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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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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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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一百八十章 巡海夜叉

       在《三国演义》第四九回中,诸葛亮于建安十三年仲冬时节,登七星坛施作神法,向老天爷借来三日三夜东南风,助周瑜火烧赤壁,大破曹操大军。

       事实上,诸葛亮没有这样玄乎其玄的法力,借东风的故事只不过是作者虚构而已。

       “夏至一阴生”、“冬至一阳生”,有经验的南方人都知道,冬至之前,如果阴气旺盛,长江沿岸就吹西北风。冬至之后,阳气衍生,风向则逆转为东南风。

       周瑜和黄盖等人是东吴名将,长年操练水军,自然熟知这种气候变化规律,什么时候起东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为了破曹,他们战前下足功夫,扬水战之长,巧用火攻,创造了中国军事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典故由于诸葛亮走上神坛,谋略过人,以至脍炙人口,家喻户晓。

       无独有偶,一千多年后,大陆最南端的徐闻县又出现一个高人“借东风”的奇闻,所不同的是,这是一个真实的事儿。

       1950年4月16日,“旋风司令”韩先楚率领四野第40军船队斩波劈浪,横渡琼州海峡,解放海南岛。

       船队行驶不远,突然间,乌云密布,风儿转了向,强劲的西南风一阵紧过一阵,掀起一排排滔天恶浪。

       帆船以风为动力,逆风行舟,海上大忌,尤其是大部队登陆作战,面对着国民党飞机军舰的拦截,可以想象,等待着自己的后果,将是折戟沉沙,重蹈三野金门战役的悲剧。

       狂风象刀锋一样一片片地剜割着韩先楚将军的心,如果此时放弃渡海作战计划,不仅前功尽弃,而且先头部队必是陷入孤军作战的绝境。

       进退两难之际,一位白胡子老船工信誓旦旦的对韩先楚将军说:“不能退,天黑之后必定有东风,如果不来,您就毙了我。”

       韩先楚将军半信半疑,问他为何如此肯定。老船工捋着胡须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我在海上漂泊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起什么风,什么时候下什么雨,拿捏得准准的,从未错过一次。”

       果然,夜幕刚刚降临,东风如期而至,韩先楚将军大喜过望,佩服得五体投地,叹道:“老先生真是诸葛亮在世啊。”

       这个被韩先楚将军称为“在世诸葛亮”的老船工,就是绰号“巡海夜叉”刘玄武。

       上述的是五年后的事儿,且说庞大良接到密访“巡海夜叉”的任务,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硬是在茫茫人海中扒出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七月上旬的一天黄昏,庞大良领着雷鸣乘船上了三墩岛。

       三墩岛,位于琼州海峡北部,由三个小岛构成,古称“瀛洲联璧”、“蓬莱三仙洲”。传说中,南海观世音菩萨过海时,身上三块佩玉不慎遗落于此,日长月久,形成三墩,呈品字凸现于海面上。

       一墩为龙泉岛,二墩为神龟岛,三墩为莲花岛。三岛鼎立,筑成了汉代海上丝绸之路徐闻始发港的一道天然屏障。

       当年伏波将军平定南越,奉命置徐闻县治。他来到徐闻三墩一带,看到三座小岛峙立海上,遂在如今的二桥村一带设置徐闻城,大兴土木建设官府衙门。

       二桥村当时称“讨网村”。徐闻是封建王朝推行郡县制,在岭南地区设置最早的县治之一,也是合浦郡的首县。

       后来,汉武帝把讨网村海湾选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出口港,在这里设左右侯官,囤积货物。大汉船队从二桥村海湾出发,将丝绸和瓷器运往亚欧各个国家。

