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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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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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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两破谍案

       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军令部是国民党政府于1938年败退武汉后,由南京大本营第一部改组而来的,辖有三个厅,第一厅掌管作战;第二厅掌管情报;第三厅掌管总务及人事、会计和陆大教育等。

       第二厅是国民政府最高的谍报机关,也是一个强大的过虑器,每天都处理着来自国内外纷至沓来的各种类型情报。

       厅本部设有参谋室、秘书室和四个处,第一处主管日本情报,首任处长吴石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中共“密使一号”;第二处主管国际情报,处长郗永绥;第三处和第四处由军统操纵,处长分别是郑介民和电讯专家魏大铭,主管国内情报和电讯工作。

       何荦是陆军中将军衔,曾任陈济棠第一集团军总参谋长、广州公安局长等职,无论资格或能力,在军令部二厅当一个处长绝不会惹来什么非议。

       然而,他两次追随陈济棠举旗反蒋,又捕杀了蓝衣社数十个特工,这些污点足以让他在仕途上遭到排斥或挤压,因而不管他在桂林行营抑或在军令部二厅,都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冷棋子。

       不过,他还有一点老本可啃,两广同气连枝,李宗仁、白崇禧、余汉谋、李汉魂等军政要员顾念着昔日的情分,多少都能给他一点面子。在中统和军统无法渗入两广军队的情形下,何荦成了抗战时期两广乃至西南地区谍报的灵魂人物。

       1935年,为了拦截蒋介石特务组织向广西渗透,李宗仁和白崇禧除了仿效广东完善军警宪特机构,还建立一个“革命同志会”的特务组织,内设情报处、交际处、报务室、接待室等部门。

       该组织负责人是王公度,权力仅在李宗仁、白崇禧、黄旭初之后,是广西政权第四号人物。

       此间,他派出一批又一批精明能干的特工,潜至上海、南京、香港等地,设立谍报站,刺探南京政府的军事情报,挫败了蒋介石对桂系一次又一次颠覆阴谋。

       为此,蒋介石及其特务体系对他恨之入骨,欲除之为快,于1937年抗战爆发后,暗施“反间计”,借李宗仁之手,将他枪杀于将军桥。

       公孙度一死,“革命同志会”被李宗仁解散,彻底地消失于历史风云之中。

       这道篱笆一拆,军统和中统蜂拥而来,日本间谍也乘虚而入。

       桂南会战,从1939年12月到翌年2月,十五万国军对决三万日军,虽然取得了昆仑关大捷并将日寇赶出广西,但付出了尸山血海的惨重代价。

       惨胜就是一种痛心的失败,消息传至重庆,蒋介石龙颜大怒,赶来柳州,召开“桂南会战检讨会”,分析原因,追究诸将责任。

       羊角山位于柳州河南的群山之中,山下人烟稀少,蒋介石一行抵达柳州农林试验场别墅下榻,这里群山环绕,林木茂密,安全系数比较高。

       不料,会议开始第一天,蒋介石刚从午睡中醒过来,时针指向十四时十五分。

       突然,一种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有如大号苍蝇嗡嗡地叫,在重庆饱受空袭的蒋介石一听,就能辨听到这是日军的飞机。

       一种不祥的预兆蓦然袭来,他打个冷战,忙仓惶披衣,逃入后山防空洞,狼狈之相,不亚于“西安事变”那个样子。

       转眼间,二十余架日机呼啸而来,俯冲投弹,轮番轰炸,每枚炸弹都是掷在洞上右方五十米至百米之山巅,炸伤蒋介石卫士十二人,规模之大,位置之准,令人瞠目结舌。

       很明显,日军飞机是冲着蒋介石而来的。作为一国元首、战时中国最高统帅,他的行迹一直处于高度保密的状态,可他一来柳州,驻地就遭到日军飞机狂轰滥炸,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

       一个国家在失去制空权的情形下,元首的安全系数比一般官员百姓低得多,因为敌军往往地通过“斩首”行动,以瓦解这个国家的抵抗意志。

       羊角山轰炸事件是日军第三次对蒋介石施以“斩首”行动了,之后还有一次。所幸的是,每一次他都是有惊无险,成为中国抗战史上一桩趣闻。

       事后,据鸡喇村一位姓黄的村民反映说,那天他曾经看到有人在附近的山顶用镜子向天空照射,似乎是在向日军飞机发送地面信号,指引轰炸目标。

       毫无疑问地,轰炸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日特组织。

       柳州一家报纸的记者刘雄采访了时任第四战区参谋长吴石,得到的回复是“无可奉告”。

       其实,一张无形的反谍之网已在西南地区悄然展开,军警宪特四套人马联合行动,挂帅督办的人物正是军令部中将高参何荦。 

       一个月后,桂系46军参谋马金龙被捕,随后法国教主德尔瑞等二十多个日本特工相继落网。

       遗憾的是,这个日特组织的头目贝安加闻到风声,从贵州都匀潜逃至广州特高课,暂时躲过一劫。

       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她才被美军情报署逮捕归案,后在她的丈夫谭展昭和意大利娘家营救下,得以免去死罪。

       破获了这个日本间谍组织,何荦并不感到轻松,因为他知道,桂南会战时,中国军队经常被日军伏击,或者通讯系统遭到敌人破坏,除了情报来源的准确性,更重要的是行动上的执行,而这些间谍似乎与后者沾不上边。

