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人难,当官也不易。民国年间,各地军阀混战,劣绅称霸,土匪猖獗,民生凋敝,如此情形下,当县长如同在钢丝上行走,要么同流合污,残害百姓;要么被人设计逼退,甚至害死。
新任县长王光汉不同于上任庞成,他是本地人,也是一个铁杆的反共分子。
县政府搬到昌竹园村后,他不但不发动群众抗日,还以“赤化”为理由,命令县联防自卫大队长谢秋实出兵,欲强行解散海三区政工队。
此时,独立营在日军大部队的围剿下,已经从海上转移到七十二泾。
考虑到敌众我寡,为了保存这支党的武装力量,麦浪一边请出一些资深的县参议员出面说情,一边托熟人暗里贿赂王光汉和谢秋实,最后,经过协商,王光汉同意将政工队改编为海三区抗日联防自卫队。
有了合法的身份,政工队把营地迁到乌石圩天后宫,因受到国民党政府一系列的限制,故影响力很小,仅是在乌石圩一带活动。
独立营一夜收三地,以武力逼得日伪军退守河北地区。捷报传来,政工队士气大受鼓舞,在乌石圩成立武工队和收税队,一面为独立营筹备补给,一面扩大根据地,控制北和、覃斗、流沙。
王光汉闻知独立营回来,既惊又喜,惊的是独立营在根据地内推行的抗日政策,和共产党的军队没有什么两样,简直是一支赤化了的部队。喜的是有了独立营把守南渡河南岸,再也不怕日伪军下乡扫荡了。
在此之前,昌竹园村遭到日伪军的强攻,因地形险要,碉楼和围墙坚固,且联防自卫大队拥有近两千人马,所以,一连打了好几天,日伪军攻打不下,才悻悻地退去。
县联防自卫大队由各乡镇自卫队临时拼凑而成,战斗力不强,枪支弹药匮乏,可队员们大都是乡勇,身体强壮,枪法准,且熟悉地形,即使是鸟枪、抬枪,打起来也是让日军心寒胆丧。
大队长谢秋实是本地人,军人出身,曾是黄明堂的卫兵,后下连队为士官,因作战勇敢,当上排长、连长、营长,在南路讨贼中的廉江之战,身负重伤,回家休养。
1925年6月,蒋介石命令新编第二师师长陈章甫率军到罗定,缴了建国粤军第四军的枪械,并枪毙了谢秋实的团长黄开乘。
部队解散后,失去兵权的黄明堂被迫下野,闲居于广州。
没有了部队赖以生存,谢秋实只好回家务农,日子过得艰难。黄明堂得知后,顾念旧情,让海康县县长苏民给谢秋实安排一个闲职。
恰好此时,国民政府认定雷天麒是陈炯明余孽,解除了他的职务,故苏民任命谢秋实为雷州民团团长。
1926年9月10日,苏民和国民党第十一师第三营营长陈公侠派兵包围海康县农会,逮捕了共产人程庚,严刑拷逼无果,于当天下午将程庚杀害。
程庚被害后,省、县各级农会纷纷向国民党政府提出抗议,并要求惩办凶手,抚恤家属。当时周恩来在《现时政治斗争之我们》一文中也引用程庚事件来揭露蒋介石的反共阴谋。
迫于压力,国民党政府撤销海康县长苏民的职务,并调走了陈公侠。
接任县长是谢莲航,一样是一个铁杄反共分子,比苏民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他和谢秋实沆瀣一气,逮捕了一批农会骨干,杀害了陈凤鸣和黄河等共产党人。
形势紧迫,中共广东特委发出了关于“必须坚决地鼓动农民起来进行有计划的暴动”的指示。
6月25日,中共遂溪县负责人黄广渊和陈光礼召聚遂溪县第六、第七区的农军和工团军共500多人,在米昌塘举行誓师大会,成立乐民农民自卫军,简称农军。
翌日,农军攻占江洪港,攻克民团缉私队和鸦片公司、洋什公司等反动据点,缴获一大批枪支弹药和其它物资。6月28日夜,农军在攻克江洪港后攻打位于江洪北边烟楼仔的敌人据点。
激战一昼夜,因敌人援军至,农军被迫撤离江洪港,回师乐民城,将指挥部设在城内文明书院。
6月29日,谢莲航派谢秋实带领民团配合国民党驻军两个营,拉去重炮,包围了整个乐民城,昼夜攻打。
农军坚守了三天,因弹药短缺,城墙毁坏,在没有援军的情形下,被迫于从城墙西北角的排水涵洞里撤出,一部分转入地下,一部分渡海转移到北海斜阳岛坚持斗争。
本来,按原来统一部署,海康县农运领导人黄杰等人在东海仔一带组织农军暴动,以牵制敌人,配合遂溪农军扩大战果,但因时间过于仓促,条件不够成熟,以至推迟到7月7日。
这一天,黄杰等人率领300多名农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官贤(海七区)民团总部,在卧底杨乐胜等10余人的配合下,里应外合,击毙了民团头子李兆秀,俘虏30多人,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随后,急行军50余里,挥师三吉圩,当晚攻占了三吉海防局和民团哨所,缴获了哨船2艘,铁炮4门,长短枪40余支,大洋铜板一批。
黄杰将作恶多端的海防局长王金龙就地枪决,几十名俘虏全部释放。