       两千多年前的讨网村一带车辚辘辘,舟楫塞港,繁华景象,不难想象。后来,随着北方港口的崛起,讨网村海湾走向衰落,留下一切破砖残瓦。

       龙泉岛离二桥村最近,退潮时观光者可以步行上岸,岛上有一口龙泉老井,泉水潺潺流淌了两千多年从不枯竭。

       神龟岛次之,火山玄武岩饱受海水浸蚀、冷却、凝固、冲涮,龟裂的形状酷似乌龟。它们或嬉戏于沙滩,或相视无语,或缩头沉睡,或仰头听潮,等等,形神俱备,惟妙惟肖,使人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有异端就有传说,相传古罗马国为汉朝进贡神龟一对,到了三墩,龟眼识宝地,挣破笼子,潜入海中,从此在二墩生育繁衍,死后风化成石。

       莲花岛离大陆的距离就远了,须乘船方可上岛。这里是鸟的天堂,层林耸翠,万鸟盘旋。

       岛的南侧,有着一大片由一块块形似莲花的万年风化石组成的莲花石滩,民间说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莲花池,里面的花石有的倾情绽开,有的含苞欲放,形状各异,缠绵不断。

       在莲花滩的西侧,还有连片千亩的牡蛎花滩,无数长满青蚝的万年古石紧密地拼凑在一起,静静地躺在洁白的沙滩上,在潮水抚吻下,或卷或舒,形成一朵朵盛开不败且美丽动人的“牡蛎花”。

       三墩岛的美令人窒息,沙滩上的小贝壳、珊瑚枝丫在夕阳的照射下,炫耀着珠宝般的五彩之光。

       雷鸣心事重重,对这些迷人的景色视而不见,上岛后,随着庞大良走入红树林深处。

       有约在先,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早就站在矮小的茅棚前等候了,他头发、眉毛、胡须银白如雪,虽然伏義纹、鱼尾纹皱得很深,给人有点显老的感觉,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尤其是那古铜色的肌肤,充满着一个水手的活力。

       “刘玄武同志,你受苦了。”雷鸣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老人的手。

       在此之前,庞大良不但寻到刘玄武的藏匿之地,还摸清了他的真实身份。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世外高人居然是大革命时期中共雷州党组织的交通员之一。

       正巧,庞大良的幺叔曾经参加过徐闻县博爱村农民协会,和刘玄武很熟,通过这种特殊关系,庞大良很快就和刘玄武搭上了线。于是,有了雷鸣上莲花岛这一幕。

       “我以为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党组织了,想不到……”

       听到“同志”这一亲切而熟悉的称呼,老人激动得胡须乱颤,哽咽不能语。

       “坐下来咱们慢慢地聊。”雷鸣见他情绪有点失控,搀扶着他,教庞大良将备来的酒菜摆在一块大石上,三人围石而坐。

       半岛人嗜酒,尤其是船工,酒量很大,可他们并不酗酒,喝酒的原因一是为了强心提神,消除疲劳,另则壮胆助气,驱瘟避邪。

       席间,雷鸣从共产党当年的星星之火说到当今的燎原之势,从东北抗日联军说到琼崖总队,刘玄武听得入迷,脸色渐渐地红润了起来,神采奕奕的。

       “记得当年我护送省委特派员黄学增同志过海时,他对我说过,别看国民党凶巴巴的,其实它已是病入膏肓,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咱们共产党人。” 

       “那时候徐闻交通站负责人是不是戴元生同志?”

       庞大良和戴元生是徐闻高级小学时的同学,受到共产党员程庚的影响,他俩思想进步,一起入党。所不同的是庞大良奉命打入民团,而戴元生则加入博爱村农民协会。

       大革命失败后,戴元生去南洋群岛发动侨胞捐款,为琼崖红军购买枪支弹药。回琼崖后,根据党组织的指示,在海口市红坎坡秘密成立了琼雷交通站,专门负责护送过海的中共广东省委和琼崖特委的领导人。

       1929年中共琼崖党组织遭到敌人破坏,戴元生先后三次被捕,最后一次被捕时间是1933年1月,党组织安排他赴法勤工俭学,在办理出国护照时他落入敌手,同年就义,年仅26岁。

       “当时不叫交通站,为了瞒过国民党耳目,戴元生在海口红坎坡设立徐闻会馆,他任馆长,对外事务是护送琼雷商旅和过往贸易物资,实则上是省委交通站,级别很高。但不久,党内出了叛徒,琼崖特委和海口市委被敌人一锅端,交通站也不能幸免。”

