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嘴岌岌可危,栈道口的鬼子不同于被堵在栈道里面的鬼子,一阵慌乱后,恃着人多,很快地压住了阵脚。
大队长竹之内繁南听到栈道里枪声大作,知道前头部队凶多吉少,既气又急,枪毙了几个往回跑的伪军,并架起机枪,逼迫伪军调头向前冲,同时集中炮火,掩护一个中队的鬼子爬上山腰,意欲夺取老鹰嘴,接应前头部队。
这回史简吃了轻敌的亏,一团称团,仅是一个团队,而不是一个团的编制,三百余人分为五个营,每个营才是六十人左右,雷经天带走一连二十人,剩下的四十人,除了对付死命冲上前的伪军,还要阻击从半山腰摸过来的鬼子,压力山大,神经绷得紧紧的。
幸亏老鹰嘴石林耸立,构成一道天然屏障,使敌人的山炮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还有那两挺重机枪和五挺轻机枪,架设在石缝里,有如五座环形而立的碉堡,火力交叉,控制着老鹰嘴。
然而,鬼子特长打掷弹筒,这种可以单兵携带的轻型迫击炮,在几百米射程内,是摧毁敌人火力点的最佳武器之一。
所以,一营虽然打退了敌人多次的进攻,但也付出了令人痛心的代价,三个机枪火力点被鬼子掷弹筒摧毁,还死伤十多人。只剩下一挺重机枪和一挺轻机苦苦地支撑着……
栈道深处,传来阵阵的喊杀声,史简等人知道,那里的战斗快要结束了,援军马上就会到来,因而他们打起精神,凭借着险峻的地形,用步枪、手雷,顽强地阻击着敌人凶猛的进攻。
偏偏地,这个时候,史简手里的重机枪卡壳了,成了哑巴,气得他跺着脚,直骂鬼子制造的武器都是坑人的地摊货。
枪声一断,鬼子和伪军趁着这一难得的机会,如蝗虫一样扑过来。
危如累卵,眼看阵地即将丧失于鬼子之手,这时,雷鸣带着二营和炮队赶到了。
他们迅速地抢占制高点,用猛烈的火力,堵住了阵地缺口。炮队在铁牛的指挥下,异军突起,一轮炮火覆盖,炸得敌人血肉横飞,死伤惨重。
因怕火力暴露,遭到敌人炮火的报复,炮队每打完一排炮就换一个地方,或化整为零,让敌人摸不着北,疲于应付。
在一营二营协力反击下,进攻的敌人象潮水一样退下去了,雷鸣看到三颗信号弹在栈道东边升起,知道三营和直属营打扫战场完毕,趁着敌人发起新一轮冲锋之前,带着一营二营和炮队撤离,钻入山林莽莽的徐闻山。
平白无辜遭到一场诡异的伏击,部队伤亡不小,松下感到怒不可遏的同时,心里很为纳罕,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何方凶神恶煞?说是土匪,土匪没有这么强大的火力,说是正规军,可这一带没有国共两党的部队。
挨了一顿揍,揣测也好,诅丧也罢,山田的命令还是要执行,他不敢怠懈,率领日伪军进入栈道,构筑工事,布置火力,以便封锁雷鸣部队的退路。
天刚蒙蒙亮,山田从望远镜里看到龟坪上帐篷幢幢,哨兵伫立,以为雷鸣的部队还在晨睡中,暗暗高兴,对身边的胡不归道:“这是一支连土匪都不如的部队,连一般的军事常识都不懂,驻营扎寨,一里为岗,三里为哨,明警暗戒,敌人想偷袭都偷袭不了。”
这句话提醒了胡不归,上次夜里偷袭龟坪,雷鸣一样没有设置明暗哨,莫非有诈?想到这里,他的脊梁不禁渗出一股冷气,可又一忖,这次日军重兵压境,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雷鸣即使是一条龙,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太君高明,咱们这次是三个指头捏田螺,雷鸣想逃都逃不了啦。”胡不归陪着笑脸恭维着。
“胡司令说错了,咱们是五个指头抓田螺,十拿十稳,你看。”山田指着天空,得意地应道。
胡不归顺着他的手指仰头向西望,三架飞机象飞鸟一样,由远而近,“隆隆”地呼啸而来。时针,刚好指向六时。
一番狂轰滥炸后,龟坪成了一座火海,浓烟滚滚,弥漫半个天空。
山田指挥刀一指,鬼子128大队和警备一团发起了进攻。
他们冲上龟坪,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才知道是一座空营,几个穿着鬼子军服的稻草人立于空旷的地方,身上贴着“小鬼子,去死吧。”等标语。
“八嘎”山田气得七窍生烟,挥剑劈倒了所有的稻草人。此时,他终于明白,在龙门栈道伏击的,不是什么土匪,而是雷鸣的部队。
铁壁合围不成,反而损兵折将,为此,山田的心情坏到极点,自从侵华以来,虽然他打过一些败仗,但从未打过这种窝囊仗,而且对手是一支农民武装。
回到县城,一股莫名邪火在山田体内熊熊地燃烧,正愁着没有地方发泄,偏偏地,第二天凌晨,保安四团撞上门自找晦气。
