年,陈炯明背叛孙中山,兵败下野。陈振彪恐惧,率部返回徐闻山,违背了“劫富济贫”和“五不抢”的初衷,沦为无恶不作的悍匪。
在反围剿中,他屡次设计大败官军,声望大振,附近的土匪,大都归附在他的麾下。
1925年6月,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第十二师奉令平定雷州匪患,师长张发奎考虑到这些悍匪劣性难改,狡诈善变,决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于是,他打出招抚的旗号,许以高官厚禄,诱降了陈振彪,命其部开赴沈塘圩接受政府改编。
陈振彪不知有诈,如期率领一千多名土匪到十二师的指定地点改旗易帜。
当他们作着升官发财的白日之梦时,隐藏在周围暗处的几十挺机枪喷出了长长的火焰,大开杀戒,陈振彪等人当场中弹毙命。
在十二师重重包围下,众匪徒无路可逃,纷纷倒在血泊中,逃脱者寥寥无几。
剿灭了陈振彪等匪徒,张发奎接到命令,率十二师强渡琼州海峡,征讨南路军阀邓本殷,因而雷州的剿匪任务交给了第十一师(师长陈济棠担任)。
陈振彪死后,残匪由蔡阿兰统领,重整旗鼓,继续为非作歹,祸害百姓。而在此时,陈济棠部下刘起时的两个排长廖某和冯某,率部逃入徐闻山,投靠了蔡阿兰,落草为匪。
蔡阿兰一下子得到两个排的正规军,实力大增,气焰更加嚣张,嚷着要和粤军决一死战。
1933年4月3日,南区绥靖公署在雷城召开大会,陈济棠下令在雷城北门外,处决徐闻山匪首、匪徒吴元海、黄启利等215名,匪妇及小孩均由亲属保释。
至8月,李扬敬部两个团清剿徐闻山残匪,虽然活捉了匪首陈永富,但蔡阿兰等人闻风逃脱。
9月14日,第一独立团乘徐闻山匪徒汇集沟尾匪寨会祭之机,攻破匪寨,以伤亡一个连士兵的代价,将蔡阿兰击毙,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次剿匪,歼、俘匪徒200多人,缴获长短枪300多支。
年底,第二团在青桐村建立指挥部,经过三个多月的围剿、招抚,捣毁匪巢数百个,击毙和生俘匪众数百人,至此,雷州半岛的匪患基本上被粤军肃清。
剿匪十多年,雷天麒的民团先后死伤千余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事实上,雷天麒和胡不归之间没有什么私仇,他抓捕胡家兄弟,并非因为他们驱虎咬死了自己的父亲、弟弟和弟媳,而是在此之前,而是在审讯一个名叫“红毛狗”的匪首中,得知胡不归的父亲胡红中原是李福隆的心腹,李福隆死后,胡红中投靠了陈振彪,和蔡阿兰义结金兰。
在沈塘圩接受改编时,胡红中和陈振彪一同死在国民革命军十二师的枪口下,他死后,蔡阿兰顾念兄弟情谊,一直暗里周济他的家属。
胡不归兄弟对官军不讲诚信,诱杀他父亲的事而耿耿于怀,从骨子里仇视官军,虽然他们没有入山为匪,但借着猎人的身份及熟悉地形,经常刺探剿匪部队营地和行军线路,为土匪通风报信,致使蔡阿兰屡次逃脱,祸害百姓八年之久。
这八年里,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剿匪将士倒在血泊之中?
民国22年,雷州半岛闹了十八年大匪患虽然基本上被平定,可在莽莽的深山老林里,还是啸聚着一些土匪残部,胡不归兄弟经常为他们运送粮食、盐巴、布疋等重要物资。
雷天麒将胡不归和胡不统逮捕归案,经过和“红毛狗”对质,胡不归和胡不统承认了通匪之事。按剿匪条例,通匪者罪加一等,格杀勿论。当时官军还枉杀了不少人,何况他们证据确凿。
“胡不归和胡不统深知死罪难逃,恃着武功,越狱而逃。五年后,胡不归成为抗日英雄,既然他已经悔过自新,而且他两个弟弟已经伏法,我就不再翻他的旧案了,想不到他的匪性不改,到头来还是投靠了日军,干出背叛祖宗丧心病狂的事儿。”
雷天麒一口气说出当年他和胡不归兄弟之间瓜葛的真相。
“哦,原来如此,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不知情者还为胡不归鸣冤叫屈呢,以为您恃强凌弱,私设公堂。”梁雨泉听后,觉得团长很冤。
“这事我也听说过,有些人还将此案编写成梁山泊解珍解宝版的故事。说实话,我听后心里有点难受,但一想到在剿匪中捐躯的将士们,个人的委屈就化为乌有?我知道,胡不归入保安团后,仍是怀恨在心,巴望不得将我剁成肉酱,过去我对他避而不见,不是我怕他,而是为了顾全大局。”雷天麒勉强一笑,应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孰是孰非?谁忠谁奸?已是泾渭分明,胡不归叛国投敌,卖主求荣,明摆着他回归本性,原形毕露,这还用得着浪费口水吗?”
虎啸月心里有所牵挂,显得颇是烦躁,根本没有心思唠叨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
“看你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是不是盼着参谋长回来?若是依着我的推断,攻打县城的事应有谱儿,拭想哪个当官的不想搞点成绩向上面邀功请赏?”
一直不吭声的江鸿见虎啸月老是朝门外望,一副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宽慰一句。
他是雷天麒那个剿匪连队唯一的幸存者,平时不爱说话,可善于观颜察色,打仗喜欢动脑子,现在是一大队副大队长。
“省保安司令部那帮官老爷没打过仗,心情若是好,就给你秒复,否则,等上三五天也是常见的事。”雷天麒似是习惯了,不以为然。
“战机稍纵即逝,若是等上三五天,黄花菜都凉了。”梁雨泉嘟囔道。
“不会凉的,上峰批示了,而且是张发奎长官电令。”
这时,洪流满脸春风,掖夹公文包,一边抬脚跨入门槛,一边应着梁雨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