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获悉,非常震惊,命令刘永生将谢育才夫妇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监护起来,继续审查,弄清每一个环节问题。南委联络处电台撤到预备地点,加强警戒。并向曲江的郭潜发了一封密码电报,让他取消与江西省委的接头,立即返回南委。
郭潜是在1942年5月初从大埔出发,一袭长衫,富商打扮,随行的还有一位区姓的女交通员,假扮夫妻,绕道广西桂林,再赴赣粤交界处的曲江。
由于谢育才夜里成功脱逃,没有了联系人,冯琦只好把赌注押在江西省委军事部长颜福华(已叛变)的身上,命令庄祖方和颜福华带着六个特务急赴曲江,抓捕南委“二叔”。
他们一行到了曲江,向第七战区调统处借调了一个名叫冯达的特务,此人也是中共叛徒。还借了2间房间当审讯室。
颜福华知道南委设在曲江韶关北路的联络处,在庄祖方的布署下,冯达带着两个特务埋伏在联络处附近,颜福华找上门接头,说谢育才已经到了曲江,等待和“二叔”见面。而交通员并不说什么,仅是让他留下联络地址。
在曲江最热闹的街市口的旅馆二楼,庄祖方等人租下了几个有沿街窗口的房间,从早到晚不停地往大街外张望。可几天过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颜福华沮丧地说:“撤了吧!郭潜和谢育才约定的见面时间是5月15日,现在过去快10天了,这个‘二叔’怕是不会来了。”
“我已经请示冯主任,他认为‘二叔’出来一次不容易,不会轻易放弃和谢育才见面的,再等等吧!”庄祖方不灰心,坚持等下去。
5月25日,交通员来旅馆找颜福华,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问:“你们还没走?”颜福华反问:“二叔来了吗?”
交通员不应答,甩手走了。颜福华见交通员如此冷漠,一怒之下,想冲上去,将他绑了,庄祖方一把抓住他,训斥他的鲁莽。
在这件事上,中统高层也存在着不同的看法,大多数人认为抓不到大鱼了,先将南委联络处破坏,然后顺藤摸瓜。但中统局局长徐恩曾支持冯琦,认为宁可让几个小鱼小虾跑了,也要等下去,说不准能钓到大鱼。
这回中统赌赢了,进入了高光的时刻。第三天下午,交通员又来了,撂下一句话“跟我走”,就出门而去。
颜福华带着一个特务跟着他出了曲江城,来到湖边,上了一条小船,向湖心驶去……
凭心而论,郭潜心计很强,得知谢育才一行到了曲江,并不急于接头,而是暗中观察多天,见是老部下颜福华,大为奇怪,因为南委是通知谢育才过来曲江的。
按组织原则,他决定取消这次接头,仅是让交通员将颜福华带到湖心,问明情况后再向南委汇报。
郭潜的家住在曲江,为了接头方便,他在联络处附近的客栈里租了一间房作为联络用。一般地,他在家里居住。巧的是,庄祖方刚好住在街对面的客栈二楼。
也该是劫数难逃,交通员引走郭潜后,郭潜想回家,不料在客栈里遇见江西时的部下、中共南昌市委书记张绍祖。
久别重逢,格外亲热,两人在客栈里聊了一阵子,下午四时,郭潜才起身告辞,张绍祖为了讨好这个老领导,执意相送。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张绍祖的身上,他曾经因挟带革命书籍被庄祖方拘捕,释放后四处串联,以至让中统寻到突破口,一举推开大破坏之门。
这次张绍祖又为中统立了“大功”,送郭潜出门时,即被庄祖方一眼认了出来。正是因为这种注意力,他仔细一看,也认出了郭潜。
虽说他未叛变前,和郭潜在共青团中央工作过一段时间,但多年不见,且此时郭潜身着礼帽长衫,一副商贾的打扮,如果不是和张绍祖在一起,就算是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就是郭潜。
真是运气来了,屙屎都屙在狗头金上,庄祖方一阵狂喜,带着特务们下楼,猛冲过去,一拥而上,将郭潜与张绍祖拘捕。
与此同时,颜福华因见不到“二叔”,恼羞成怒,一上岸,和特务逮捕了那两个交通员。
在庄祖方和颜福华劝降下,郭潜经不住高官厚禄的诱惑,不够一个小时就叛变投敌,并提出三个条件:其一,中统务须妥善地安置好他的家人,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其二,他可以提供情报线索,但不参加抓捕和审讯。其三,他在桂林提取了中共南方工委的活动经费,10万法币当中,他取走一万当安家费。
一听到郭潜就是自己苦苦等待着抓捕的二叔,身份是中共南委组织部长,庄祖方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了郭潜的全部条件,并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李刚,偕同叛徒颜福华、孔昭新等人,押着郭潜回家。