       倘若这一假设成立,那么,还有一个甚至多个更为可怕的特务组织存在于广西。

       由于贝安加漏网而逃,日本间谍有所警觉,转入蛰伏状态,故侦查工作被迫搁浅。除了发文要求各个部门加强防范外,别无良策。

       时间到了1943年4月中旬,何荦所担惊受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位于桂林狮头山脚下的美国第14航空队03号秘密油库,遭到日军飞机密集轰炸,四万多加仑的汽油毁于一旦。

       这座油库藏于一个山洞里,位置隐秘,戒备森严,出入人员须持有特别通行证。而日军飞机居然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这不得不引起了盟军情报部门的怀疑。

       盟军司令部快速反应,派英国情报专家查尔斯少校和三名英籍华裔的反谍人员来到桂林,协助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情报副处长莫瑞德中校展开调查,并限期侦破此案,以绝后患。

      中方原拟由戴笠抽派一些军统人员协助破案,但莫瑞德似乎对军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怀疑军统有人涉案其中。

       因为莫瑞德等人不乐意接受军统人员加入,中方只好改变计划,由军令部二厅派出何荦和安健等人组成一个调查组,开赴桂林。

       莫瑞德不谙中国政坛上权力角逐的残酷性与复杂性,还以为中方尊重他的提议,甚为满意。其实他不知道,此时的军令部二厅,已在戴笠和郑介民操纵之下,除了何荦,安健等人都是军统特工。

       何荦负责处理西南和华南地区的谍报工作,这一次他奉命来桂林协助美方破案,名义上是在莫瑞德的指挥之下,实则上,他领导的中方调查组才是破案的主角。

       那些英美情报专家并不象他们后来在一些回忆录里把自己吹嘘得神乎其神那样,事实上,他们除了盛气凌人,摆出新主子的脸孔外,所谓的理论和技术上的支撑,并不起着多大的作用。

       恰恰相反,查尔斯派手下干将宋安去香港调查嫌疑人苏姬的身份,结果他被日本特务机关逮捕,因受刑不过,叛变投敌,造了一份假档案回桂林,差点迷乱了侦查人员的视线。

       幸亏安健等人窃听了苏姬和日特的通话,感觉到她外递的暗号有点军统术语的味道,因而他怀疑她曾经是军统的人。

       经戴笠同意,他们翻阅了军统所有人员的档案,几经查证,最后确认苏姬就是陈素珍。

       她1934年加入蓝衣社,曾经嫁给广东一个高级空军军官,在抗战中,她深入敌后,暗杀了几个汉奸,后在上海执行任务时,被日军逮捕。

       当时军统以为她死了,还给她的家属发出了一笔抚恤金,没想到她改名换姓出现在桂林,还开了一间“天鹰咖啡店”,专门接待中美军官、飞行员或地勤人员。

       隐瞒身份,脱离组织,单凭这一点,军统完全可以将她拘捕,然后按家规处理。

       问题是她现在的丈夫韦德是桂军的一个旅长、抗日悍将,当他听到风声后,竟然派兵于路上偷袭,暴打了安健等人一顿,并扬言要炮轰调查组驻地。

       遇上这样的楞头青,为了避免与桂军冲突,调查组没有采取强制手段,而是改变策略,针对着苏姬举止轻佻,风流成性,遂施以“美男计”,一则离间她和韦德的关系,另则套取她的秘密身份。

       果然,苏姬一见到年轻英俊风度翩翩的金特利少尉,就神魂颠倒,如蚁附膻,很快就红杏出墙,坠入情网。

       当她得知金特利是轰炸机的飞行员,大喜过望,施展媚术,想发展他为日军情报员。至此,苏姬的日谍身份暴露。

       见到鱼儿上钩,安健等人有意在韦德圈子里散布这个桃色新闻。韦德是一个有血性的正统军人,岂容得苏姬背叛自己而和洋人偷情?故他一怒之下,休了这个刚娶不久的美妾。

       没有了靠山,加上金特利掌握了苏姬叛国投敌的证据,于是,调查组立即将她逮捕归案。

       经过突击审讯,苏姬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还供出了桂林宪兵中队长邵雄。原来,真正的邵雄在淞沪抗战中已被日军俘虏杀害,这个邵雄是日本特工田中弘一少尉借尸还魂,因为他和邵雄相貌相似,言行举止模仿逼真。不说外人,就连邵雄的胞兄也不怀疑,以为自己的弟弟虎口余生,得以回到桂林后方。

       正是在这个假邵雄的掩护下,叛变的陈素珍化名为苏姬,先后结识了桂军旅长韦德、军统桂林站站长胡仰宗等官员,并以“天鹰咖啡店”为掩护,广泛接触中美军官,从中窃取了03号油库的秘密位置。

       经过四个月苦战,03号油库被炸案告破,田中弘一见势不妙,欲逃离桂林时被捕,但在押解途中,他咬破衣领,吞吃藏在里面的氰化钾而亡。

       胡仰宗不是日本间谍,也被撤职查办。陈素珍及其谍报组的成员一律被军事法庭处以死刑。行刑这一天,国民党各大报纸都转载了这一则大快人心的新闻和图片。

       1946年秋天里的一个下午,金特利少尉在重庆一家西餐厅门口,撞见了陈素珍。惊愕之余,他感到不明白,因为她被中国政府枪毙了,为何死而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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