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日本间谍受过特殊训练和武士道精神的影响,意志比日本军人还坚韧,不怕死,更不怕折磨。此言失之偏颇。其实,每个人都会珍惜自己的生命,所谓不怕死,不过是找不到其的弱点而已。
抗战期间,军统抓到一个日本女间谍,施使所有的酷刑,都不能使她屈服。最后,戴笠见她偏瘦,屁股脂肪少,教人按着她坐在大冰块上。果然,她受不住彻骨寒气侵袭,乖乖就范,为军统所用。
黄玉玔也是这样,即使给她用刑或者解到刑场斩首,她的眉头估计不会皱一下。其实,作为主审官的陈煜也不忍心给她上刑,怜香惜玉是男人的通病,何况,他俩之间虽然存在着一种敌对关系,可经过一段时间耳鬓厮磨,尤其是性生活上的满足,情感上有了可以触摸得到的温度。
就在左右为难之时,陈煜想到了一件事。有一次她洗菜时,见到一条水蛭粘在菜叶上,吓得象小孩子一样跺脚大喊大叫,差点哭了起来。
这一弱点被陈煜抓住,才想到用这种刑法吓唬她并取得成功。后来,戴笠也引用了这个刑法,撬开了一个日本女间谍的嘴巴。
据黄玉玔交代,她叫静子,今年刚从日本中野女子间谍学校毕业,不但掌握了侦查、射击、格斗、爆破、投毒、色诱等女特工应有的技能,还精通中英俄法等国家的语言,穿衣打扮、言行举止、生活习惯等,完全没有让别人能嗅出一个日本女人的味道。
在今井芳子精心谋划下,静子成全了陈煜人生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英雄救美”壮举。借着报恩之名进行色诱。她知道,中国男人注重于女人初夜权,而她在学校接受色诱训练时,已被教官破了身子。
为了装处子,她在诊所里每天从自己身上抽出一点鲜血装入小瓶里,藏在衣兜里,以备所需。
这一天晚上,她诈称是自己的生日,特意炒了几盘可口的菜肴,还买了两瓶英格兰威士忌酒。
有道是酒能乱性,在她撩逗下,陈煜不再矜持,拥她入怀求欢。而她装出羞答答的样子,腾手灭了灯,乘他宽衣解带之时,她悄悄地摸出小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血倒在胯下的床单上,然后,藏空瓶于床缝里。
黑暗之中,陈煜正在展示肌肉铠甲,实力炫腹,哪会知道她这等骚操作,她故作呻吟,时而娇喘,糯米糍粑的声音有如夜莺初啼……
翌日,陈煜看到床单上血迹殷红,不晓得着了黄玉玔的道儿,只道她还是一个处子之身,不由得倍加温存,缱绻不已。
应该说,她初出茅庐,有此别人想不到的心计,也算是一个合格的间谍了。只可惜,事儿坏在脚趾上,以至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日本女人习惯穿木屐,脚趾索性放开,自由自在。中国虽然废除了女人裹小脚的陋习,但出于传统的审美观和思想的束缚,女人从小就养成了穿着裹脚的鞋子,诸如绣花鞋、皮鞋之类,时间一长,脚趾紧拢,形状与趾距和日本女人有所不同。
陈煜出于无意间的比较,竟成为日后军统秘而不宣的识别术,在甄别日本女间谍,一抓一个准。
不过,那些国民党军政官员不同于军统特工,只要是美女,顾不上脚趾手指,为了发泄自己的兽欲,在日本女间谍色诱下,他们不惜沦为汉奸。
幸运的苹果砸在陈煜的头上,注定了他受到何荦的赏识。在何荦授意下,他和静子“旅游”回来就同居,还时不时地给她一些情报,以骗取日特的信任。
何荦这样做,是考虑到时局不明朗,陈济棠在剿共、防蒋、抗日的问题上采取的都是模糊策略。若是突击抓捕,这些日特将成为烫手山芋,国人喊杀,日方喊放,届时,骑虎难下,恐招来祸端。
虑及于此,在这件事上,何荦沉住气,以静制动,暗中派人潜入沙面租界,监视“长良食堂”的今井芳子等人的动静,俟等时机成熟,即将这股日特一网打尽。
然而,随着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等实力派和日本人的关系越来越暧昧,以至何荦迟迟不敢收网,最后陈济棠兵败下野,此事不了了之。
“两广事变”后,何荦随陈济棠逃到香港避难,省会公安局长一职由余汉谋部属、虎门要塞前司令李洁之接任。李洁之上任后,全面清洗何荦的亲信势力,已是涉日外事组组长的陈煜也在其中,被革职查办,以“反谍无力,有勾结日特之嫌”的罪名关在南石头村监狱,备受折磨。
翌年9月,何荦回国参战,任广东民众自卫统帅委员会委员。当他得知陈煜的情况时,不由顿足失色,暗骂李洁之坏了大事。
经过何荦出面斡旋,陈煜得以出狱,回到住处,摆设依旧,但静子不在,从窗几蒙尘的厚度上判断,她早就搬走了。他去诊所问一下,执业医生说静子辞职将近一年了。他不甘心又去沙面租界寻找,结果不出意料之外,“长良食堂”也是关门大吉,歇业时间和静子辞职时间大致相同,今井芳子等人去向不明。
这股日特如同在人间蒸发,不知所终。毫不疑问地,她们是在执行新的任务去了,其破坏力究竟有多大?不难想象。但人海茫茫,想找到这股日特谈何容易?
