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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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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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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八十七章 一字断吉凶

       南线短暂的稳定,却无法改变苏区危如累卵的局面。

       1934年9月下旬,中央根据地仅存瑞金、会昌、兴国、宁都、石城、宁化、长汀等县,十万红军被挤压在一块狭小的地区里,想打破敌人的围剿已是不可能,剩下的路就是如何突出重围了。

       就在党和红军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刻,周恩来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国民党南路总司令、广东军阀陈济棠。

       而此时,陈济棠正在筠门岭视察粤军的作战部队,在黄金叶等卫士的保护下,他偕同二纵司令李扬敬、第八师师长黄质文、独一师师长黄任寰等将领,登上了素有虔南第一山之称的汉仙岩。   

       这里奇山异石,风景千姿百态,秀中蕴奇,置身其间举目所见,皆为奇景,因相传八仙之一汉钟离在此得道成仙而得名。

      “主席这次调来十一个师又一旅,难道真的是配合蒋介石围剿红军?”李扬敬试探地问。

       “别人都说你是我的武胆,我的心思,你岂是不明白?蒋介石在匪区北面集结36个师,而且都是精锐部队,步步为营,重北轻南,目的是把红军往咱们这边赶。”陈济棠看了李扬敬一眼,应道。

       “届时,咱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若是打嘛,和红军拼个两败俱伤,中央军就会乘虚而入,抢占咱们的地盘。若是不打,红军蜂拥而至,进入了粤境,中央军会以剿匪为名,堂而皇之地占据广东。”

       黄任寰很精明,马上猜到陈济棠的意思,补充地说下去。

       他在林虎部当团长时,陈济棠还是他手下的一个连长,后他投靠陈炯明,任第一军第一师师长。1925年国民革命军东征,他被陈济棠击败,后投诚过来,成为粤军一名悍将。

       “这如何是好?粤赣闽边战线那么长,且红军打仗不要命,就算咱们调出广东所有的部队,也是守不住的,何况,还要提防中央军浑水摸鱼。”黄质文听之颇是担忧。

       两个师长直言快语,戳中陈济棠的痛处,他举目望向北面逶迤的群山,沉默不语。

       “福建事变”前,国民党元老胡汉民在蒋介石围剿红军的问题上就洞烛机先,一针见血地指出:“彼(指蒋介石)或且以赤军之侵入西南,为足以增加西南各省之困难,减少其自身直接所受之威胁。彼且拟乘西南困难之机会,进而平定西南之异己者。”

       不幸而言中,蒋介石借围剿红军与抗日为名,拖垮了19路军,逼得李济深、陈铭枢等人忍不可忍,揭竿而起。结果,正中蒋介石下怀,以平叛的名义,仅用一个月就消灭了19路军,纳福建于囊中。

       之后,蒋介石任命“飞将军”蒋鼎文为东路军总司令,主政福建。很明显,蒋介石将这个虎将摆在陈济棠的卧榻之侧,不言而喻,獠牙已露,只不过是碍于胡汉民在国民党政府里的影响力,不敢扑过来撕咬。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蒋介石故伎重演,将陈济棠绑架在战车上,逼迫粤军上阵,和红军厮杀在一起,待双方元气大伤,他那尾随而至的几十万嫡系部队,一举杀入广东,以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引诱陈济棠上钩,蒋介石将广东的军费由每月40万元增加到60万元,另一次性发给开办费80万元,机关枪100挺、重机枪50挺、迫击炮40门、弹药1000多箱。

       在蒋介石的威逼和利诱下,陈济棠是进亦忧退亦忧,进则落入蒋介石圈套,步上19路军后尘;退则有“通共”之嫌,授人口实。如此,蒋介石必是操纵舆论,要挟国民党中执委授权,师出有名,以武力解决自己的政敌。按粤军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和中央军抗衡。

       经过一番权衡利弊,陈济棠最后采纳李扬敬“支票尽管开,付钱就要考虑了”的策略,表面上服从中央调动,实则上是虚张声势,欺骗与敷衍蒋介石。

       为了演得逼真一点,他亲临韶关,调兵遣将。这个时候,他想让李扬敬取代余汉谋,出任第一军军长,负责整个粤北战事,但考虑到临战换将于军不利,也会引起蒋介石猜疑。故他改变初衷,让余汉谋指挥第1师和第44师,分别由重石、清溪从西迂回威胁筠门岭。而让李扬敬指挥第7师、第8师和独1师分别从罗塘、澄江、桂坑正面进攻苏区。

       正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以至埋下祸根,两年后他起兵反蒋,余汉谋第一个临阵反戈,夺占了他的位子。

       大军出征之前,陈济棠一再叮嘱李扬敬,步步为营,不求有功,只求少些损失。李扬敬会意,慢吞吞的,日行夜伏,每天推进三四十里。夺下筠门岭后,就龟缩不前,仅是派出一些小股部队在周边跟红军打,以掩蒋介石的耳目。

       蒋介石得知粤军攻破苏区的南大门,来电大为嘉奖,还打赏一大笔钱,犒劳粤军。

       伊始,陈济棠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为瞒过蒋介石而沾沾自喜,可时间一长,他笑不出来了。蒋介石指挥北路军和东路军筑碉堡、修公路、拉铁网,不寻求和红军决一死战,而是步步为营,逼红军往南线撤退。

       此时,陈济棠才知道自己被蒋介石算计了,急忙调集军队,扼守粤赣闽边,以防红军从南面突围,更深一层意思是不让中央军进入粤境。

       这次他来筠门岭视察前线作战部队,主要是了解苏区红军的动态,和李扬敬等人商议应对策略。可在汉仙岩上商议了一整天,李扬敬等人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妥善之计。为此,陈济棠更是愁眉苦脸。

      从前线回到韶关,他的“文胆”林翼中过来和他闲聊,说了佛门一桩灵异之事,即是今年初,94岁的虚云大师夜里禅坐时,梦见六祖慧能大师显灵,说:“时至矣,汝当回去!”