农军捣毁反动民团、攻打海防局,把整个东海仔闹得天翻地覆,这可吓坏了谢莲航,他忙从遂溪调回驻军和民团,纠集兵力千余,气势汹汹地杀向东海仔。
驻军营长温钟声和谢秋实都是会打仗的军人,且部下训练有素,有枪有炮,在法国人的炮艇支援下,进行海面封锁,陆地推进。
农军寡不敌众,陈焴才等近100多人壮烈牺牲。黄杰率部分农军突出重围,撤退到覃本山浴血坚持。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在弹尽粮绝的困境下,为了与上级取得联系,黄杰出山探听消息,不幸落入敌人魔掌,英勇就义。
共产党人的鲜血,并没有染红谢莲航和谢秋实的乌纱帽,而是为陈济棠叩开了“南天王”的大门。这一年,海康县一连换了四任县长。
在惊心动魄的北伐战争中,陈济棠没有像张发奎、陈铭枢等粤军名将一样在前线冲锋陷战,而是驻守广东,任粤军第十一师师长、南路绥靖委员、钦廉警备司令,负责南路剿匪事务。
他自诩为“中山先生坚定的追随者”,但他并不赞同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是国民党内部最早喊出“清共”的叫嚣者之一。
在钦廉地区,所有工农运动都属于非法行为,共产党人乃至进步青年都一律不允许存在。
不仅如此,陈济棠还采用污蔑、篡改、断章取义等恶劣手段,整理了一份所谓“共产党违背孙中山三民主义”的报告书,让陈铭枢转呈,请蒋介石趁早清党,以免养虎为患。
这份报告虽然被蒋介石以条件尚未成熟为理由而不采用,但对三个月后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起到了催化作用。
不过,在蒋介石清党时,陈济棠因胞兄陈维周非法敛财招致非议,迫于舆论压力,他辞职去苏联和欧洲一些国家进行考察。
回国后,他迎合蒋介石心理,呈上了一份反苏反共的报告,时逢“宁汉分流”,蒋介石得此“见面礼”,如获至宝,让他官复原职。
有了蒋介石在背后撑腰,他在广东扩编军队,排斥邓世增等异己,培植自己在粤的势力。
在这个时候,对谢秋实心怀不满的邓锦伦,为了谋取雷州民团团长的职务,趁陈济棠复出之时,状告谢秋实借“清共剿匪”的名义,滥杀无辜,搜括民财,以致天怨人怒,附蔡逆者甚众,雷州三县,匪患呈燎原之势,既此长往,后果将不堪设想。
陈济棠看后,意识到问题严重,三雷不稳,他的地位就不保,因为十一师的将士几乎都是高雷地区的子弟,若如邓锦伦所言,匪患复发,军心就会涣散。刘起时手下的两个排入山为匪,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三雷一乱,南路八属就会跟着乱起来,届时,政敌们就会趁机发难,把他置于死地。
想到这里,他惊出一身冷汗,自忖除了斜阳岛上的农军,高雷地区的共产党人已经伤亡殆尽,即使有漏网之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清剿蔡阿兰等山匪和斜阳岛上的农军。
当然,陈济棠也知道邓锦伦的意思,但邓锦伦刚出山一年多,虽然协助部队剿灭了一些山匪,但以功抵过,尚没有具备当雷州民团团长的资格。
刚好这个时候,第一次反蒋失败的张发奎从日本考察归来,拜谒陈济棠,当他得知情况后,便向陈济棠推荐了雷天麒。
一个在雷州半岛剿了八年土匪的铁汉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国民政府视为陈炯明邓本殷的余孽,显然是不公平的,应区别对待。
本来,陈济棠很欣赏雷天麒的才能与毅力,虽说民团是维护治安的地方武装,不同于邓本殷的叛军,可雷天麒毕竟是陈炯明唯一任命的小土官,这种殊荣也导致了雷天麒人生坎坷。
按理说,陈济棠负责南路绥靖,有权起用雷天麒,但基于这种顾虑,却是举棋不定。
现在,有了张发奎的推荐,联名起用,他就不再顾忌别人的猜疑了,立即罢免邓锦伦,任命雷天麒为三雷地区团总,节制海康、遂溪、徐闻三县民团。任命江鸿为海康县民团团长;黄兆昌为遂溪县民团团长;邓锦伦为徐闻县民团团长。饬令三县民团精诚合作,协助驻军继续在半岛剿匪。
这次告黑状,邓锦伦虽然没有达到自己最终目的,但能扳倒邓锦伦,自己当上了县民团团长,也算是遂了一番心愿,更重要的是自己在陈济棠的心眼中,还是有一定的位置。
可他没想到,此时雷天麒已是中共党员,他这一闹,帮了三雷地区共产党人的忙。
雷天麒当了三雷地区团总,一方面利用职权,巧妙地和驻军周旋,暗中保护了一批共产党人,保住了革命火种。一方面施行铁腕手段,以“通匪、窝匪、济匪”等罪名,枪决了一批反动民团头子和土豪劣绅。这些人中,有的勾结土匪,残害百姓,有的双手沾着共产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