年底,经何荦介绍,陈煜加入张君嵩的蓝衣社,任“战前教育”培训班白语教员,培训班一共办了四期,每期一千多人。学员结业后一律配枪,安排在警察各个分局的“社训区队”,名义上协助警察维持社会治安,其实是起着监视甚至替代作用。
李洁之无奈,只好妥协,将社训区队纳入警察编制,为蓝衣社渗透整个粤省敞开了大门。
张君嵩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一期,是淞沪抗战中打响第一枪并打满全场的抗日将领,十九路军在福建反蒋失败后,他投靠了蒋介石,加入了国民党情报机关,深为戴笠赏识,成为蓝衣社一个骨干。
陈济棠倒台后,张君嵩被蒋介石任命为广东省水陆缉私处处长兼税警团团长,同时还是蓝衣社广东支社负责人,统率广东各区社以及各县分社的特务组织。
培训还未结束,陈煜在何荦的推荐下,进入绥靖公署调查室当组员,后随调查室主任谢镇南去了军统香港站工作。
正是无巧不成书,他在香港一家舞厅里居然遇上了当舞女的静子,两人跳舞时,她贴耳告诉陈煜两个重要的情报,一个是日军最近准备实施在大亚湾登陆作战的A计划,一个是余汉谋身边潜伏着被日特策反的奸细,至于是谁?她也不知道。
当夜,陈煜向谢镇南汇报了这一情况,此时,谢镇南也从其他渠道获得了日军的A计划,认为静子的情报是可靠的,遂电告军统副局长戴笠和广东政府主席吴铁城。
日军舰队已在澎湖马公岛集结,而蒋介石还天真地认为日军在芜湖、南京附近误炸美舰和英舰事件不久,绝不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再一次刺激英,美,一旦进攻广州,就会损害英美的权益,实非上策。所以,他不但没有给第4战区加强兵力,反而命令余汉谋抽出兵力增援武汉会战。
由于这一误判,10月12日凌晨,日军在大亚湾成功登陆,势如破竹,仅用九天时间就占领了广州。
日军进攻如此顺利,原因在于对粤军的防御部署了如指掌。静子的情报非常准确,余汉谋所信任的少将工兵指挥郭某和少将高参李某就是日本人的奸细。
他俩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和余汉谋前任参谋长徐景棠是同学关系,经徐景棠引荐,他们进入粤军总部,负责设计修筑防御工事,因而对粤军兵力防守布署了如指掌。
广州沦陷后,谢镇南被任命为军统广东站站长,奉戴笠之令,率领部分特工潜回广州活动。
陈煜根据静子所提供的线索,经过排查,锁定了郭某和李某,只可惜晚了一步,这两个内奸不知所终,据粤军相关官员称,他俩早就失联,或死或逃,有待于调查。
“余汉谋不战而弃守省会,拥兵退于粤北自重,饱受舆论诟病,百姓唾骂。窘况之下,他怕蒙上用人不察之责,惹来政敌质疑,私里放走郭李两贼是有可能的。”陈煜猜疑道。
“唉,他是这里的土皇帝,连领袖都让他三分,即使是他放跑这两个奸细,咱们又能拿他怎样?这滩浑水咱们不能趟,免得惹来杀身之祸。当年陈济棠对蓝衣社大开杀戒,就是一个最好教训的例子。”谢镇南老于世故,善意地警告着自己的部下。
事实上,正如陈煜所料,余汉谋早就得到军统的密报,但他不相信,以为是张发奎有意整蛊他,因为他知道,在第四战区中,张发奎和中统陈家兄弟、军统戴笠私人关系比较密切。
此事过后不到一个月,日军一口气从大亚湾打到广州,如入无人之境。待他溃逃至粤北,这才意识到情报的准确性与问题的严重性。自己身边的人不多,掌握粤军机密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追随他反叛陈济棠的粤将绝对不会出卖他,这样排查下去,奸细就浮出了水面。
他知道,军统根据情报来源,很快就会追上门来。为了不授人口实,他趁着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之机,秘密处死了郭某和李某,然后制造他俩失联的假象。兵败如山倒,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这是正常现象,不会有人往硝烟里刨尸验骨。