日军“扫雷行动”的军事计划被军统广东站破获,保安四团将这一情报转发雷州抗日第一团,并谕劝雷鸣移师至企水圩,以避开日军的锋芒,可遭到雷鸣婉言谢绝,因为他识破保安四团的意图,是出于好心但不怀好意,目的是想收编自己的队伍,壮大保安四团的力量。
若是一般的队伍,能够被收编改为正规部队,有粮饷有武器,那是烧高香巴求不得的事儿,而雷鸣不同,他是中共党员,虽然和党组织暂时失去了联系,但他的党性很强,绝对不会带着自己的队伍投奔国民党的军队。
好心当成驴肝肺,洪流等人十分恼火,因为在雷州半岛,保安四团是国民政府唯一在敌后抗日的正规军,有权领导辖区内所有的抗日武装。
雷鸣的忤逆,分明是一种藐视政府的行为,非常时期,招募军队或其他军用人工、役夫者。完全可以按国民政府颁布的《惩治汉奸条例》处置。
在这个问题上,虎啸月力主陈词,说保安四团和第一团都是抗日的队伍,都是为国家而战,这个场子,保安四团一定要帮,不能妄加“莫须有”的罪名,更不能坐山观虎斗,应顾全大局,出兵向龟坪靠拢,伺机阻击日军,接应抗日第一团,彻底粉碎日军铁壁合围的计划。
而洪流不赞同,他认为,凭保安四团的实力,想阻住日军这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啻于螳臂当车,为着一个性质不明的地方武装而把自己搭进去,实在不值得。即使能将他们救出来,也难以预料后果,假如这支部队日后投靠日军或被共产党所利用,上峰追究下来,吃罪不起。
凭心而论,于情于理,雷天麒都是站在虎啸月这一边,但洪流是军统的人,可以说是保安四团的监军,非常时期,对部队的重大行动有干预权和否决权。按规定,三人小组中,若有一人否决,就必须请示上一级长官裁决。
“敌人倾力围剿雷部,县城兵力必是空虚,咱们何不来一个围魏救赵?若能攻破县城,部队的弹药和给养就不用发愁了,更重要的是打出军威。即使攻不下,也能逼山田回兵救援,这样,咱们就解了雷部之围。”
梁雨泉见场面有点尴尬,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是吴川人,结业于培训抗日自卫团骨干的干训班,原是保安四团第二大队第一中队长,客路圩阻击战中,他和洪流躲过敌人的搜索,成为幸存者,现任第二大队副大队长,是虎啸月手下得力大将。
“好主意。”雷鸣听后大喜,转脸对洪流道:“你去电台室一趟,请示上峰是否批准这个计划?还有,问问何一荷,雷鸣的部队撤出来没有?”
“是。”洪流起身立正,领令而去。
“按规定,军统人员不得干涉部队长官的军事决策,可这个洪流,自从当上团参谋长,动辄搬出上峰来干预团里军务。”虎啸月有点不满。
“军统权力大呵,被誉为是委员长的短剑,明朝的锦衣卫,连一些高级将领都忌惮三分,就甭说咱们这些小鱼小虾了。其实,洪流这个人心肠并不坏,他这样做,是为咱团着想,也是从党国的利益出发。”雷天麒似是不介意,劝说着虎啸月。
“和他共事几年,他那点肠子,屙的是什么屎?我不嗅也知道是稀或是干的,不然,还用得着他象管家婆一样神叨叨的。”虎啸月无精打采地应道。
保安四团重建,幸存的官兵都晋升一级军衔,独洪流官升两级,成为团里第三号人物,不是他的战功大,也不是他有什么过硬的后台,而是军统想控制着这支战斗在敌后的部队,因为很多在敌占领区打游击的国军,由于粮饷不足武器缺乏或者是在后继无援的情形下,被迫投靠了日军。
虎啸月现在任保安四团的团副兼第二大队长,是团里第二号灵魂人物。他跑了三趟北海,恳求父亲捐助,每次都带回一批武器,使保安团恢复了一些元气。
“咱团这份家当来之不易,若是没有一个管家婆,凭着咱俩的性格,恐怕早就挥霍光了。”雷天麒幽默地道。
“军威不是抠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以战养战,越是能打,队伍就越会强大,若是龟缩在这里,不敢打鬼子,老百姓怎样看咱们?时间一长,即使鬼子不来围剿,老百姓也会撵走咱们的,因为无人愿意养着一群饭桶。届时,军心动摇,官兵作鸟兽散。”虎啸月忧心忡忡。
“四团和鬼子势不两立,雷村和鬼子不共戴天,这个血海深仇,我何曾不想报?只是上峰屡次饬令咱团俟等时机,不得轻举妄动。”雷天麒深感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胡不归出卖了二大队,还带着鬼子屠杀雷村百姓,这个败类,我恨不得宰了他。”一提到雷村,虎啸月就想到胡不归,恨得牙痒痒的。
“前两年属下曾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胡不归和您有什么瓜葛,不知是真或假?”梁雨泉望向雷天麒,问。
“是真的,但我和他没有私仇。”雷天麒并不否认,喝了一口水,语气沉重,缓缓地揭开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