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琼崖红军二次反“围剿”中,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其中最为感人的就是女子军特务连。
8月7日,女子军特务连和红一营在母瑞山之东北部的马鞍山半山腰隘口,垒起简单工事,阻击追杀过来的敌军,掩护红军主力转移。
坚守三天三夜,打退了敌人无数次的进攻。任务完成后,女子军特务连二班主动请战,留下来继续战斗,掩护连队向牛庵岭撤退。
十个女战士有如十个努目金刚,守在阵地上,不让敌人前进半步。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敌人冲上阵地,她们抓起枪托、木棒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有的临死前与敌人扭成一团;有的紧紧抓住敌人的头发;有的死死地咬住敌人的耳朵……
战至最后,她们不畏缩,不投降,选择以死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与心中的信仰。
战地琼花分外香,她们的名字是:梁居梅、陈月娥、张昌英、张泮英、陈秋娘、陈业花、孙玉芳、许世容、陈俊蛟、欧继花。
纤手亦能屠龙虎,死以香魂护战旗,她们都牺牲了,以鲜血和生命诠释了琼崖的木棉花为什么别样红!
女子军特务连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支妇女武装,也是琼崖红军中第一支有编制有番号的女连队。
因为这支部队存在的时间仅有一年多,且在革命低潮时期,所以没有留下过多的资料记载。
195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在全军开展建军30周年征文活动,海南军区政治部宣传干事刘文韶整理资料时,在一本油印的关于琼崖纵队作战史的小册子上,意外地发现一条仅有19个字的简述:“琼崖独立师下属有一个女兵连,全连120人”。
经过一年的调查与挖掘,刘文韶写了一篇三万多字的报告文学《红色娘子军》,于1957年发表在8月号的《解放军文艺》上,使已经消失了25年的“女子军特务连”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中。
文章发表后,反响很大,曾被多家刊物转载,随后被改编为影剧和芭蕾舞剧。于是,女子军特务连的故事红遍大江南北。
19个字的记载,翻开了一段尘封25年的红色历史。
其实,在这座孤岛上,战火燃烧下无悔青春历经血与火考验的不仅仅是女子军特务连,还有成千上万个巾帼英雄。
在历次革命斗争中,琼崖计有1903名女烈士,仅在抗日战争期间,牺牲的女战士就有1058人。
这一串闪亮而沉重的数字,足以构成一道暴风骤雨后的彩虹,横架在琼崖的上空。
有人说,女子军特务连的诞生是历史的一种偶然,也是历史的一种必然。
生活在封建社会最底层的琼崖妇女,受政权、神权、族权和夫权四重压迫,连起个名字的权利。
1919年,“五四”运动风暴席卷神州大地,新思想、新文化热潮也蔓延至琼崖,各种妇女组织、妇女夜校应运而生,各中小学开始招收女学生。
觉醒了的琼崖妇女,以大无畏的反抗精神,砸开封建思想的桎梏,和男人一样参加社会活动,走上了政治舞台。
据1928年统计,全琼女党员有3000多人,女团员有10000多人,在中共领导的群众团体中,妇女人数占到了30%。
在这种浓厚的革命氛围下,甭说成立一个女子军特务连,只要有足够的武器,成立一个独立团绝对没有问题。
当琼崖特委决定招收一百名女青年组建女子军特务连时,报名者高达七百多人。因名额有限,审查比较严格,只能在17至24岁之间的年龄段招收,具有党员、共青团员、赤卫队员身份的女青年优先录取。
1931年5月1日,“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在乐四区赤赤乡内园村的红军操场上正式成立。
连长为庞琼花,指导员为王时香。全连辖有三个排,一排长冯增敏(后为卢赛香),二排长庞学莲(后为李昌香),三排长黄敦英(后为曹家英);每排三个班,每班有战士10人;全连9个班,加上连部传令兵、旗兵、号兵、庶务、挑夫和三个炊事员,全连共103人。
年仅19岁的庞琼花是女子军第一任连长,海南乐会人。1927年参加少年先锋队,翌年加入共青团,在共青团乐会县委妇委工作,1930年入伍,在红三团一营二连当战士。
她参加过几次战斗,胆大心细,勇谋兼备,屡建战功,深受红三团首长赏识。
当上连长后,她不负众望,率部参加了沙帽岭伏击战、火攻文市炮楼、拔除阳江据点和马鞍岭阻击战等战斗,为琼崖革命史书写了辉煌的一页。
1932年春,女子军进入全盛时期,扩编为两个连,第一连归红一团指挥,连长冯增敏,指导员王时香;第二连归红三团指挥,连长黄墩英,指导员庞学莲。
而此时,第一任连长庞琼花在“肃反”运动中被怀疑为社会民主党,停职审查,押至母瑞山农场劳动改造。直到8月份国民党军队兵临苏区,才被宣布“无罪释放”,随同女子军特务连遣散。
回家后,她又被国民党逮捕,直到1937年才被释放。
出狱后,她被乐会县国民政府文书王汉文纳为偏房。1942年,日军占领阳江,她和丈夫不愿当汉奸被日军杀害。
影剧和现实截然不同,女子军特务连走入会场接受团首长授旗时,并不是穿着崭新的红军制服,而是接近于赤卫队的模样,只不过是齐整一点,排长以下的战士一律穿大襟衣、短裤,系子弹带,背长枪,连长、排长着长裤,腰插手枪。
