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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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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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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死亡之花

       时隔将近一年,倘若是别人,或许将密码本的内容忘记得一干二净,而陈素珍凭着非凡的记忆力,还是记下了密码本一部分,虽说有的地方含糊不清,但并不影响到陈一白等人的破译。

       密码编程是有规律的,他们和日军电台打了多年交道,破译了无数个日军地对地、地对空、空对空的加密电报。所以,一旦获得陈素珍提供密码本的部分内容,他们很快就将日特来往的电报一一地破译了出来。              

       教何荦等人感到惊愕的是,一支以广西野生植物“曼陀罗花”为代号的日本小股部队也浮出水面,他们奉洪矢崎义郎之令,正从武鸣山区赶来临桂,准备配合日军特工队执行“九尾狐行动”的计划。

       曼陀罗花代表着不可预知的死亡,是传说中的死亡之花。顾名思义,不难想象,这是一支破坏力极强的恐怖力量。

       至于它的存在,除了日本华南派遣军特务机关的高层,恐怕无人知道。

        那是1940年春,日军从广东调来第18师团和近卫旅团入桂作战,以进为退,重夺昆仑关、攻陷武鸣等地,然后,虚晃一枪,主动撤出昆仑关、宾阳、上林、武鸣,集中兵力固守南宁。

       撤退之前,日军第5师团特务机关长中井增太郎大佐从部队里挑选一个小队的鬼子,其中还有13名女特工。

       他们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冒充躲避战乱的难民,在武鸣山区老虎岭斩木割茅,建起了一个小村落,任务是看守日军设在山洞深处里军火库,里面除了毒气弹,所有的轻重武器,都是缴获桂军的战利品,装备一个加强团绰绰有余。

       日军之所以留下这批军火,是因为正面国军步步紧逼,后方民团和地方部队不断地偷袭,加上桂道崎岖不平,运输困难。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便于日后反攻之需要。

       由于时局发生变化,日军的战略重心转向东南亚,第5师团奉令撤出广西进入越南。

       撤退之前,中井增太郎深知广西是中日较量的主战场之一,为了日后卷土重来,他精心布局,派遣大批特工,向桂林、柳州等重要城市渗透。

      其实,这并不是中井增太郎第一次布局,早在日军侵华之前,中井增太郎应李宗仁和白崇禧的邀请,出任桂系军事顾问。

       任职期间,他和日本“兰”机关长和知鹰二玩八卦,一暗一明,在广西编织了一张无形的间谍网,将桂系反特部门玩弄于股掌之间。

       三年后,当中井增太郎以日军第5师团特务机关长的身份,领兵杀入南宁时,桂系的反特部门这才恍然醒悟,当年自己的眼光只顾盯着和知鹰二,却忽略了身边这个比和知鹰二还可怕的对手。

       “曼陀罗”队头目名叫伊堂修一,毕业于陆军中野学校,是中井增太郎得力助手之一,曾在上海特务机关任职,一身肌肉,五大三粗。

       他祖上是广岛有名的铁匠,受家族传承,他深谙锻造工艺。

       为了掩饰自己的活动身份,他在桂南收了两个徒弟,以打铁为幌子,穿村过寨,足迹遍及八桂,暗中勘察地形,搜集情报。

       广州沦陷后,粤军主力集结于粤北拒守,南路兵力空虚。翌年11月初,白崇禧调桂军主力部队南下,加速整补,意欲趁此机会控制广东南路这些比较富庶之地,扩大桂系的势力范围。

       这样的美事,若是在陈济棠治粤时期,他作梦都不敢想。现在机会来了,他岂能错过?

       钦廉四属是广东辖地,防务归属于粤军,桂军接管后,为了摄取更多的地盘,主力向高明、鹤山等地推进。

       担任钦县湾的防守任务是桂系第16集团军46军新编第19师,也是桂军中战斗力最弱的一个师,辖三个团,55团守钦县,56团守防城,57团守小董。    

       这支部队于1938年6月由第46军173师2个团和170、171师补充团改编而成,虽说属于暂编师,但装备并不差,每个士兵都能领到一支步枪、一把刺刀、一个头盔、两颗手榴弹、一百发子弹和一袋干粮等,轻重武器的配置也不逊于正规师。

