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干净彻底地消灭了一个伪军中队,全体官兵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特别是那些没有枪的战士,缴获到伪军的枪支弹药,乐得直呵呵傻笑。
“大队长,谷道口还有一小队鬼子,咱们是撤还是打?”
郑关耳提枪过来请示史简,初战告捷,他见史简胆识过人,不由敬重几分。
“趁热打铁,揍他狗日的,你带特务队潜至谷道北口埋伏,我带一中队和二中队翻过山岭绕到鬼子后面,前后夹攻。李组长带着情报组和三中队押着俘虏从谷道南返回营地。”
史简正在兴头上,不假思索,安排新的作战部署。
“这队鬼子不进也不退,有悖常理,他们是高估了伪军的战斗力?还是有何企图?依我之见,不如咱们先撤回马鞍岭,暗中观察,另再见机行事。”
凭着女人的直觉,李凝霜心里似是不踏实,蹙眉而道。
“区区一小队鬼子在荒山野岭上能有什么企图?估计是他们摸不着虚实,处于一种观望状态。刚才我就是摸准他们的心思,才敢抄了高玉堂的后路。现在,咱们应趁着他们懵懵懂懂的,打其措手不及,扩大战果,即使不能围而歼之,狠揍他们一顿也算是出一口恶气。”
毕竟是一个有血性的军人,郑关耳不赞成李凝霜的说法。
见两位军事主官有甩开膀子大战日寇之决心,在无法判明敌情的前提下,李凝霜也就没有理由阻挠史简的作战计划,只好服从命令。
队伍走出谷道口约两三里路,在前探路的情报人员折回来,报告说有一队鬼子正朝谷道奔袭而来。
李凝霜闻之大惊,她知道,三中队没有什么战斗力,还押着一群伪军俘虏,若退回谷道,不但成为日军枪口下的猎物,而且拖住大队主力的后腿。
她估摸着史简此时已经带着大队主力翻岭而去,应不会有危险,所担心的是谷道北的特务队会被这队鬼子抄了后路而陷入绝境。
情况危急,她当机立断,一面派人奔入谷道报警,让郑关耳带着特务队赶紧翻岭撤离,一面指挥队伍折入北面的林子里,避开日军,想绕道返回营地。
原以为有惊无险,躲过了日军的偷袭,殊不知,穿过林子转入一条山道时,一队在山里迷了路的日军从拐弯处走过来,打个照面,这回部队想躲都来不及了。好在俘虏在前面,日军见到穿着制服的伪军,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事至如此,顾不上俘虏了,李凝霜急中生智,命令高玉堂带着伪军继续向前走,不许回头,以迷惑日军,为部队后撤拖延时间。
不料,高玉堂见到日军,认为有救了,忘乎其形,居然用日语大喊大叫起来。投靠日军几年,出于应酬,这个王八羔子倒是学会一些日语。
李凝霜见拖延之计失败,气得杏眼圆瞪,抡枪一个点射,将他击毙于地。
枪声一响,日军就反应过来了,布置火力拦截,路窄人多,走在前面的伪军俘虏如同割韭菜般,纷纷倒在日军的枪口下,活命的趴于地上,爬入了路旁的灌木丛。
“李组长,我和兄弟们断后,你带着三中队快撤,不然咱们都会撂在这里。”
情报组副组长欧鸣镝见日军火力过猛,料是一场恶战,将李凝霜一个劲儿地往后推。
“好兄弟,双腿能跑过子弹吗?要死咱们死在一起。”
李凝霜明白他的意思,眼噙热泪,凝视他一下,银牙紧咬嘴唇,却是不肯撤离。
欧鸣镝一直暗恋着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湘西美女,因怯于吴仕伶的淫威,平时不敢在她的面前献殷勤。现在有了机会,他愿意为她挡子弹。
乘李凝霜不备,他抡起枪托将她击昏,然后命令她的亲信韩童背着她,潘志掩护,尾随三中队撤退。
情报组仅有十多个人,相当于一个班,但武器配置并不差,除了每人配有一支手枪,还有一挺轻机枪和几支卡宾步枪,打起来也有一定的震慑力。
