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挥部里,第64军军长张弛特地召见了雷天麒和虎啸月,嘉奖道:“这次预备团打得比师主力还好,望一鼓作气,歼灭这股日寇。”
“誓杀日寇,还我河山。”雷天麒和虎啸月挺身立正,不约而同地说出在粤北受训时的宣誓。
“好,好,自北伐以来,咱粤军没有甭种。”张弛满意地颔首,指着沙盘道:“昨天国军第37军一部穿过日军步兵第108联队驻留地区的间隙南下,分别攻击驻新圩日军步兵第108联队和驻官村塱的日军步兵第137联队。军主力由江口圩进入思旺圩攻击驻守平南和丹竹的日军。有力地策应了咱军对桂平的攻势。据情报说,郁江右岸的日军第22师团第85联队派遣第九中队在离桂平西南20公里的东姿口渡江,企图增援驻守蒙圩的日军129大队。你们师的作战任务是夺取马鞍岭和小东村,155师则进攻岭脚和新安山。”
“咱们一个军才打日军一个旅团,这仗打得有点窝囊。”虎啸月觉得憋气。
“这次进攻广西的日军有8个师团、2个独立混成旅团加上第五航空军一部和一些特种部队,总兵力约15万人。比较之下,我们号称有九个军,实则上仅有16万人,而且大部分都是从湖南撤下来的残军,战斗力怎么样?不用我说,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们只有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日军这个旅团,才有可能保住广西。”
张弛军长脸色严峻,睨了虎啸月一眼,说出于我不利的战局状况。
“日军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咱们宜速战速决,不然,敌人援军赶到,一旦被咬住,咱们就陷入日军反包围之中。”
雷天麒仔细地看着沙盘,意识到张弛军长的话并非危言耸耳。在沙盘上,作战参谋根据战局信息的反馈,不停地移动地中日双方的小军旗。
“雷团长说得在理,考虑到你团在雷州半岛时曾经和这股日军厮杀过一年多,应该摸清了老对手的套路。所以,军部决定把攻打小东村的作战任务交给你团,这里是野木文雄的指挥部,能否击毙他?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别的我帮不了你们,仅是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如果你们害怕或者感觉到有难度,那没关系,我可以派别的部队去,毕竟你们是预备团,只须执行外围一些作战任务即可。”
有道是请将不如激将,看来,张弛军长很了解保安四团和日军第23独立混成旅团之间的历史宿怨,说话颇有煽动性。
“军座,属下眼里揉不下沙子,如果你把这个作战任务派给别人,我就敢跟你急。”
果然,一提到野木文雄,虎啸月就沉不住气了,青筋突起,脸儿涨红。
也难怪,去年,正是这个狗日的带着日军第129大队偷袭企水圩,差点置保安四团于万劫而不复之地。想不到老天有眼,冤家路窄,在这里遇上仇人。
“呵呵,有你这个猛张飞在,我哪敢偏心?这样吧,我给你们团配置一门75式山炮,明天有把握夺下小东村吗?”张弛军长似乎不介意虎啸月的鲁莽,笑着问。
“保证完成任务。”雷天麒和虎啸月受宠若惊,赶忙表态道。
要知道,三军易得,一炮难求,因为这个时期,国民政府没有了铸造大炮的能力,所有坦克、大炮等重武器,根据《租借法案》,均由美国援助。
然而,在日军严密封锁下,除了缅甸的远征军,入境的美械数量有限,僧多粥少,难以分配,作为杂牌的粤军,就少得可怜了。现在张弛军长居然给预备团一门山炮,这不是一份慷慨,而是一种预示,可以想象,临水的小东村,将是一场令人触目惊心的恶战。
事情确实是如此,为了打好桂柳会战,日军不惜下血本,所有参战部队都扩编人数,加强了武器配备。
第23独立混成旅团也不例外,在遂溪集结时,兵力扩编至六千人以上,火力配备相当厉害,拥有掷弹筒近两百个、轻机枪三百多挺、重机枪几十挺、平射炮10门、山炮20门、野炮12门。
日第129大队拥有4个步兵中队、1个机枪中队与1个步兵炮中队,人数达到1500人。
桂平两面背水,一面靠山,仅有西南的蒙圩属于平原河谷地带,交通较为方便,日旅团占领桂平后,下河边宪二命野木文雄驻守蒙圩这扇大门,由此可见,第129大队绝对是旅团的主力。
