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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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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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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兵百丈桥

       陈发初说得不错,陈伯常和蒋玉衡都是雷州举足轻重的人物。毫不夸张地说,谁得到他俩的拥护,谁就坐稳雷州的位子。

       陈伯常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陈乔森和陈文玉、陈瑸、陈昌齐合称是雷州“陈姓四大贤人”,曾任户部主事,官至中宪大夫。以诗、画、字出名,有“岭南才子”之称,曾国藩亲书“读破牙签三万轴,收取声名四十年”一联赠之。

       后陈乔森辞官从教,执掌广东六大名院之一的“”雷阳书院”,长达四十载,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陈伯常的才能和声望虽然远远不如他的父亲,但他也是一名贡生,品行端正,为人温和,受到雷州百姓拥戴。

       陈发初等人入城时,这个开明乡绅率领雷城百姓,大开城门,鸣炮舞狮,箪食壶浆,夹道迎接民军。

       乡绅近于官而异于官,近于民而异于民,介于官与民之间,虽然属于权力末梢的阶层,但在县政绅治的制度中,对皇权统治和社会稳定起着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陈发初主政雷州,大胆起用了一批倾向革命拥护共和的乡绅,如陈伯常、陈秉初、梁禹畴、李慕之、李业精等。其中,陈伯常最受陈发初所倚重,虽然他仅是一个保安局副局长之职,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陈发初帐下的重要谋士,在治理雷州时,献上了不少良策。

       至于蒋玉衡,影响力比陈伯常还大,因他财力雄厚,富甲雷州三县,故被商界人士推选为雷州商会会长,操纵着雷州的经济命脉。一句话,不管是谁主政雷州?若果没有他撑场子,垮台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陈伯常为人耿直,热衷于革命,应说是可靠的,我担心的是蒋玉衡,商人唯利是图,狡诈多变,咱们不可不防。”陈又民看了周世骁一眼,说得有点委婉。

       “二哥,你今天神神叨叨的,不是怀疑这个,就是怀疑那个,别的人我不敢说,我对蒋兄还是信得过的,且不说当年他救我一命,是一条真汉子,就说现在吧,他忙前忙后,给咱们捐钱捐物,也算是念在兄弟的情份上。”

       周世骁知道他想说什么,忙替蒋玉衡辩护。

       “三弟,你二哥为人谨慎,心思缜密,若没有一点谱儿,断然不会说出来的。你和蒋玉衡义结金兰,应多亲近一点,这个时候,他的支持,对咱们至关重要,明白吗?”

       陈发初觉得陈又民说得在理,温和地对周世骁道。

      “明白,大哥。”周世骁一口应诺。

       陈发初满意地颔首,从挂包里取出城防图,在公案上展开,一边指点一边道:“根据目前的情形,咱们有必要调整一下兵力部署,三弟,你率一百人驻扎于陈公亭,二弟,你领一百人驻扎于后闸,互为犄角,李慕之的团防局驻扎于真武堂,作为策应。”

       “若有一支部队藏于百丈桥就好了,届时,异军突起,把绿林军杀个措手不及。”陈又民盯着地图,心机一动。

       “咱俩所见,不谋而合。”陈发初右手的食指轻按在双溪口的位置上,沿着雷州湾,通明河的线路,一直拖到百丈桥。

       “哦,大哥早就有破敌之计。”陈又民和周世骁恍然大悟,不由叹服。

       三天后,林穆平奉陈发初之命,率领巡防营乘船从双溪口出发,绕道雷州湾,进入通明河,沿着支流直抵百丈桥,这里距绿林军的营地仅有几公里。   

       百丈桥建于南宋嘉定十五年间,天宁寺住持释妙应法师为了免于行人渡河之苦,率天宁寺五十多名僧人,与仙桥寺众僧一起劈山采石,筑起了一座石桥,命名为“百丈桥”,并在桥头两端各建了一座茶亭,为南来北往的商旅过客施茶解渴,小憩消乏或遮风避雨。

       时至清光绪丙戌年秋,卜札茶亭扩宽,亭基改为青石条结构,呈八角星子座状,阁楼式双层结构,外观为灰瓦白墙红镶边,高十多米,气势雄伟。

       首层由八条高约5米的砖柱撑着八角飞檐亭盖,亭内围墙为四方形,开设四大门。西为正门,靠近仙桥寺大路东边,南北东三门用青石条铺设十级台阶至湖中,便于游人泛舟赏景。

       “茶亭”两字,由雷州“岭南四大才子之一”的陈乔森楷书,他还在圆月门两侧的石柱上撰写了一副诙谐的对联:“行走良劳歇歇馋去;唳吻极渴茶茶快来。”

       亭内设有长石椅四套,石桌一张,在古榕树浓荫的簇拥下,为行人或游客撑起了一片绿色与清凉。

       林穆平登上茶亭二楼,望向雷州湾,不由心潮澎湃,壮怀激烈。夕阳西下,似是有意把最后的一批金子撒向大地,海平面上,波光潋滟,金鳞闪闪。

       他是在宣统二年当上哨官,驻守双溪口,职位不高,可责任重大,因为双溪口属于雷州海防要塞,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嘉庆十四年,两广总督张百龄为了剿灭“蓝旗帮”义军,在雷州湾布下重兵,由一名副将坐镇指挥双溪口炮台,用密集的炮火封住这一出海口,使“蓝旗帮”船队无法从南渡河突出重围,以至全军覆灭。