       师长黄固原是十九路军第78师155旅旅长,“福建事变”后,随蔡廷锴锴和区寿年归附于桂军,以十九路军余脉为骨干,组建桂军第176师。

       他是广西桂林人,颇受李宗仁和白崇禧重用,成功地脱离粤籍,成为桂军主力175师少将副师长。

       他百战沙场,在粤军时称得上是一员虎将,脱籍后却是畏敌如虎,在桂南会战中,被日军打得只身落荒而逃,部队溃不成军,一世英名毁于一役。

       有人说,新19师一触即溃,是因为日军海军第5舰队、陆军第5师团和台湾混成旅团太过于强大了,甭说新19师,即使桂军精锐尽出,也难以遏止日军的攻势。

       这种说法并没有毛病,事实就是事实,但事实背后还有着鲜为人知的一方面。凭心而论,日军对广西狼兵和民团还是有所顾忌的,隐蔽集结于海南岛南端的榆林港多日,迟迟不敢动手,后侦知驻守钦县湾的中国军队仅有一个桂军暂编师,战斗力不强,而桂军主力部队则远在数百里之外,短时间里难以驰援。

       瞅准了桂军的软肋,日军猛地扎上一刀,这一刀扎得既准又狠,让十个正师以上的国军将领被蒋介石罢免了官职,白崇禧和陈诚也因为督战无力,由一级上将降为二级上将。

       国军之所以落得惨败,重要的环节是因为输在情报战上,中井增太郎提前几年的布局,让日军在广西两次会战中都抢占了先机。

       桂南会战前,为日军第五师团提供桂军兵力布置情报的人就是伊堂修一,他锻造技术高明,打出来的钢刀坚韧锋利,因而被新19师师长黄固看中,召入军营,为部队打造大刀。

       黄固对大刀的嗜好,不是缘于武学渊源,而是他知道大刀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淞沪战役时,短兵相接,将士们挥舞钢刀,搅起一场场腥风血雨,杀得日寇鬼哭狼嚎,魂飞魄散。

       十九路军的刀法系河北武术大师孙禄堂的徒弟黄三所创,拼的是力气与速度,比29军的无极刀法尤为实用,一磕一劈,就是这么简单,一气呵成,一招制敌。

       尝到甜头的黄固,自此十分重视部队刀术训练,当上桂军新19师师长后,黄固考虑到桂地多为丘陵,大刀有利于山地丛林战,为了弥补火力上的不足,他召聚钦县铁匠,开炉制刀,并任命伊堂修一为总监,负责指导、验刀、配送等事务。

       凭借着这种工作的特殊性,这个化名为郑修一的日本特工和新19师的基层军官混得很熟,闲聊之间,他获取了桂军大量的军事情报,尤其是对新19师兵力布置、武器装备等情况,了如指掌。

       日军登陆并占领南宁后,伊堂修一并没有归队,而是接受中井增太郎的密令,率领“曼陀罗花”队潜伏于武鸣山老虎岭,自任为“村长”,村民们有的打铁、有的打猎、有的采药……与其他村落没有什么两样。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第五师团、近卫师团、十八师团编入第25军,司令官是山下奉文,入侵东南亚的马来西亚、新加坡。

       开拨之前,中井增太郎将广西的情报工作以及潜伏人员一并交给洪矢崎义郎。

       “曼陀罗花”队潜伏于桂地将近三年,快生锈了的电台终于在初秋的一个深夜里打破了静默状态……

       洪矢崎义郎启用这一枚冷棋子,实是出于一种无奈,虽然他知道“曼陀罗花”队潜伏的重要性,但军方的命令不可违抗,倘若没有“曼陀罗花”队的配合,日军特工队就不可能摧毁秧塘机场,原因很简单,特工队长途跋涉,过关闯卡,无法携带重武器和一定数量的毒气弹。

       伊堂修一接到新主子指令,不敢怠慢,留下女队员们看守山洞,其余人员随他押运武器去临桂县。

       枪支弹药是硬件,且数量大,很难藏匿于其他物资之中,尤其是迫击炮、重机枪、毒气弹之类,一遇到国军或民团的盘查,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与其掖着藏着,倒不如索性放开手脚。

