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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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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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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捕杀龟田

       涠洲岛抗日自卫大队枕戈待旦近一个月,出于意料之外的是,既不见桂南的日军往这一边撤,也不见斋藤带着部队回驻。

       陈煜觉得蹊跷,前者纯粹是一个假想,桂南的日军出于战略上考虑,退往越南抑或退守雷州半岛,这并不奇怪。问题是后者,斋藤为驻岛司令官,在没有调令的前提下,为何一去不复返?

       自从盟军有了绝对的制空权,琼崖和涠洲岛的日军往来,害怕遭到盟军飞机轰炸,不说军舰,就连机帆船都不敢坐了,往往地化装成渔民搭乘渔船,以瞒过盟军飞机。所以说,斋藤遇到空袭的几率很小。若是临时调派,琼崖日军警备府就会电告涠洲岛驻军,

       陈煜是一名资深特工,熟悉报务,从缴获到日军电台那天起,因为害怕日寇复夺涠洲岛,他日夜不离电台,监听日军的动向。然而,日军电台一直在沉默之中,呼叫也不见回应。

       出于职业性判断,很明显,有人为斋藤通风报信,日军获知涠洲岛光复之事后,才切断了电台联络。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想到日文老师龟田。

       此人年近四旬,戴着一副玳瑁镶边的眼镜,一表斯文,不管待见什么人,他总是躹躬行礼,一脸善意。若是岛民有事相求,只要不是涉及抗日的事儿,他都乐意出面斡旋,往往地,日军都会给他一个面子。

       陈煜曾经留学于日本,视野宽阔,懂得文化侵略比武力扩张尤为可怕,后者杀人,前者诛心。龟田就是属于前者,担当文化特务的角色,打着“中日友善”的幌子,施予小恩小惠,愚弄奴化岛民,以达到“去中国化”的目的。 

       举事成功后,陈煜就想捕杀这个龟田,因众人意见不统一,故他不得不暂且搁下此事。

       现在一想起来,愈觉得龟田的嫌疑最大。当然,也不排除潜伏在合浦或北海的日特所为。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很小,自桂南大反攻以来,国军光复的地方多得很,这些间谍不至于无聊到发出军方已经洞悉的情报。

       假如是龟田通风报信,涠洲岛四面环海,电台是他唯一的通信工具。若是如此,那么,龟田的宿舍里必是藏有电台,只要搜一搜,他就会原形毕露。

       思路越捋越清晰,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儿,陈煜不再犹豫,带着几个台兵,以巡查学校的名义,出其不意地逮捕了准备出逃的龟田,检查他的行李袋,果然搜出一部军用电台,一把手枪和几颗手雷。

       铁证如山,龟田抵赖不过,只好承认自己是琼崖日本海军陆战队情报处的一名特工,奉命来涠洲岛当教员,除了当文化特务,强制推行奴化教育,还有暗中监视驻军的职责。

       本来,他已收到密电,于6月底随驻岛日军撤回琼崖三亚。可作梦都想不到,涠洲岛一夜之间就变了天,驻岛日军全部被歼。

       他有如一只丧家之狗,沮丧至极又惶恐不安,急电请求警备府迅速派兵镇压岛民,夺回涠洲岛。此电一发出,斋藤得知有变,岂敢回岛?     

       过了三天,琼崖海军陆战队情报处给他复电说,出于战略考虑,军方暂且没有夺岛的必要,让他伺机脱逃。意思很明显,他和涠洲岛都成了日军的弃子,是生或死?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幸运的是,他平时和岛民相处得很好,一时没有性命之忧,至于日后是否有杀身之祸?他无法预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接到情报处指令,他拟好了脱身之计,耐心等待时机。

       为了迷惑岛民,他伪装为反战同盟分子,去日文改教中文,还组织学生开展打旗子、喊口号、帖标语等抗日宣传活动。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岛民和自卫大队不见日军过来夺岛,加上国军在桂南大反攻中捷报频传,涠洲岛的防守也相对地松懈了起来。

       而在此时,黄镇江接到上级一道密令,说白石水有一小股抗日游击队在顽军追击下,撤至北海冠头岭,缺吃少穿,弹药告罄,处境十分危险,命令他迅速前往冠头岭,接他们到涠洲岛休整。

       黄镇江和郑海鸥密议后,佯称北海有一群抗日义士愿意过来协助自卫大队守岛,为了弥补岛上兵力严重不足,他亲自率领在北面驻守的第四中队,分乘机帆船、大渔船前往北海接应。

       北海位于涠洲岛之北,隔海相望,第四中队一走,涠洲岛北面就不设防了。

       经常暗中窥视着岛北动静的龟田,知道逃生的机会来了,急忙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出逃。

       在此之前,他以钓鱼为借口,私下购买了岛民一条小渔船,藏于岛北的红树林里。这种小渔船经不住大风大浪,只能在浅海区作业,所以无人怀疑他的动机。

       其实,他从役于日本海军陆战队,划船、游泳等样样皆能,自忖逃去北海绝对没有问题,因为北涠之间的距离仅有20多海里远,即使中途翻了船破了船,只要抱住一块木板,也能泅游到彼岸。