       到了光绪年间,军队松弛,绿营改制,双溪口的官兵相继裁汰,最后仅留下一哨人马,配备一艘“雷威”小火轮,把守炮台和双溪口。

       雷州府衙县衙的官员逃走之后,城乡一时出现权力真空,政令不通,混乱不堪。

       应陈伯棠等乡绅的请求,他率部入雷城,收编了巡防营的散兵游勇,和民壮一起负责城防,维持秩序,保境安民。

       巡防营在清军历史上扮演了一个尴尬的角色,说是正室生的,却是比绿营矮了一大截,说是小妾生的,又比不上新军得宠,说白了就是一支地方性质的警备部队。

       武昌首义后,战争打到年底,南北对峙,清迋国库空虚,仅剩存银28万两,隆裕太后从内帑拨款8万两黄金给作战部队应急,但杯水车薪,不济于事。

       在短短的两个月内,清廷丢掉了半壁江山,信誉跌至极点,连此前多次借钱给清廷的外国政府和银行,也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中立。

       清廷发现新军完全靠不住时,欲借重巡防营力挽狂澜,幻想有曾国藩式的人物出现,中流砥柱,为其苟延残喘。

       然而,咸丰王朝已经成为历史过去,此时的清廷已是摇摇欲坠,连军费都拿不出来,又有哪一支军队愿意为它卖命呢?

       雷州巡防营黄稍岩等将官和知县柳谦正是因为看到大清王朝即将寿终正寝,不想当它的殉葬品,才弃职卷款而逃。

       他和黄稍岩一样是入伍出身,所不同的是他思想激进,为雷州抗清义军“蓝旗帮”的后人。当年他的祖上追随乌石圩麦有金兄弟揭竿而起,拥有战船千艘,纵横万里鲸波,浩浩荡荡,屡败清廷水师,让嘉庆皇帝如同坐在火药桶上,惶惶不可终日。

       不幸的是,“蓝旗帮”被叛徒诱入双溪口,陷入清廷水师的重围之中,激战三昼夜,炮火连天,硝烟滚滚,最后寡不敌众,船破桅断,他的祖上战死,首领麦有金等490人被俘,义军的鲜血染红了双溪口,染红了雷州湾……

       时间刚好过了一百年,他从徐闻绿营调防双溪口,与其说是为清廷守炮台,倒不如说是守着义军的亡魂。 

       受祖辈反清思想的影响,他骨子里刻着了对清廷的仇恨,所以,革命党人一到雷州,他毅然率部反正,加入了民军。

       他倾向于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热衷于革命,但献城之后,对陈发初等人安抚绿林军的做法表示不满,认为这些土匪劣根性不改,日后会给革命带来严重的危害,因而他劝说陈发初等人解除绿林军的武装,防患于未然,而陈发初含糊其词,并没有采纳他的谏言。

       和一群土匪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对真正的军人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为此,他无法忍受,以“固守炮台责任重大”为籍口,率领巡防营回驻双溪口。

       只因他这一负气而走,城里兵力薄弱,以至绿林军恃着人多,飞扬跋扈,作奸犯科。

       他回双溪口前,在城里留下了一些细作,对城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当他得知陈福祥想裁散他和李慕之的部队时,气得直骂娘,暗里联络李慕之,若是陈发初一意孤行,和陈福祥沉瀣一气,他俩就发起兵谏,里应外合,夺下城池,重新改组雷州的革命机关。

       但他没想到,当铺血案后的第二夜,李慕之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一伙蒙面人猝然偷袭,死于乱弹之下。

       是谁暗杀了李慕之?他不知道,但凭直觉,李慕之的死肯定是和他的联络有关,估计是夺城之事泄了密,才招来杀身之祸。   

       这事若是撂在别人的身上,必是忐忑不安,可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民军和绿林军无论从陆地或水路,都没有具备进攻双溪口的能力。在雷州,巡防营是唯一的正规部队,军事素质好,武器也优良得多。不过,军心有点不稳,故他还是不敢松懈,命令部队加强警戒,进入战备状态。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陈发初没有对他采取什么军事行动,而是夜访双溪口,和他掌灯而谈。开诚相见之下,他才知道自己错怪了陈发初,听说要打绿林军,不由大喜,欣然领令,

       天亮之后,他留下两哨守营,带着两哨人马进行迂回包抄。因怕绿林军闻到风声而提前逃跑,他命令一哨向前穿插过去,埋伏于天宁寺北侧的一块山林里,暗里监视着绿林军,并做好随时阻击的准备。

       另一哨随他驻扎在百丈桥,指挥部临时设在茶亭里,俟等凌晨寅时,进入指定的作战地点。

       按陈发初的布置,整个作战计划是在绝密的状态下进行的,先由周世骁带着一队精悍的民军,以缉捕凶手的名义进入绿林军营地,来个“黑虎掏心”,伺机击毙或活捉陈福祥,若是不能,则猛冲猛打,不给绿林军有组织防守甚至反攻的机会。

       待枪声一响,陈又民率领另一部分民军和民团局从外围杀入敌营,配合周世骁部彻底地打乱绿林军的阵脚,逼其退出城外。

       巡防营的作战任务是截住绿林军的退路,然后,三军合攻,将绿林军消灭于城郊山野里。

       陈伯常的保安局则负责城内治安、疏散市民,以及护送伤员等后勤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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