一进家门,郭潜反悔,索要3万元补贴家用,李刚害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不好向上面交代,就自作主张,答应了此事。
其实,郭潜不应该落入中统之手,因为被捕前他已经接到南委让他火速撤离曲江的密电,可他的思想麻痹,不及时用专属的密码本翻译电文,现在回家一翻译,才知道已经铸成大错。
后悔已迟,待安排妥当,郭潜吃了秤砣铁了心,走上了一条背叛革命的歧途。
他当上了中统的急先锋,首先破坏了中共南委在曲江的总交通机关,逮捕了总交通司徒丙鹤夫妇与交通员曾平、陈二叔等人,切断了曲江与南委机关大埔的联系,这一点十分重要。
转而驰往五里亭,破坏了中共粤北省委机关。
次日凌晨,郭潜引领特务到曲江市郊,包围了粤北省委书记李大林的家,抓走李大林夫妇、弟妹、译电员、保姆共7人。
从李大林家出来路经五里亭车站附近时,正好遇到刚从东江老隆回来的粤北省委组织部部长饶卫华,一并抓了。
这么一来,几乎整个粤北省委就被郭潜当作一份见面礼,拱手送给了中统。
为了讨得新主子欢心,他又出卖了廖承志。
在中共党史中,有一个戴着手铐走完长征、坐过七次牢、在监狱里度过七分之一磨难人生的传奇人物,他就是廖承志,国民党元老廖仲凯的儿子。
他现在是中共南方局的委员、八路军驻港办公室主任、中共香港工委的书记。
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廖承志从香港撤到广东,由于夫人生孩子,便在乐昌小住。
红军长征时,廖承志与郭潜曾在张国焘的红四方面军一起工作,私人感情比较好。南方局顾及这点,委托郭潜对廖承志给予照顾。未曾想,郭潜一经叛变,立功心切,就丧失了人性,将廖承志送入虎口。
这是廖承志第七次入监狱,也是最后一次。
1942年5月31日,庄祖方、李刚等一行,带着郭潜等乘车赶赴广东大埔。
闽粤赣三省边区绥靖司令香翰屏应他们的请求,特派政治部主任林雁峰带上六名武装特务协助他们办案。
第六天清晨,庄祖方一行乘小汽轮来到了大埔高陂镇,企图破坏南委机关。
由于方方从谢育才的报告中得知江西省委被破坏的情况,对眼下情形感到焦虑,当机立断,采取一系列紧急的措施:一,郭潜立即撤离曲江,二,南委机关干部立即转移到百候隐蔽待命;三,彻底清理文件;四,加强电台保卫,准备疏散转移;五,安排张文彬经兴梅到东江曾生部,涂振农经饶平去潮汕。
他则留下来,指挥整个机关疏散转移,情况如有变化即迁向福建。
这一应变方案应该说是正确而果断,但因时间紧迫,行动仓促,而且一些党员干部在转移过程中没有严格按照原定路线撤退,最终酿成了严重的后果。
中共南委的宣传部长涂振农和交通员阿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原定经饶平走山路转移到潮汕,他却临时改道拟经高坡镇乘船顺韩江而下去潮汕。
不料到这一去,正好和郭潜等人相遇,自投罗网。这个参加过长征的老干部,在马家洲集中营经受不住敌人的酷刑和利诱,于1943年1月叛变。
随后他出卖了在南方工委、妇委担任领导工作的贺怡(贺子珍的妹妹)。
得知南委正在撤退中,庄祖方一行急不可待,直扑高陂镇上的真真照相馆,将总交通杜国宗等人抓获,绑了起来。
高坡镇一批学生因到真真照相馆取照片也被特务扣留,该校校长黄道生前去交涉,被郭潜认出他是区委书记,因此也被捕
真真照相馆是中共南委机关的总交通所在地,郭潜知道,南委领导撤往外地,都是由总交通安排人员护送。所以,他坐在照相馆楼上守株待兔。
果然不多久,一个携竹篮的老妇人走进了照相馆,可能她嗅觉到危险气味,口称走错了门,转身就走。
但为时已晚,特务们抓住她,从竹篮子的夹缝里搜出一张纸条。郭潜一看,认出是南委副书记张文彬的笔迹。
她经不住严刑拷打,承认自己是南委交通员杨保华的母亲,并供出了纸条主人的下落。
于是,郭潜带着特务们,马上扑向德和旅馆,逮捕了张文彬和护送张文彬的百候小学教员、中共党员邱鸿耀。
接着,中统特务队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刚和郭潜带队,前往大埔角村抓捕南委书记方方,一路由庄祖方和林雁峰带队,前往大埔南委所设的几个机关进行搜捕。
当晚,武装特务在郭潜引领下,逼迫涂振农的交通员王亚华带路,又扑向距离高坡镇50里的南委机关主要据点大埔角。
就在郭潜一行即将到达的前几分钟,方方得到消息,跳墙逃到山上躲了起来。
特务们分头包围了南委机关联络点天成商号和方方在新村的驻地。
当地群众闻讯,鸣锣吹号,点起火把,包抄过来,特务们见势不妙,仓皇退去。
对南委机关另一驻地墩背,郭潜知道那里有南委武装人员护卫,不敢涉险,只好押着天成商号店员曾友深,返回高坡镇。
而庄祖方一路,被居民发觉,一起涌上街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几乎脱不了身,幸得林雁峰等当地特务上前解围,才得以狼狈地逃回大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