       机关可谓算尽,可命运不济,到头来还是跳不出陈煜的掌心。

      确认了龟田的真实身份,当天夜里,陈煜叫台兵将龟田五花大绑,装入一个麻袋里,绑上石头,然后将之沉入海底。

       不是陈煜心毒手狠,而是他考虑到日特的危害性,与其留下祸根,倒不如除之,一劳永逸。

       从龟田的口供中,陈煜得知日军没有复夺涠洲岛的意图了,知道自己的使命已完成,趁黄镇江等人还未回来,悄悄地离开了涠洲岛。

       他知道黄镇江是共产党人,也猜出他们今天去北海接应的抗日义士无非是抗日游击队,之所以他既不点破,也不反对,是因为考虑到这样一来,确实是加强了守岛的力量,有利于抗日大计。

       另外,他是军统特工,不想掺和其中,以免日后被军统抓了“辫子”,落得个“包庇或勾结共党”的罪名。

       三十六步计走为上,除了避嫌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他有了新的任务不能停留。

       原来,他被捕并被日军流放在涠洲岛后,和军统断了联系。这一次举事成功,他用缴获到的日军电台联络了军统,但没有任何反应。迫不得已,他启动了最后的一个联络方式,对准波长,用明码呼叫何荦谍报组。

       明码容易被敌人截获破译,不是在特殊的前提下绝不能使用。明码呼叫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在没有密码本的情况下需要紧急联系;二是双方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不然,对方以为是敌人所设的圈套而不敢回复。

       陈煜用明码呼叫何荦,是潜伏前所设定的一种以防失联的应急预案,乍看确实是明码,但抄译出来的内容却是以雷州方言表达,不伦不类,晦涩难懂。这对日本人而言,比破译加密电文还难。

       由此可见,陈煜和何荦的关系比较密切,至于是何种关系?还得从头说起。

       1931年,陈煜从日本早稻田大学法律学院毕业回国,经虎山行推荐,被时任省会公安局长何荦安排在“特别侦缉队”第三课任职。

       广东省会公安局设有秘书室、总务处、局长室、警务处、司法处、侦缉处、督察处、警察保安队、消防卫生队、交通处、户籍处、警尉教练所。下设27个分局和警察医院等,警员达到10600人。

       特别侦缉队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国安局,是广东省会公安局增设的一个特别警种。说白了,它就是陈济棠采取极端高压政策所设置的特务机构之一,职责是维护政治稳定、处理安全隐患、搜集情报等。

       它设有三课,一课负责捕杀蒋介石的“蓝衣社”以及其他特务组织;二课负责清剿共产党人以及进步人士;三课负责涉外事务,防范外国间谍渗入以及处置外国侨民纠纷案件。

       相比较之下,二课的权力最大,人犯一经抓获,根本不须上报或司法审判,可公开或秘密处死。因为共产党人处于弱势群体,陈济棠和何荦无所顾忌,视为“匪类”处置。

       据统计,从1931年到1936年期间,国民党广东当局杀害的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多达5000人以上。

       然而,共产党不计仇,解放海南岛前,叶剑英曾托黄麟书的同邑游说陈济棠起义或留在大陆定居,李洁之、彭智芳、卜汉池等粤将起义后也通过各种关系对旧主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但这些善意的劝谏,都不能改变陈济棠效忠党国的态度。

       有人说,陈济棠执意携爱妾冯锡如和家人逃去台湾,并不是出于对蒋介石的忠心,有可能是因为他顾虑到自己的双手沾满共产党人的鲜血,害怕人民政府秋后算帐,才做出这样无奈的抉择。

       当然,这仅是一种揣猜,陈济棠逃到台湾后,任国民党中央执委会常委及台湾当局领导人办公室资政,于1954年11月3日在勘察德明中学校址时,突然患脑血管栓塞去世,终年六十三岁。

       五年后,何荦也在台湾病逝,追随旧主而去。

       陈济棠坐“南天王”之位八年,雄踞一方,叱咤风云,文臣武将数以千计,但真心为他效忠的人只有何荦。  

       1949年1月,陈济棠授意何荦出任湛江市市长,为他主政海南进而控制琼雷铺设跳板,何荦言听计从,成为湛江市第四任市长。

       虽说陈济棠重当“南天王”之梦想在四野的战车碾压下而迅速地破灭,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何荦对旧主仍是揣有一颗滚烫的老臣之心。

       何荦是民国版广东省会公安局任期最长的长官,在捕杀蒋介石的特务以及共产党人的同时,对外国间谍尤其是日本间谍的打击,也是毫不手软。在他的高压姿态下,日本间谍不敢轻易活动,处于一种蛰伏状态。