武器方面尤为简陋,全连只有连长庞琼花和指导员王时香各有一把驳壳枪,其余战士包括排班长背着的都是简陋的“75”枪、单针枪、五排枪,甚至是打猎用的粉枪、平筒枪。
别以为部队首长重男轻女,在琼崖红军中,她们的装备算是较好的一个连队,很多男战士还拿着柴刀或竹枪战斗。
在影剧或舞台上,《红色娘子军》女主角吴琼花(原型是庞琼花)、党代表洪常青(原型是乐东县苏维埃政府委员王学葵),反角“南霸天”(原型是陈贵苑)是全国人民所熟知的人物。
当“本县土皇帝、民团总指揮、椰林寨大地主恶霸”的“南霸天”被红色娘子军活捉时,多少观众在银幕或舞台下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凌迟处死。
因为这个“南霸天”,坏得不能再坏了,他勾结官府,私设刑狱,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拥兵自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广蓄奴婢,仇视革命,围剿红军,等等。
也有人说“南霸天”的原型是陵水县大地主张鸿猷。
这锅实在是背得冤,张鸿猷晚清科举出身,富甲一方,为人慈善,备受当地百姓景仰,他没有家丁、枪支,更没有碉堡。何况他在红色娘子军成立之前就不在人世了。
不过,有一点是真实的,“南霸天”的罪恶庄园,选址就在张鸿猷的故居,剧组这一捉弄,使张家人吃尽了苦头。
1962年,台湾飞机经常骚扰海南岛,张鸿猷的曾孙张国梓出于害怕,躲入山洞里,结果被捕,坐了15年冤狱,罪名是入山为特务送情报。
他的二弟张国柱看《红色娘子军》芭蕾舞时,申辨了一句,即被判定为“南霸天”翻案而开除了公职。
特殊的历史年代,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俯首即拾。事实上,这个集反面大成的“南霸天”是一个虚拟人物,是根据剧情和政治的需要而提炼出来的角色。
“当地根本没有南霸天这个人”,红色娘子军第一任指导员王时香老人生前如是说。
女子军特务连擒获的不是“南霸天”,而是陈贵苑, 一个不折不扣的“总爷”一一乐会县反动民团头子,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陈贵苑,乐会县乐城人,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回老家混上乐会县民团团总一职。1931年6月,他被国民党政府任命为乐东县“剿匪”总指挥,配合陈汉光旅围剿琼崖根据地。
6月27月,陈贵苑率民团200多人,兵分两路进攻苏区,女子军特务连按作战计划,将敌人诱入红三团伏击圈。
经过一个多小时激战,毙敌20余人,俘虏陈贵苑和中队长陈传美以下70余人,缴获146枝长短枪、5箱弹药和十几担大米、鱼虾,余敌溃逃。
此役,红军伤亡达200多人,其中女子军特务连伤亡40多人。由此可见,陈贵苑民团的战斗力很强悍,倘若不是中计,红一营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陈贵苑被女子军特务连活捉后,经苏维埃政府公审,就地枪决。
沙帽岭伏击战,虽然打出了女子军特务连的威风,但敌强我弱,无法改变琼崖红军第二次反“围剿”失败的命运。
8月上旬,陈汉光调集兵力加紧对母瑞山根据地的进剿。
斗争形势相当严峻,为了保存革命力量,红军独立二师师长王文宇不得不遣散了女子军特务连。
由于革命处于低潮时期,土豪劣绅以及各种反动势力卷土重来,气焰十分嚣张,四处搜捕屠杀共产党人和红军战士。
在疏散隐藏过程中,女子军连干部庞琼花、冯增敏、王时香、黄墩英、庞学莲,排长王振梅、乐会县苏政府委员王学葵、乐会县少锋大队长林尤新、琼崖妇女委员会委员林仲英、琼崖苏维埃政府常委蒙汉强相继被捕,关在同一间牢房里。
不久,王振梅和林仲英被释放,蒙汉强等八人被押送到“广州国民特别感化院”囚禁。
1937年国共第二次合作,携手抗日,她们才被释放回琼崖。
在女子军特务连的幸存者中,一连长冯增敏年纪最小,也是性格最坚毅的一个。
1937年她出狱后,毅然上山寻找党组织,解放后,她担任琼海县妇联主任,是唯一一位当上干部的娘子军战士。
1960年,她出席全国第一届民兵代表大会,被毛主席接见,并获赠一支苏式自动步枪、100发子弹、3个笔记本。
1968年,白沙县“三查”办公室收缴到《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陈汉光警卫旅琼崖剿匪记》一书。
该书记录了“警卫旅”抵琼后对苏区和红军发起第二次“围剿”的经过,于1933年春编纂出版,书里有许多与琼海相关的图文史料。
由于此书的不实记载,在“清理阶级队伍”中,原女子军连干部冯增敏、王时香、黄墩英等人深受其害。
“文革”结束后,这本书随同其他敌伪档案一起被移交给琼海县委落实政策办公室,冯增敏等人的冤案得以昭雪平反。
万泉河泱泱,母瑞山苍苍。女子军特务连存在的时间虽然过于短暂,但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以至在后来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琼崖妇女不让须眉,踊跃参军,女战士占纵队人数达到七分之一,托起了琼崖革命的历史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