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泉率二中队进入英榜山腹地,正好和日军130大队狭路相逢,双方都意识到危险,迅速地抢占有利地形。
一看到黑压压的鬼子,梁雨泉暗叫糟糕,认为日军所谓的“扫雷”军事围剿计划,只不过是一种烟雾弹,目的是想诱保安四团进入圈套,一举消灭。倘若不是自己夜里走路撞见鬼,让这股敌人绕到背后,断了四团的退路,后果就不堪设想。
按事先约定,梁雨泉打出了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向虎啸月示警。
穿插战变成了阻击战,打得很激烈,幸好日军130大队于昨天凌晨受到雷州抗日第一团的重创,死伤百多人,士气低落,打起仗来显得有点疲软,虽然如此,在人数和武器方面,日军还是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只要时间一长,二中队被日军粘着,就面临着全军覆灭的危险。
为了挽救整个团,只能拼了,梁雨泉打过两次阻击战,有着一定的经验,不打消耗战,而是利用树木山石为掩护,层层阻击,巧妙周旋,为虎啸月和一中队的撤退赢得时间。
虎啸月在进军途中看到信号弹,大吃一惊,忙命部队停止前进,侧耳谛听一会儿,根据火力判断,知道梁雨泉遇上了强敌。
真是见鬼了,山田支队不是出城实施什么铁壁合围的军事行动了吗?怎么城里还有这么多鬼子?若按这种逻辑推理,日军司令部肯定是有重兵把守,说不准已经挖好坑,等待着自己往下面跳呢。
虎啸月毕竟是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有较高的军事常识,可他的胆略却不同于一般人,倏然意识到危险后,并没有按原路撤回,而是派人告知雷天麒,让一大队扼守西门,然后,他带着一中队抄近路,扑向英榜山,冷不防地潜至日军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
二中队正在和日军打胶着战,见援军到来,士气倍增,转守为攻。
日军130大队自从踏上这块红土地,运气背得够呛,每次打仗,都是损兵折将,现在保安四团二大队前后夹攻下,再一次丢盔弃甲,伤亡很大,只好退至雷祖祠一带拒守。
虎啸月怕日军援兵赶过来,脱不了身,不敢恋战,带着二大队撤至西门,和一大队会合后,退回企水圩休整。
回到营地,联系上何一荷,才知道她的电台真的是出了故障。
“这电台真是他娘的和咱们存心过不去,早不坏晚不坏,偏在这个时候坏,差点害死了老子。”梁雨泉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冤不得电台,是情报有误。”江鸿指挥一大队第二中队轻松地击溃了伪军警备二团,不但没有伤亡,而且略有收获,所以神色不至于象梁雨泉那样沮丧。
“估计是狗日的山田知道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瞒不了咱们的耳目,为了稳住雷鸣的部队,有意通过电台,抛出这一份情报,迷惑我方情报人员,而日军提前一天行动,想不到雷鸣比猴子还乖巧,识破山田的阴谋,不仅跳出如来佛的掌心,还将计就计,在龙门栈道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雷天麒经验老到,分析问题很透切。
“雷鸣的部队创建不够两个月,打了四次胜仗,消灭了日伪军四五百人,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战绩。不过,张发奎司令长官有令,如不能抚即剿之,以免留下后患。”洪流既是赞叹又是担忧。
“能抚则抚,我没意见,若不能抚,应选择合作,可不能干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唇亡齿寒,相信这个简单的道理上峰会懂得,再说,咱们现在已经沦落到当乞丐的地步,能剿吗?还是把精力放在打鬼子的事上吧。”虎啸月愤然地呵斥着。
“虎副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时候,咱们应该派人去徐闻山,好好地谈一谈合作抗日的事,至于剿嘛,那是张发奎司令长官的话,如果雷鸣真的是有投靠日军的意向,咱们即使是当乞丐,也是要剿的。”洪流见虎啸月生气了,忙陪着笑脸解释道。
“我师弟不同于师兄,他绝对不是那种软骨头的人,这样吧,我去徐闻山一趟,他能接受改编更好,若是不肯,就谈合作之事,顺便给他一个警醒。”虎啸月的眼光望向雷天麒。
“还是我去吧,他在县城读书时,曾住在我的家,也许能给我这个当哥的一点面子,再说,他的起家班底是我村的族亲兄弟,谈起来显得热乎一些。”