       蛰伏不等于不存在,事实上,大批日本间谍有如毒蛇群落,早就隐藏在粤地各个阴暗的角落里,蠢蠢欲动。

       1936年“两广事变”后,何荦随同陈济棠逃往香港避难,群龙无首,粤省治安一片混乱。

       趁着这个“政坛地震”的机会,日本在汕头设立了“特遣指挥部”,作为在华南地区谍报指挥中心,整合各路间谍,设置广州、香港、汕头、广州湾、海口、北海、顺德等城市的特务机关。

       日本对华间谍活动是从1872年5月开始,“征韩论”的倡导者、明治政府参议、陆军大将西乡隆盛,为了摸清朝鲜宗主国清廷的军事实力,便于施行以朝鲜为跳板,进而侵略中国的“大陆政策”,秘密派遣陆军少佐池上四郎等三人,潜入中国从事间谍活动。

       从这以后,日本不断地向中国派遣大量间谍,覆盖面之广,渗透力之强,令人瞠目结舌。

       他们精通汉语,或以外交官、商人、学生等合法身份做掩护,或蓄发留辫改装,冒充中国百姓甚至乞丐、僧人、郎中、娼妓等下九流角色,四处活动,足迹遍布中国战略要地乃至滇、藏等边远地区,千方百计地搜集中国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地理、风俗等情报。

       随着情报网在中国无限量地扩容,日本间谍不再单打独斗或是自立门派,而是设置严密的组织机构,统一管理,协同作战。一般地,他们以合法的社会团体,秘密开展颠覆清政府的活动,奠立了日本近代情报体系的基础。

       诸如晚清政府时期,在中国颇有影响力的“乐善堂”、“日清贸易研究所”、“玄洋社”,就是日本在华设置的三大间谍机构。其中“乐善堂”和“日清贸易研究所”,由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出资创办,具有官方背景。

       玄洋社则不同,1881年在九州福冈成立,原是日本一个民间扩张主义右翼团体,经过十年发展,演变为近代鼓吹“效忠天皇和向外侵略扩张”的反动社团。

       它一家独大,以恐怖手段和军国主义裹胁其他民间团体,干预地方选举,幕后影响甚至操纵日本对外的若干政策,特别是它的社员以暴力砍杀朝鲜闵妃事件,被国际社会视其为野蛮民族。中俄两国政府还就此事向日本提出严重抗议,并严禁玄洋社的成员入境,一经捕获,格杀勿论。

       然而,国际舆论与中俄抗议,并不影响到玄洋社成为日本政府的“御用情报社团”的地位。

       玄洋社的宗旨是“破支那,胜俄国,并朝鲜”,在日本侵略朝鲜、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中,它不但为日本军方提供了大量准确而重要的情报,而且配合日军作战,因而被日本高层誉为“左右战争胜负的幽灵”。

       倾国力,赌国运  尝到了战胜中俄的甜头,日本政府与军队的野心日益膨胀,十分重视情报工作,大力扶植间谍机构。

       为了掩人耳目,在日本军方的支持下,于1901年2月23日,头山满、内田良平等人在东京将臭名昭著的玄洋社整合为“黑龙会”,目的在于谋取黑龙江流域为日本领土,其会名即是从黑龙江而来。

       内田良平自任首任“主干”,聘头山满为顾问,创建会刊《黑龙》,并在上海成立东亚同文书院。

       这所书院披着中日文化交流与教书育人的外衣,与之前的汉口乐善堂、日清贸易所以及后来的上海虹口日占区井上公馆、日本中野陆军学校,都是属于日本的间谍学校,它们如同一个个巢穴,孵化出了无数条噬咬着中国人的毒蛇。

       从1901年至1945年,日本东亚同文学校在中国培养了五千多名间谍。颇具嘲讽趣味的是,有相当一部分间谍渗入中国政府、军队、铁路、银行、企业里任职,在日本侵华的情报战背后,编织了一张细密的无间道蜘网。

       为了打赢一个甲午海战,日本情报部门铆足了22年的劲儿,为了占领中国东北三省,日本“黑龙会”足足提前准备了30年。倭人如此精心布局和高屋建瓴的侵略指导思想,中国这棵被“钻心虫”蛀空了心的枯树,焉能不颓然倒下?

       “九一八”事变后,整个东亚同文书院沉浸在一种野狼撕咬羊儿般的血腥亢奋之中。

       在一栋老式的石楼里,窗子透出暖黄的灯光。房间里,即将毕业的学生围坐在一起,案几上的地图被密密麻麻的线条划得凌乱不堪。

       一个叫做小松的学生说:“从这些线路中,我们已经获取了中国的大量情报,无论是历史、文化还是工业、商业。” 另一名学生佐藤补充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深入到中国的社会和地理,甚至了解了它们的各种方言。这些都将为我们未来的计划提供坚实的基础。” 

       这一年,佐藤、小松等数百名学员从东亚同文学院毕业,奉命在中国潜伏,为日本全面发动侵华战争充当帮凶,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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