谢镇南从黄埔军校第三期政治科毕业,也算是国民党一名老特工,岂能不晓得这些军阀的手段,只不过他不想说破余汉谋杀人灭口的伎俩而已。毕竟自己是在余汉谋的地盘上混日子,识相的,就别在老虎嘴上捋胡须。
不久,谢镇南去韶关正式履任军统广东站站长之职,留下陈煜在广州当特派员,负责监督、协调并指挥军统广州各区小组,进行无差别暗杀日寇汉奸和搜集情报等地下活动。
余汉谋率部仓惶撤离广州,日军破城而入,维持治安的警察们才知道自己成了弃子,惊慌之下,一部分警察溃逃于乡下或往韶关,一部分警察投降日寇另组建伪警察局。
为了躲过日伪鹰犬的搜捕,陈煜谎称刚从监狱里逃出来,请求铁禅收留。铁禅知道他被捕的事儿,但不知道他出狱一年多了。一见到他,喜出望外,当即让他在六榕寺开设的日语学校当日语教员。
铁禅忙于世俗之事,很少礼佛念经与关注教务,早晚进香也是吩咐其他僧人代劳。他喜欢的是广敛钱财,花天酒地,尤其喜欢狗肉和“油散炖牛仔肉”,据说还偷养情妇。
日军占领广州后,由伪政府出面张罗,成立“日华佛教会”,铁禅成为会长最佳人选。在日军威逼利诱下,铁禅由佛转魔,从“高僧”堕落为奸僧。
有了日语教员这一职业掩护,陈煜便于开展地下工作,有时还陪铁禅参加一些日伪举办的重大活动。
其间,陈煜通过六榕寺一个佛门信徒,认识了驻广州白云山日军第18师团步兵第114联队的一个厨役李昌德,成功地策反他为军统外围人员。
日军第18师团是南京大屠杀的元凶之一,也是攻占广州的急先锋。
为了打击侵略者的嚣张气焰,陈煜酝酿了一个周密的复仇计划并付诸于果断的行动。
1939年8月,在陈煜精心地策划下,李昌德将毒药掺入日军的饭菜里,然后,在军统人员的掩护下,他逃过日伪军实施的全城大搜捕,去了韶关。
这次投毒事件,导致数十名日军中毒,其中19人身亡。
任务完成后,已是深夜了。陈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刚点亮灯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他大吃一惊,本能地挣扎。
“煜哥,是我。”静子身手了得,化解他的攻势,吃吃地笑道。
“啊?是你呵,吓坏我了。”陈煜收住拳脚,吁了一口气。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们恁心狠,毒死了19个皇军。”静子压低声音道。
“什么狗屁皇军,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在南京和广州,他们屠杀了多少中国人?我恨不得全部毒死他们。”陈煜不否认,怒形于色地应道。
“好了,我是逗着你玩的,别怒发冲冠学岳飞作满江红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扯这些,图个吉利。”静子莞尔一嗔。
陈煜闻言,这才注意到今晚气氛不一样,厅里的八仙桌上摆着名贵的粤菜,有醉蟹、什锦拼盘、红烧鲍片、太爷鸡等,这些菜肴显然是从酒家打包过来的。
最醒目的是那个扣碗饭,即是两碗干饭合在一起,上碗和下碗的底面贴着小方块红纸,上面写着娟秀工整的“囍”字,饭芯有蛋,寓意“团团圆圆,人生美满”。
这是雷州人的乡俗,过生日时必吃扣碗饭,不分贫富贵贱。虽然陈煜在广州生活几年,但每年的生日不可缺少这个仪式,就是在狱中,他也叫狱卒给他搞一个扣碗饭。
“你还记得我的生日?”陈煜鼻子一酸,用手轻轻地掰开扣碗饭上面的那个碗,饭香伴随着乡愁扑鼻而来。
“哪能不记得?用你们的中国话说,十年修来共船渡,百年修来共枕眠。咱俩做了五年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还是这世结的孽缘?我不知道,唉,如果不是该死的战争……”