这一小队日军原是奉命包抄双池岭的,由于在火山群中迷了路,兜兜转转,无意之间撞到了李凝霜的队伍。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日军穷追猛打,尤其是那个三掷弹筒组,在没有遮拦视野的路面上,打得很准,炮弹似是长了眼睛,时而敲掉情报组火力点,时而延伸,炸得三中队人仰马翻。
情报组在后面以树木、岩石为掩体,一边打一边撤,但这股日军太凶悍,在炮弹轰击和机枪的扫射下,他们相继倒在血泊中。
欧鸣镝是最后的一个,负了重伤卧于路上诈死,待鬼子走近,他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在情报组拼死掩护下,三中队得以和日军拉开了一段距离,本有逃生的机会。由于道路不熟加上他们在日军的追杀下慌不择路,竟逃入一个形似围炉的绝地。
也许是欧鸣镝怜香惜玉打得不太重,也许是枪炮音效震撼,李凝霜醒过来了,当她得知欧鸣镝等人战死时,不由潸然泪下。
三面都是火山锥,山体陡峭,根本无法攀援,身陷绝境,她顾不上悲痛,组织一些会打枪的战士,凭借地形上的优势,顽强阻击日军。
这里浮石满地,石上布满青苔,藤蔓缠绕,相当难行。特别是日军,穿着皮靴,踩上石头就打滑,趔趔趄趄,或被藤蔓磕绊,踉踉跄跄。
遗憾的是,除了李凝霜、韩童和潘志打死打伤了几个鬼子,其他战士的枪法太糟糕了,枪枪落空。虽然如此,但地势险要,乱飞的子弹也算是一种火力封锁。
日军一时无计可施,悻悻地退出炉口,叽叽歪歪,嚷个不停。李凝霜懂日语,借着山谷的回音,听出日军的意图,他们携带的炮弹打光了,正在呼叫附近的日军增援,调拨炮弹和火焰枪。
这是一个绝地反击的好机会,倘若错过,日军援兵一到,使用火炮和火焰枪,她和几十个战士倾刻间就会成了炉里烤猪。
危在旦夕,刻不容缓。李凝霜授计,让战士们披着用藤蔓树叶编织的绿簑衣,匍匐前进,潜至出口处。她和韩童、潘志扔出几颗手榴弹,趁着硝烟腾起,带着战士们一跃而起,杀向鬼子。
如果是伪军或土匪,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遇到这一波冲击,估计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然而,这是日军的正规作战部队,不管是冲锋或遇到袭击,都会保持着三角形编组的阵势,三人一组背靠背,不用担心前后左右受敌,拼刺刀时特别好用。
有道是一人拼命,万夫莫敌,三中队的战士们没有了退路,横竖都是死,哪管得什么铁三角铜三角的,就是阎王殿,也无所畏惧,他们挥舞弯刀,蜂拥而上,硬生生地将日军挤迫得乱了队形,各自为战。
弯刀对刺刀,勇士斗武士,这是一场中日的冷兵器对决,两个民族意志上的较量。
李凝霜右手握着的不是弯刀,而是一把蛮刀,长有五十公分,刀刃泛着一缕寒光。若是行家,一看此刀,就能猜出她师出名门,或是苗人刀客之后。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日本军曹欺李凝霜是女流之辈,右手拔刀,向左转身,左脚踏出的同时,两手握刀,向李凝霜胸部突刺而来。
这是户山军刀操法,别看招数平平,却是倭人上乘刀法,一招制敌,让对手不能御,瞬间溃败。
户山流居合道起源于明治时代,它的形成和日本陆军户山士官学校密不可分,创始者齐村五郎、中小博道、大岛次郎、持田盛二等人,为户山士官学校教官。
日俄战争后,他们将大战中所得到的实战经验编成一种简易而实用的刀法,称为“户山军刀操法”,供佩带军刀的军官练习,不要求把他们练成剑术高手,只须在短期内熟练掌握击杀技能即可。
日本军曹见李凝霜长得漂亮且有性感,淫心顿起,招式轻浮,倭刀力道不足,速度平缓,似是不忍辣手摧花。
好个李凝霜,身子往后一仰,稳稳妥妥的一记“铁板桥”,躲过倭刀的同时,手里蛮刀向上往左一削。这招真绝,既防身子被倭刀所伤,又能反守为攻,迫使日本军曹收刀回防。