       他买回十多匹健壮有力的马儿驮运,随行人员化装为桂军,荷枪实弹,进行武力押运。

       当然,他们胆子再大,也是不敢走官道,只能穿行于山林间,绕过关卡,尽可能地避开村寨,即使有人发现,以为是桂军的运输队,也不会怀疑,更不会报官。

       武鸣县至临桂县有数百里之遥,他们走的是崎岖的山道,过的是无人之区,历时十数天,才抵达临桂县棺材山。

       按事先约定,接头地点是在山脚下南面的路口,接头之人是一个长着络腮胡、额上有刀疤的汉子,面相狰狞,语气冷硬,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自称是特工队的一名联络参谋,名叫藤井弘树。

      伊堂修一见他日语说得流利,又对上暗号,并不见疑,让他在前面带路。

       穿过一道峡谷,进入一块遮天蔽日的密林里,藤井弘树让他们暂且在此歇息,等他回营汇报情况后,另行定夺。

       藤井弘树说罢,转身离开,可刚走上几步,伊堂修一眉头一皱,抡起轻机枪,“哒哒哒”就是一梭子,打得藤井弘树身子乱颤,仆倒于地。

       “快撤。”伊堂修一几近歇里斯底地命令着。

       原来,他经常穿梭于山林,经验老到,偌大的一块密林,人迹罕至,却是见不到一个野兽走动,也听不到一只鸟儿吱喳,这说明什么?由此他断定这里有埋伏,自然而然地,藤井弘树就是一个冒牌的货色。

       可是迟了,国军已经封住峡谷,伊堂修一见国军火力过猛,知道退路已绝,率队复入山林,寻找有利的地形,从马背上卸下枪支弹药,然后杀死所有的马匹,以其身为掩体,粮绝时还可以啃之充饥。

       明知道陷入重围,逃生无望,也知道特工队凶多吉少,但伊堂修一既不灰心也不甘心,指挥手下的鬼子架设轻重机枪和迫击炮,布置环形火力,作困兽犹斗。

       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又有足够的弹药,故打起来十分凶悍,让国军近身不得。

       围剿部队是吕知机的宪兵团和机场部队一个团,近五千名将士把“死亡谷”围得水泄不通,这种强大的阵势,任“曼陀罗花”队插上翅膀,也难以飞出这块林地。

       在此之前,宪兵团根据破译日军的密电,获悉了日军特工队藏在棺材山北面的一块密林里,遂发兵围剿,经过一天激战,全部消灭了日军特工队。

       随后,何荦让一个精通日语的特工化装为藤井弘树,在接头地点恭候伊堂修一,并成功地将“曼陀罗花”队诱入“死亡谷”。

       久战不克,伤亡了不少官兵,气得吕知机抓耳挠腮,吹胡子瞪眼睛,真后悔把伏击圈设在这个鬼地方,因为这里古木参天,密密匝匝,无法炮轰敌人的阵地。

       最后,还是吴石想出一计,让宪兵团围而不攻,并以第四战区参谋长的身份,呼来盟军飞机,轮番轰炸。

       时近中秋,天干物燥,枯叶残枝堆积尺厚有余,受到炸弹和燃烧弹的高温,很快燃烧了起来,山火愈燃愈炽,顿时,烈焰腾空,浓烟滚滚,整个“死亡谷”成为一片火海。

       随着密林里响起一连串低闷的爆炸声,吴石等人知道大功告成,待山火熄灭毒气散去之后,命令部队入林搜索,发现一具具烧焦的尸骸,清点一下,确认“曼陀罗花”队全部葬身于火海。  

       消灭了日军特工队和“曼陀罗花队”,则意味着粉碎了敌人摧毁秧塘机场的阴谋。接下来,广西军宪警特重拳出击,肃奸反特,凡有嫌疑者,一律拘捕。

       然而,“九尾狐行动”仅是日军情报战中的冰山一角,其的失败并不影响到整个情报系统的正常运作。第二年9月,桂柳会战打响,隐藏于桂地各个旮旯里的日特犹如毒蛇出洞,人数之多,破坏力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其中留守在武鸣山老虎岭的“曼陀罗花”女队员,不但向日军第22师团移交了所藏的军火,还奉命潜入南宁,炸毁桂军170师的军火库,并配合日军第23旅团夺取葛麻岭机场,攻陷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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