陈煜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顺势搂她入怀,吻了她额头一下:“等战争结束了,咱俩隐居于雷州乡下,学范蠡和西施,荡舟于江湖之上。”
“真的吗?你不嫌弃我?”静子仰起粉脸,眼光炙热,充满着期待。
“真的,既然命运让咱们相遇,就要彼此珍惜,只要咱们能活着。”陈煜神色凝重,不象是说谎的样子。
“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也瞑目了。”静子紧紧地依偎着陈煜,感动得泪点晶莹。“看来我的宿命就在雷州,这次我回广州就是接受任务的,吉野派我和松下去雷州潜伏。”
陈煜闻之一惊,噎得将下喉的酒喷了出来,咳了几声,说话还是不顺畅。
“具体任务是什么?雷州半岛虽说是一个鸟都不愿意拉屎的地方,但战略位置很重要,这是抗日政府唯一的海上生命线,难道日军想从那里登陆?”
静子拿起手帕,一手抺去他嘴边的酒渍,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应道: “吉野这个老乞丐让我给松下当角料,潜伏的具体任务他不透露,待弄清楚后再告诉你。不过,路遥途远,如何和你联系?”
“这个不是问题,我会请示上面让我回去雷州,因为我是本地人,人地两熟,联系起来既方便,也可以暗中保护你。”陈煜想了想,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别人真的信不过。吉野是一只老狐狸,采用“三角互动”策略,即是正面行动,背后监视,侧翼掩护。雷州不是香港,活动时间和空间有限,想摆脱他们的监控似乎很难。稍一不慎,自己暴露且不说,还会误了大事。所以,单线联系,心灵默契至关重要,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毕竟是科班出身,静子考虑问题比陈煜深邃得多。
她八岁时就丧失了双亲,成为一名可怜的孤儿,由在“黑龙会”当间谍的叔父抚养成人,后被送入日本中野间谍学校,接受严格的专业训练和军国主义思想教育。
事实上,她憎恶战争,更是厌倦间谍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职业,可她是一个弱女子,无力抗争,只能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受够了日本男教官的侮辱与蹂躏,见惯了他们发泄兽欲时的狞笑与贪婪,她对男人抱有较大的排斥甚至是仇视的心理。
毕业后,她被派到广州,在吉野特务机关当实习生,因她长相甜美清纯,故被今井芳子一眼相中,成为色诱陈煜的主角。没想到,初出道儿就失蹄,双脚趾距暴露了身份,你说冤不冤?
被捕后,陈煜劝降不成,欲给她上“水蛭”刑,为着这件事,她恨了陈煜一段时间,老是拉着脸,自个儿裹着被子睡。但随着时间一长,她冰冷的心被陈煜捂热了,有生以来所受的创伤也被他治愈,因为他并没有把她当为敌人,而是象对待自己的妻子一样无微不至地体贴着她,呵护着她。
她崇尚中国文化,熟晓许多经典的爱情故事,这些生死不渝的契约之恋,深深地震撼着她的心灵,也净化了她的灵魂。
在陈煜的身上,她看到了中国男人刻在骨子里的善良,装在胸怀里的豁达,扛在肩膀上的担当。与在儒家思想熏陶下的中国男人相比较,日本男人他妈的简直不是人。
颠覆性的认知,掀起了情感上的波涛,生活上的点点滴滴,渐渐地垒成爱的港湾。在不知不觉中,她爱上了这个眉目清秀温文尔雅的中国男人。
明知这一爱情只开花没结果,犹如日本的樱花,会在凄美中凋谢,可她无怨无悔,大不了象日本大时代时细川玉子所说那样:“离时方知这世间,花亦花来人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