       一提到戴元生,刘玄武脸部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尘封了十五年的往事如同破了地壳的泉水井喷而出。

       1928年7月,琼崖革命在敌人疯狂的“围剿”下,处于低潮状态。遭受挫折的琼崖特委改变策略,将红军化整为零,分散到农村坚持武装斗争。

       当年8月,黄学增被中共广东省委派到琼崖特委主持工作,并奉命整顿琼崖党组织,改组海口市委,任命严鸿蛟为市委书记,云昌江、陆国宪为市委委员。

       年底,黄学增执行广东省委扩大会议的决定,为了加强城市兵运、暴动等工作,将特委机关迁到府城、海口,秘密办公驻地有两处:一处是海口市振兴街43号云氏会馆,与海口市委机关在一起;另一处是府城西门外金花村吴氏民居,与琼山县委机关一起。

       电视剧《天涯浴血》中的反面角色之一王德彪,历史原型正就是原中共海口市委书记严鸿蛟,一个被视为琼崖革命史上最危险的叛徒。

       严鸿蛟,海南琼山人,读书期间曾和中共早期党员吴明、罗汉、徐成章、林平等人接触,接受马克思主义教育,后经林平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他′之所以受到琼崖特委市记黄学增提拔,是因为他工作能力比较强,有着丰富的工人运动经验,完全符合党内片面强调重用工人出身干部的要求标准。

       任职后,严鸿蛟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集会,影响很大,但也引起了国民党琼崖当局的警觉。

       1929年2月13日夜间,国民党军警在市郊罗陈村包围了严鸿蛟的家,将他秘密逮捕。

       经受不住敌人严刑拷打与利诱,严鸿蛟叛变了革命。几天后,中共琼崖特委委员陈大机、黄朝麟、郭秀等8人和中共海口市委委员云昌江、陆国宪等5人先后被捕,特委书记黄学增因赴广东汇报工作而幸免于难。

       不久,陈大机等十三名被捕同志都被敌人杀害于红坎坡。

       由于敌人每次抓捕时,总是用麻袋罩住严鸿蛟的脸部,仅留下两个小孔认路辨人,以至他叛变革命后一段时间内,未被党组织察觉。

       同年5月,中共琼崖特委重新组建,特委机关仍是设在海口,虽然有所警惕,慎言慎行,但因没有人怀疑到严鸿蛟是叛徒,致使悲剧不可避免地重演。

       黑色七月,国民党军警的魔爪再

一次伸向琼崖特委。这一天,新任特委书记官天民和省委特派员黄学增外出办事归来,发现特委机关周围有一些可疑的陌生人,情知不妙,急忙躲入附近的海口福音医院。不幸的是,他俩已在特务监控之中,拒捕时,官天民当场牺牲,黄学增受伤被俘,不久被敌人杀害,年仅29岁。

       时任琼崖苏维埃政府主席王文明给中共广东省委的报告中说:“琼崖工作迭次受破坏,党的基础几乎完全塌台,各县虽有工作,但目前无法联系。”

       琼崖革命一段时间里失去了领导核心,处在异常危险的境地。海口市原有26个中共支部组织,仅有4个未被破坏仍坚持斗争,党员也从原有的680人锐减为30人。

       严鸿蛟由于叛变“有功”,又熟悉共产党的工作方式,被国民党琼崖当局任命为府海地区侦探队长。

       1931年6月,他又逮捕并杀害了到琼崖指导武装斗争的中共广东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可谓血债累累,受党的委派,到琼崖指导武装斗争。此后,他又亲自逮捕了李硕勋,血债累累,罪大恶极。

       国共第二次合作后,严鸿蛟得不到王毅将军的重用,转投军统,被任命为国民党军统海口站情报组长。

       1939年,日军侵占琼崖,严鸿蛟拒绝当汉奸,回乡拉起一支国民党抗日游击队,多次伏击日伪军。翌年春他在一场战斗中死于敌人的枪口下,总算用一个还算有民族气节的句号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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