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战事一结束,雷鸣心生一计,命令一连战士们剥下鬼子军服皮靴等,打扮成日军,在三连“追杀”下向山下溃退,以便骗过日军,赚取敌营。
此计确实是高明,也见得雷鸣睿智,剧情逆转,山田一时拐不过弯来,自然不疑有诈,在没有提防的情形下,山田和炮队、通讯队的鬼子们只有挨打的份儿,跟随着宪兵队去阎王殿领取永久的居住证。
只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陈一林在西厅渡搞出大动静,致使这群鬼子得以逃过一劫,和死神擦肩而过。
雷鸣带着部队退至山脚下,却不见了鬼子影儿,纳闷间,听到西厅渡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倏然明白这里日军远遁而去的原因。
既然保安十团动手了,料西厅渡的鬼子难以阻挡一个团的进攻,渡部玄藏必是抽调周边的日军过去增援,若是如此,南渡口的守军就显得势孤力单了。
刚才被自己所灭的这支日军,不是奉命去南渡口增援吗?那干脆演戏演到底,杀个回马枪,智取南渡口。
不懂日语,雷鸣让朱厚爵带着几个会说几句日语的伪军在前面开路,以骗过南渡口的日军。
朱厚爵原是粤军一个连长,陈济棠下野后,蒋介石整编粤军,他被余汉谋列入裁减名单,奉命率部回原籍,改头换面,编入海康县民团。
去年,胡不归投靠日军,强行收编了他的部队。本来,他不愿意当汉奸,但慑于日军和胡不归的淫威,加上对蒋介石心怀不满,只好归附。平时,他的部队仅是驻守县城,维持治安秩序,很少外出执行作战任务。
随着下河旅团主力集结于遂溪县北部,准备进入广西作战。留守后方的日军有限,作战兵力空虚,山田不得不倚重伪军来协助他巩固占领区的统治,尤其是后勤运输的安全。
所以,朱厚爵的三营也被山田调出县城,随团部行动,驻守西厅渡右侧。
若论战斗力,三营在警备一团中是最强的,因为它保留着原粤军一个整连的建制,也即是朱厚爵的部队。而胡不归投靠日军时,仅是拉走了保安四团的胡不凡小队。
在这个问题上,时任驻军最高长官的山田似乎比中国人更懂得权谋学,他任命朱厚爵为警备一团副团长兼三营营长,为的是掣肘胡不归。
若是云中鹤之流,得到山田如此宠信,早就在暗中和胡不归掰手腕了,可朱厚爵似乎很低调,不管是对胡不归或是对山田,都是若即若离,不卑不亢,让人讳莫如深。
其实,朱厚爵的心承载着满满的悲伤满满的无奈,都说人生难免不如意,而他一生都不如意,从军校毕业出来,刚混上连长之职,就遇上粤军整编,由正规军跌至地方民团,刚混上民团团长之职,又遇上日军登陆,由民团转为伪军。
全面抗战爆发后,他想率部参加叶挺的新四军,但路遥途远,关卡重重,粤军绝对不允许他的部队出粤。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一个人去找新四军,可至粤北,“皖南事变”就爆发了,新四军军部所属部队9000余人奉命北移,从云岭驻地出发绕道前进。1941年1月6日,行至皖南泾县茂林地区,突遭国民党第三战区顾祝同、上官云相指挥的7个师8万多人的拦击。
8日,陷入重围。新四军在叶挺军长指挥下进行抗击,血战七昼夜,终因众寡悬殊、弹尽粮绝,约2000人分散突围外,大部壮烈牺牲。
叶挺与顽军谈判时被扣押,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牺牲,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周子昆突围后不幸被叛徒杀害。
他得知这个消息,感到恐惧与失望,遂回雷城,不再有别的想法,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这次山田带着宪兵队增援南渡口,为了纠集足够的兵力一举将独立营置于死地,特地调朱厚爵的三营配合宪兵队作战,因为他知道,在伪军中,这支部队有一定的战斗力。
而胡不归不想伤了警备一团的元气,谎称附近有敌情,须加强警戒为理由,仅是让朱厚爵率原部归山田差遣。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在这次作战中消耗朱部的实力,以达到彻底控制警备一团的目的。
朱厚爵明白胡不归的心思,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山田的命令,又考虑到宪兵队作战强悍,只要见机行事,谅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也不多想,率部跟随宪兵队行动。
没想到出城第一战,宪兵队全军覆灭,他和他的部队都成了俘虏。
本来,朱厚爵早就不想当被人指着脊背骂祖宗十八代的伪军,在雷鸣劝说下,他愿意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得知今夜被自己消灭的日军竟是山田的宪兵队,雷鸣似是缓纾了一下心头大恨,轻捶史简一拳道:“史大哥,这回你立大功了。”