        一夜三次梦见六祖催回,虚云大师以为自己大限已到,遂向弟子观本法师交代后事。

       不几天,收到李汉魂将军暨广东省府当局来电,恳请驻锡中兴曹溪南华禅寺,虚云大师顿悟梦境,原来六祖是诏自己回南华禅寺主持。

       南华禅寺,座落在广东省韶关市曲江县城南郊曹溪河畔的宝林山,是禅宗六祖慧能禅师的道场。

       梁武帝天监元年,天竺高僧智药三藏法师航海至粤,北上五台山时,路过曹溪,见峰峦秀美,古木参天,流水潺潺,山果飘香,遂在此建寺。

       两年后,寺院建成,梁武帝赐额“宝林寺”。宋开宝元年,宋太祖赵匡胤敕赐“南华禅寺”。

       去年,主政韶关的李汉魂见南华禅寺年久失修,破旧不堪,便发起募捐,重修寺院。当时,陈济棠也捐了一笔善款。

       陈济棠信佛信神信鬼信术数,星占、卜筮、六壬、奇门遁甲、相命、拆字、起课、堪舆、择日等等,他都感到兴趣。

       现听林翼中所说,陈济棠暗暗称奇,遂换上便服,邀林翼中上南华禅寺,拜谒虚云大师。

       至南华禅寺正门下车,不经意间,他瞥见一株榕树下有一个测字占卦的摊子,一位老者正襟而坐,发丝银白,气度不俗,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八仙桌旁,斜插着一根噱头的白幡,引人注目,上面写着:“一字断吉凶,八卦论生死。”

       在南方,算命先生多如牛毛,有名气的设堂口,包揽官绅课金,没有名气的,掖着一个小板凳,在闹市街头巷尾,骗几个小钱过日子。种类一般是看相、算命、择日,合婚等,而测字占卦的极为少见。

       出于好奇,也是有心事,陈济棠走过去,恭声而问:“请问先生,如何测法?”

       “心诚则灵,随手写出一个字即可。”老者气闲神定,眼皮都不抬。

       随口写出一个字?陈济棠抬头看到“南华禅寺”这四个字,联想到南路危机,自己的别名叫伯南,不由心念一动,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南”字。

       “施主可是陈伯南陈大将军?”老者睁眼一看“南”字,直呼其名。

       “你是谁?”陈济棠惊讶地问。暗中警戒的黄金叶等人,闻之绷紧神经,虎视眈眈。

       “贫道乃是一介村夫,并不认识将军,南字拆开来,十字当头,谓之龙纹古戟,意指军队驻于北面;疆土三边固守,南面不设防,其后必是万里鲸波,不可逾越,而中间形似肥羊,乃为富庶之地,具此特征者,唯有广东也。另将军字伯南,与此也有关联,因而山人斗胆揣测,幸而言中。”

       老者一边指着“南”字比划,一边解释。

       “哦,原来如此,先生真乃高人也。”陈济棠听之叹服,一脸虔诚。

       只见老者掂指一算,在南字下面批日:“十月遇见一座城,三面围墙一门开,古来神兽不可挡,朱雀惶惶暗自哀。”      

       “批言是指城里有一怪物,形似羔羊,实是神兽。十字指十月,玄武杀气正炽,有青龙、白虎助攻,围三阙一,神兽北战不利,必是往南门而逃,因为南门是它的生门。”      

       老者停顿一下,把南字放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里面羊字少了一横,横看是一副强弓利箭,对着驻守南门的朱雀,若弓弦一响,朱雀危矣。”

       陈济棠幼年参加县考,名列第三,说不上满腹经纶,多少有点文墨,且他一家以占卜为生,耳濡眼染,自然懂得一些术数,一听不禁冷汗涔涔,如果说玄武、青龙、白虎是老蒋的军队,红军是神兽,那么自己就是在强弓利箭下的朱雀呵。

       “那朱雀怎样化解危局?堵还是不堵?”陈济棠脱口而问。

       “南字下面敞开,道破个中玄机,堵则两败俱伤,不堵恐有违天意,若想逢凶化吉,只能是明堵暗疏。”老者说罢,提笔在批言下面写了“让道”两字。

       一直在冷观中的林翼中悟性并不差,一听老者话中有话,大吃一惊,沉着脸叱道:“阁下在此妖言惑众,当心我把你当为赤匪绑了。”

       “小兄弟,我今年七十有余,共产党人若是愿意收下我这把老骨头,我就死而无憾了。”老者没有一点惧色,显得不卑不亢。

       林翼中被老者的傲慢所激怒,正待发作,却被陈济棠用眼色制止了。

       他知道,这个老者不但精通术数,而且谋略过人,借着一个“南”字的解析,推演了一盘三方博弈的大棋局,还送给他一个盘活全局的锦囊之计,象这样睿智的人,绝不是一般术士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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