果然,日本军曹一刀刺空,怕被蛮刀削断手腕,不敢顺势往下砍,赶紧抬手举刀,来个上下劈击。凭李凝霜的臂力,绝对抵挡不了他蓄势而发的这一刀。
战场上的搏杀,不是舞台上花拳绣腿的表演,生死仅在于三招或两式之间。
趁着日本军曹抬手举刀的一刹那,李凝霜左脚下沉,右腿抬起,往左拧过身子,同时右手回刀,往右斜劈对方右肋。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日本军曹以为这一刀砍下,必取李凝霜的性命,否料她象泥鳅一样躲过,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向前严重倾斜,刚好被蛮刀劈个正着,顿时闷倒于地。
与他背靠背的那个鬼子用刺刀捅死一个战士,转过身来,见李凝霜劈死了军曹,大吃一惊,挺枪朝李凝霜刺来。
李凝霜柔若无骨,风摆杨柳般地让过刺刀,随之左手攥住枪管,用力一拉,那鬼子收不住脚步,向前趔趄过来,李凝霜手起刀落,劈中他的左颈部,一命呜呼。
毕竟是一个女人,一连斩杀两个鬼子,已是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回头一看,尸首横七竖八,鲜血流淌一地,场面之惨烈,令人作呕。
虽然三中队的战士们个个都是拼命三郎,但日军训练有素,拼刺刀功夫了得,且有武士道精神加持,所以,这一场白刃战,中日的死亡人数是三比一。
潘志已经战死,韩童满身是血,带着幸存的十多个战士向李凝霜围拢过来,个个虚脱得连走路都不稳,东倒西歪。
日军被这群中国人杀怕了,武士道荡然无存,不敢再拼刺刀,丟下二三十具尸体,退至几十米外的丘岭下扼守,架起了歪把子机枪……
经历了一场生死杀戮,战士们对死亡不再感到恐惧,紧握弯刀,怒目而视,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恨自己没有强大的力量消灭这些强盗。
枪响了,一阵阵排子枪响起,但倒下的不是李凝霜等人,而是在丘岭下作射击状的日军。
枪响过后,一群蓬头垢面的汉子从岭上密林里冲下来,杀得鬼子一个都不留。随后,他们不理会李凝霜等人,而是抢夺枪支弹药,连鬼子身上的物品都不放过。
这分明是一群土匪,李凝霜随吴仕伶在深山密林里打游击几年,土匪见得多了,从这些人的衣着与言行举止就能判断出来。
她猜得不错,这伙人正是儒万山的土匪,今天想去石山乡安仁圩偷袭日军据点,路过此地,刚好在鬼子枪口下救了李凝霜等人。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国军不象国军,红军也不象红军。真是奇了怪了,这一带只有杨开东的保安六团在活动,但他们见到鬼子,逃得比兔子还快,哪敢拿着这种破刀和鬼子拼命?说是红军嘛,可你们的帽子上又没戴红色五角星。”
一个中年汉子踱着方步走过来,嘴巴一歪一歪地说话,他腰间的皮带上斜佩着一把左轮手枪,左手执着一把鹅毛扇。
“我们是国军,吴仕伶将军麾下的挺进大队,请问你们是?”
李凝霜上前自报门户,然后试探性地问。
“啊?原来是吴将军部下,失敬失敬,山人吴以珍,外号妚歪三。”
中年汉子闻之先是一愕,随即陪着笑脸,双手抱拳作揖,毕恭毕敬。
正想搭讪下去,一个喽啰跑来急报,说有一队鬼子正朝这里赶来。吴以珍听后脸色一变,问李凝霜道:“姑娘,你们都打成这样了,不如暂时随我们入山,待养好身子后再回部队如何?”
李凝霜得知此人就是吴以珍,不由暗喜,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便顺水推舟,答应随吴以珍上儒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