“什么功不功的?这些畜生的命抵不了咱们兄弟的命”
打残了一个连,史简的心情坏到极点,语气有点哽咽。
“打仗免不了流血牺牲,史大哥,这些反正的兄弟暂时编入二连,你带着他们留在这里清理一下,让死去的兄弟们入土为安。然后,你们从擎雷山那边先撤回龟坪。”
雷鸣听后心里也是很难过,,沉默了一会儿,才对史简下此命令。
“行,你们赶紧去吧,杀光这些狗日的鬼子,我留在这里陪陪王连长这些兄弟,送他们一程。”
真是一个铁骨柔情的汉子,雷鸣鼻子一酸,和兄弟们摘下帽子,朝阵亡的兄弟们鞠躬三下,默哀三分钟,然后整队向东,挟带着仇恨,杀向南渡口。
这个时候,如果雷鸣领兵杀向西厅渡,就能灭了山田的炮队和通讯队,然后,调转炮囗,轰击日伪军,和保安十团转入反攻,即使不将敌人杀得片甲不存,也会丢盔弃甲,退回县城。
可是,雷鸣高估了陈一林,以为保安十团会象保安四团一样,敢于和日军拼一场,轻松地夺下西厅渡,故他不想掺和此战,而是挥师杀回南渡口,完成邓定远交给他的作战任务。
正是因为错失了这一战机,以至保安十团遭到日军重创,使山田又躲过一劫。
驻扎在西厅渡的是鬼子的机枪中队,辖有14人的中队部和3个机枪小队,1个弹药小队,每个小队4挺重机枪,总数12挺,兵员174人,中队长是陆军中尉福井治左门。
日军独步第70大队的指挥部设在西厅渡,除了大队长渡部玄藏;大队副官多田直一,还有安冈久幸的通信队。
其实,西厅渡的地形和南渡口一样,前面是一块呈扇形的平地,后面背倚大河。
邓定远是一个将军,自然知道西厅渡比南渡口更难啃,但保安十团的实力比独立营强大得多,打下西厅渡应不在话下。所以,出于一种战略上的考虑,他有点偏重于独立营,因为独立营不同于正规的保安团,充其量是一个具有民团性质的部队。
而保安团实则上是陈济棠年代的粤军,属于正规部队。1936年6月的两广事变中,粤军和新桂系再次联合反蒋,因余汉谋等人叛变,粤军瓦解,陈济棠被迫下野。
新桂系部队见势不妙,缩回广西老巢,凭险固守。蒋介石无法收拾桂军,只好把火气都撒到粤军头上。
在粤军的整编问题上,取代陈济棠之职的余汉谋虽然想保留粤军原有的建制,但此时中央势力已经进入广东,他无法主宰粤军的命运,只能由蒋介石摆布。
粤军原有15个师加2个旅,缩编为10个两旅六团制师和2个独立旅。全面抗战开始,粤军又被调整为10个两旅四团制整理师和2个独立旅,兵力损失近半。
那么另一半的兵力去了哪里?余汉谋等粤军首领还是留有一手,除了组建十个保安团外,剩下的粤军编入民团,作为粤军预备役部队。
相比较之下,蒋介石最希望裁减的是桂军,他恨桂军比粤军尤甚,但考虑到广西狼兵强悍的战斗力以及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的影响力,当时暂且保留桂军的半独立状态。
随着时局的变化,各地军阀出于民族大义,都归附于蒋介石的抗日大旗下,新桂系孤立无援,不得不服从蒋介石的裁减计划,将桂军从原有的20个师,整编为7个两旅四团制整理师。
表面上看,桂军的损失还超过粤军,仅是保留了1/3的编制,但李宗仁和白崇禧不甘心,也象余汉谋一样,将裁减下来的桂军成建制地转入了民团系统。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转入地方,使民团的整体素质得到极大提升,抗战全面爆发后,新桂系迅速扩编100个团开赴抗日前线,
粤军也是如此,抗战期间,出兵近百万,和这次藏兵于民有着莫大的关系,为正面战场输送了源源不断的兵力。
可以说,保安团是李汉魂的私人武装,倾全省财力打造,名义上是一支地方部队,但实际上,无论在人员编制上或武器配置方面,和粤军的正规部队没有什么区别,战斗力甚至比正规军还强。
这次破袭战,保安十团若是乘着狂风暴雨时向渡口发起进攻,估计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攻克西厅渡,但抗战进入反攻阶段,国民党部队尤其是地方部队,为了保存实力,消极抗战,以至日军阴谋得逞,取得了一号作战预期的战果。
陈一林率部入遂溪,原是为了调解独立营和挺进支队之间的矛盾,可他没想到,上峰一封电报,使他归于邓定远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破袭战。
当然,他是不会和日军拼个你死我活,仅是虚张声势,敷衍了事。
待雨过天晴,他才率部进入作战位置,兵分两路,一路进入阵地,朝西厅渡日军开火,围之不前,打而不攻;另一路则以爆破手段毁掉古官道。这样,既能应付邓定远,又能全身而退,实在是一举两得。
有道是怕鬼之人偏遇上鬼,正是因为陈一林如此存心算计,以至错失良机,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