雷天麒觉得雷州抗日第一团接受保安四团收编的可能性较大,只要耐心地说服雷鸣。因为收编后,雷鸣任四团的独立大队长,少校军衔。
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甭说一个村夫,就是一个军人,浴血沙场,九死一生,到头来也未必享受到少校军衔。
“那不行,沿途山匪猖獗,野兽出没,或有可能遇上鬼子伪军的清乡队,你是一团之长,不能冒这个险。”虎啸月不同意。
“不妨,我剿匪多年,熟悉那里的地形,再说,有团警卫班随行,大可放心。”雷天麒满不在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认为你还是带多一点人去好些,至少一个小队。”洪流不放心。
“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干嘛呢?人多了目标大,反而不安全。过去剿匪,我外出办事,一般情况下,只带上三两个随从。”雷天麒笑了笑,应道。
众人说不过他,又见他蛮有把握,就不再相劝了。
过了五天,雷天麒处理好团里一些重大的事务后,就带着警卫班出发了。
徐闻山没有群山成阵,却见沟壑纵横,坡丘逶迤,纵七十里,横四十里,山林茂密,遮天蔽日,荆棘丛生,寸步难行。
一进入莽莽的原始森林,如同置身于层层的幕帘之中,四周瘴疠之气蒸腾,弥漫迷茫,即使夏日酷暑,林间依然阴森幽暗,灌木草丛,密不透风,老树盘根错节,不留间隙,藤本植物纠缠在一起,显得难分难舍。偶有幽径小道,或野兽挡路,或毒蛇游窜。
山里以榕树居多,荔枝、樟树、胭脂、酸梅等次之。
正是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成为土匪啸聚之地,尤其是清末民国初,军阀混战,政权迭出,滇军、桂军、粤军打着各种旗号,象走马灯一样绕来绕去,一方唱罢一方登场,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百姓颠沛奔波,流离失所。
1898年,法军侵占广州湾,遭到半岛百姓奋起抗击,不得不将租界西线从万年桥退至赤坎西面的文章河桥,租界范围从纵深一百几十里缩小至三十里。
法国殖民者为了巩固广州湾租界的统治,暗里为土匪提供大量武器及军用物资,利用他们对付农民武装,祸害百姓。
在外国势力的纵容和扶持下,半岛匪患四起,兵祸不断,百姓饱受其害,苦不堪言。
至民国15年,土匪多如牛毛,在深井、前山、沟尾、迈埚、四方山、老宿地、北合、竹林、桃园、仙桥、三品斋、安马等地安营扎寨200余座。
民国七年至十五年间,匪首李福隆、陈振彪、蔡海青、陈永富等人啸聚数千匪徒,盘踞徐闻县四方山、老宿地、竹林、北合、桃园等地,烧杀奸掠,致使雷州大地哀鸿遍野,白骨成堆。
民国十四年至十七年间,省政府先后两次派陈济棠、张发奎和梁国武、梁公福南下徐闻山剿匪,经过几年剿抚兼施,处决了陈永富、蔡海青、陈振彪、蔡阿兰等匪首和一批匪徒,终于平息了徐闻山匪患。
据统计,1913年至1933年,徐闻县人口从28万锐减到4万多人,有的村庄近三千人仅剩下几十人,可见土匪祸害之大,令人瞠目结舌,痛心疾首。
雷鸣率领抗日第一团撤至徐闻山,因考虑到四方山等地曾是匪窝,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臭名昭著,容易被人曲解为匪,故他将营地驻扎于鹰峰。
坦荡如砥的青桐洋畔,矗立着一座风光旖旎的山峰,远眺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在蓝天白云衬托下,勾勒出鹰冠、鹰嘴、翅膀的轮廓,栩栩如生。
鹰峰山体回环,崎岖高耸。南坡青草铺地,野花吐艳,根藤曼绕,乔木繁荫;北坡岩层裸露,重叠鳞峋,千奇百怪,像虎、像龟、像笋、像蛋……这些都是七八万年前火山爆发后期风化,遗留下来的地貌。
半山腰上有一块悬石,山民称之为“石牛公”。隐约看见牛的鼻、嘴、眼、角,活像一只老牛卧在山坡树荫下悠闲嚼草。
靠近山顶,有一处横出的岩石,极像鹰的嘴。岩石两侧,有两个山洞,恰似鹰的双眼。左边是“神峰洞”,右边叫仙人洞,洞前有平台。
“仙人洞”三字刻于洞楣。据传清末英利墟有一位居士名叫罗世凤,曾隐居于这个石洞,留下一篇耐人寻味的《凿洞记》:“若夫统万物而观之,天地为之逆旅,以一身而论之,光阴亦为过客也。余栖斯崖,凿石为洞。以风雨之能遮,是平生之愿也……”
此记原刻于洞边的岩石上,足以使人领略到鹰峰的谧静、险峻与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