当国军部队在桂平地区出现时,野木文雄并不在乎,因为之前情报显示,粤军头号主力第64军尚在两百公里外的荔浦以西的修仁方向,桂平周边只有被旅团击溃的国军135师,根本没有能力卷土重来。后随着罗容一线阵地丟失,他才知道,国军的大部队赶来了,至于是哪一支部队?他并不清楚。
自从进入广西,无论在虎啸狼嚎的莽莽大森林,或者是飞瀑峡谷的高山峻岭,他的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辗压中国军队。
现在固守蒙圩,即使国民党王牌部队第五军兵临蒙圩,他也无所顾忌,因为这里夹在郁江冲积平原和广西中部大瑶山山脉之间,地势狭长而平缓,不适合于大部队作战,若是小股部队,哪怕是国军一个师,想夺占蒙圩,连门缝儿都没有。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在自信之中显得淡定。
当然,他并不知道,国军第64军、第16集团军188师和175师、桂绥第二纵队,奉命乘坐火车或抄近路,秘密集结于桂平之西,以局部压倒性的优势,计划夺取蒙圩,然后从东压缩,将孤军冒进的第23独立混成旅团消灭于桂平地区。
狂妄必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作梦都想不到,攻打小东村的竟是保安四团,这个老对手,挟带着家仇国恨,向他索命来了。
八桂大地的秋天,霸气地包揽了世界上所有的美色。
小东村的清晨,充满着令人费解的神秘感,大雾弥漫,岫云缭绕,山风过处,落叶纷飞。随着天边那一抺曙光颜色的逐渐加深,云雾散去,群山万壑,似披着金丝绸缎君临天下。
盟军的飞机出动了,轰炸着日军的阵地,罗容山上的火炮,发出怒吼的声音,大地都为之颤抖。蒙圩一带的村庄被猛烈的炮火硝烟所笼罩,一片片青翠欲滴的叶子瞬间被染成黑色。
趁着晨雾的掩护,预备团早就埋伏于小东山的周围,两门山炮分别藏于村子东面和南面高地的林子里,以防被日军炮兵捕捉到目标。
炮火过后,预备团分成数路,向小东村发起冲锋。
似乎美国佬的炸弹和榴弹炮起不了什么作用,炮火一过,日军就象从地下冒出来的幽灵,用密聚而交叉的火力阻击着预备团。
幸好,雷天麒有所防备,这次冲锋仅是佯攻,旨在诱逼日军火力点现身,然后,集中团里所有的炮火,瞄准目标,再一次覆盖。
尤其是那一门山炮,近距离之下,目标明确,威力很大,摧毁了日军一些重要的火力点和工事。
虽然如此,可日军的战斗力强大到令人无法想象,五百多个鬼子,被飞机炸死的,被炮火击毙的,剩下仅有三百多人,可他们据险而守,竟然让一千多人的预备团无法靠近。
激战半天,枪炮不断,阵地上,血肉模糊,尸横枕籍。
仗打到这份上,且不说虎啸月气得直跺脚,就连一向沉稳刚健的雷天麒也感到一筹莫展。
“团长,你看,村子西侧的那个小丘蹊跷。”一直瞭望着敌阵的洪流嚷了起来。
雷天麒一听,拿起望远镜,朝洪流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到林子里有一座比地面高出三尺的小山丘,上面覆盖着枝叶,杂乱无章,仔细一看,还看到天线随风摇摆。
“一定是鬼子的指挥部,野木文雄这只老狐狸原来是躲在这里,命令炮兵,给我轰死他。”雷天麒脸露喜色。
雷天麒猜得不错,这里正是野木文雄的指挥部,因怕盟军飞机空袭,他指挥士兵在战壕的尽头的林子里挖了一个坑道,架着大圆木,上面覆盖砂土,然后用枝叶伪装成一座小山丘。
可是,百密有一疏,小山丘空隙的一面正好对着预备团的指挥所,无意之中被洪流窥破了。
野木文雄见到这支国军部队作战如此凶悍,自己部下在消耗战中伤亡惨重,不禁心虚起来,正想命令驻扎在蒙圩的第一中队长水野孝之助带兵过来增援。可是迟了,一发炮弹呼啸过来,正中目标,霎那间,小山丘消失在一片硝烟弥漫之中。
在壕沟里作战的军曹川岛见状,惊慌失措,带着几个士兵挖开坑道,将身负重伤的野木文雄抢救出来,退至548高地东麓洞窟。
旅团长下河边宪二得知后,通过电讯,命令野野木文雄撤到芹村野战医院疗伤,但野野木文雄不肯下火线,坚持指挥军队,妄图阻国军于蒙圩之外。
而此时他已是回天无力,因为159师主力攻占了马鞍岭,进而派兵增援预备团,一连三天的猛烈进攻,24日,小东村之敌终于被击溃,残兵向东败走。
预备团穷追不舍,至离圩东有十里远的乌扬村,最终将残敌歼灭于一片竹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