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见渡边老实多了,脸色霁和了一些,转脸问静子:“佐藤那边有消息没有?”
“今早顺藤摸瓜,抓到了雷鸣的三个学生,他们确认这批武器是藏在夏江埠口对面的小山林里,可搜遍了整个山林,我们连一颗子弹都没找到。”静子应道。
“看来这个人是一个十分狡猾的家伙,学生队解散后,他考虑到不安全,又转走了这批武器。你叫佐藤加大追查力度,务必抓到雷鸣,把这批武器追缴回来,不然,雷鸣一反,咱们的恶梦就到头了。”松下显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琼崖那边一大早来人,说要抓捕一个叫史简的逃犯,佐藤君协助他们执行任务去了。”
“真是混帐东西,自己都忙不过来,去掺合什么热闹?”松下一听,忍不住地又骂了起来。
“听说这个史简在琼崖杀了咱们好几名官兵,是琼崖警备府司令部的通缉犯,象这样的危险人物潜逃到这里,若不抓捕归案,日后恐怕对咱们不利。”静子为佐藤辩护。
“哦。”松下无语,蓦然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海,如果史简这一次能躲过佐藤等人的追捕,出于内心的恐惧,他就有可能加入某个抗日组织,那么,他不再是一头孤狼。
物以类聚,凭着狼行千里的能耐与灵敏的嗅觉,他会不会和雷鸣在走一起呢?
真是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傍晚,佐藤等人一脸沮丧地回来,向松下汇报抓捕史简失败的经过,按他的描述,和史简一起逃脱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雷鸣,无论从健硕的体格、奔跑的速度,或者是发型上看,完全符合雷鸣档案上的特征。
“这么说,雷鸣和史简把这批武器偷运到那里了?”松下惊得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应该不会,我们追上山时,仅是遭到一把手枪的狙击,从散落于地的弹壳上看,这是十四年式的手枪,估计是史简在琼崖作案时抢走高桥少佐的佩枪。”
佐藤是一个对武器颇有研究的特工,几乎是用否定的口吻打消松下的疑虑。
“若是依我看,这批武器还是藏在埠口附近,不出五公里的范围之外,只要我们封锁那里的出入口,那么,雷鸣就运不走这批武器,就不会对我们构成什么威胁。”还是女人心思缜密,静子分析道。
“那么大的范围,需要多少兵力驻守?还有那里出入口错综复杂?且不说咱们,恐怕连本地人也难以弄得清楚,假如百密有一疏,让雷鸣钻了空子,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瞎忙一场?”佐藤不赞成她的说法。
“佐藤君言之有理,我们兵力有限,难以扎守得严实,与其防不胜防,倒不如不设防,内紧外松,从皇协军中抽出一批能干的官兵,化装成渔夫、樵夫、农夫、猎人等,暗里在这个范围内活动,雷鸣和史简不知是计,必是大胆而入,届时,他俩就是两只入了笼子的小鸟,想飞都飞不了。”
松下向佐藤投去一个赞许的眼光,说出一计。
“胡部刚投诚过来,人心未稳,若是让他们单独行动,说不准会睁一眼闭一眼,不卖力的干活。”渡边极力反对。
“无妨,我们一方面许下重赏,一方面扣其家属为人质,谅他们不敢存有异心。再说,有佐藤君的行动队混杂其中,他们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窝里反。若按我的分析,这批武器不是小数目,为避别人的耳目,雷鸣和史简不会从陆路上偷运,估计水路的可能性较大,所以,我们征调一些渔船过来,布置于河汊出入口附近,监视过往的船只。”
“机关长老谋深算,不愧是帝国的特工精英。”佐藤恭维道。
在旁的渡边却不以为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曾经躲在旮旯里而不敢见光的鼠辈,但他是一名军人,不得不执行命令,领兵去海边征调船只。说是征调,其实就是抢掠。
一夜功夫,松下就撒下大网,坐等鱼儿游入网里。而雷鸣一点都不晓得,不知道日军正在追捕他,还屠了他的村庄,抓了他的学生。
“他娘的,小日本这种手枪太差劲,五十米开外,子弹就乱飞,根本没有杀伤力,连薄门板都穿不过。今夜老子潜入县城,抢鬼子一挺歪把子回来,玉面狐若是再敢上门,我就把他突突了。”
没杀伤一个敌人,史简显得窝囊而恼火,把手里的王八盒子掷在地上,还踩了一脚。雷鸣赶紧俯身捡起,检查一下,见手枪还是好好的,忙掀起衣角擦干净,心疼道:“一把好枪差点让你糟蹋了,日后和鬼子斗,还得靠它呢。”
“那就归你了,我不稀罕,阿鸣,趁着鬼子初来乍到,城里混乱,咱俩摸入去干他娘的一票,说不准运气好,真的能抢几支枪回来。”
“好,这里已经暴露,暂时不能住了,咱哥俩干了这一票,你随我回家,那里人熟地熟,山高林密,既能隐藏,也便于活动。”
夜里被鬼子追得跳河差点丧生,现在又被人家象撵狗一样撵入山林里乱蹿,狼狈不堪,雷鸣这才觉得,拉队伍的事儿刻不容缓,不能把时间花费在寻找组织上,只要打出名堂,他相信,组织会寻上门来联系他,所以,他答应了史简。
来龟坪偷袭的敌人见太阳下了山,怕天黑挨冷枪,顾不上烧寮毁船,仓惶回城。
狗肉和酒还在,俩人觉得弃之可惜,又喝了起来,待酒足饭饱,驾起扁舟,象一条白鲨,向县城方向游去。
南方正月的天气诡异得让人捉摸不透,时而乌云密布,大雨滂沱,时而烟雨空濛,连空气都能拧出水来,时而晴空万里,日丽风和。
今晚不同于昨夜,一轮明月悬挂在蓝天上,显得格外皎洁。
水面如镜,被扁舟撞得支离破碎,泛起如银鳞般的波光,白条鱼、蓝刀鱼、小鱼小虾似被激怒了,时不时地掠身而起,跃入船舱里,蹦跳个不停。
“史大哥,你平时就是这样捕鱼的吗?”雷鸣被淘气的鱼儿逗乐,抓着一条跳入他怀里的蓝刀鱼。
“嗯,刚来这里时,为求温饱,我买下了这只船,有时上山打猎,有时下河捕鱼,日子过得惬意,挺逍遥的,只可惜,这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史简划船动作娴熟,双桨如飞。
“唉,大好河山,沦落于日寇铁蹄之下,若是以往,这个时候,人们就闹元宵了,赏灯、祭神、祈福、舞狮、游龙等,正是五谷丰登欣岁稔,百花齐放岭南春,可现在,鬼子来了,烧杀抢掠,有多少同胞家破人亡?又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雷鸣把鱼儿放入水里,叹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就不相信,老天爷会纵容小鬼子这样折腾下去。”史简咬牙切齿,诅咒道。
“有句顺口溜说,中国死一半,日本成木炭。想想挺有道理,日本是岛国,地小人少,经不起战争长期消耗,所以说,别看他们疯狂,很快就会完蛋的。”雷鸣很有理性地分析着。
“按你这么说,我得抓紧时间杀鬼子,不然,如果鬼子完蛋了,我就愧对死去的乡亲和家人,因为我在他们坟前发过誓,要杀死199个鬼子,甚至更多。”
“会的,只要我们努力。”雷鸣见他着急的样子,忙安慰着。
将近子时,船儿到了河口,忽地,史简把船儿划入一片芦荻里。
“怎么啦?”雷鸣不明白地问。
“奇怪,今夜河面多了一些可疑的渔船。”史简机警过人,一边示意,一边压低声音道。
“我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呵?”雷鸣一听,用手拂开面前的芦荻,透过空隙望去,河面上确实是有几条渔船在游弋,有的正在撒网。
“这种船一般是在浅海捕鱼的,不会入内河捕一些小鱼小虾,我在这里捕鱼一年多了,从未见过有这种现象。再说,船上人懒洋洋的,撒网不专业,老渔民撒网张力大,弧度大,撒得高,撒得远。”
哦,雷鸣听明白了,这是敌人在设伏,他们这样做,是想抓史简还是给自己下套?这里离鸡心岛不远,他不由地想起藏在山洞里的那批武器。
难道是鬼子嗅到了什么气味?应该是,倘若是想抓史简,就不必要玩这一出,只须潜伏在寮子附近的河汊里即可,即使不能抓活,一阵乱枪也能击毙,史简对鬼子而言,抓与杀,其实都是一样,不存在着什么诱捕的价值。
看来,鬼子是为了追寻这批武器而来的,很明显,他们已经侦知此事,说不准有学生被捕了,供出了这批武器的下落,幸好自己早有提防,将武器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才不至于落入鬼子的手里。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鬼子确实厉害,攻陷县城的第一天就破坏了中共南路特委雷州支部,并锁定了自己和这批武器。如果是国军收复了一座县城,起码摆宴三天,弹冠相庆,沉醉在胜利的喜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