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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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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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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土》连载

第二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胡不归和渡边奉山田之命,负责南面、西面的军事防务。

       这天,唐家圩炮楼建成,他和渡边经过验收,确认合格,安排好驻守人员后,又抄近路赶往龙门圩,因为那里的炮楼也在修建中。

       瘦狗岭,形状如同一只头朝西北,尾向东南趴着的瘦狗。如果站在高处眺望,这只狗形显得瘦骨伶仃,连狗身上的每条肋骨都能数得出来。

       雷天麒入驻鹰峰近二十天,虽然从团部的电报中得知鬼子在企水、唐家、北和、龙门四镇交界的路口修建了炮楼,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山路多得连猎人都数不清,大不了多绕一段路而已。

       然而,他作梦都想不到大白天走路也撞见了鬼,刚绕过一个拐弯处,迎面而来的竟是一队日伪军,来不及躲闪,只能是一边打一边退。

      如果是别人,胡不归也许看不清是张三或李四,可雷天麒身上的气味,即使在百米之外,他似乎也能嗅得出来。

       苦等六年,终于等来了手刃仇人的绝好机会。他怎能善罢甘休?象一只嗅到血腥的恶狼,疯狂地扑过去厮咬。

       雷天麒的警卫班仅有十二人,一挺轻机枪、五支长枪、六支驳壳枪,若是对付一般的土匪,即使打不赢,也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他们遇上了一群近两百人的日伪军,可以想象,这是一场凶险异常的遭遇战。

       警卫班的士兵,都是从各个小队中精挑出来的勇士,枪法精准,身手矫健,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舍命护主的精神,不管敌人有多强大,都敢于亮剑,以死诠释忠心。

       他们利用枪法精准的优势,在山林间进行狙击,掩护着自己的长官往鹰峰方向撤,只要能进入鹰峰境内,独立营听到枪声,就会赶过来接应他们的。

       胡不归似乎察觉到雷天麒等人的意图,急令机枪手集中火力在前面开路,迫击炮、掷弹筒在侧翼掩护步兵搜索,炮火纵深覆盖,切断对方的退路。

       这一招既刁又狠,警卫班挡不住敌人密集的火力,往后撤退时,又遭到炮火的轰击,不多久,除了雷天麒和班长徐杰,警卫班战士全部罹难。

       “团长,那里有一个小山村,你进去躲一躲,或许能脱身。”

       徐杰见情况危急,不由分说,将雷天麒推下山坡,自己则举枪射击,引敌人朝相反方向而去。

       雷天麒冷不防被徐杰一推,滚下山坡,待他爬起来,徐杰已走远,事至如此,他只好一跺脚,奔向西南约摸三里外的小山村。

       对胡不归而言,别人是死或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雷天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他循着枪声追赶时,发现逃走的人不是雷天麒,情知上当,任由渡边中队向前追杀,而自己折回原地,命令手下穿插,封锁各个路口,来一个地毯式搜索。

       可是,他们搜遍了整个瘦狗岭,却没有发现雷天麒的形迹。

       估计他躲入村里了,胡不归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锁定了眼前这个小山村。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在一块平缓的山地上,四十多座茅屋不规则地歪卧在一起,有的茅屋上面冒出了袅袅炊烟。

      胡不归曾当过猎人,知道山村越小,越是不好惹,若是没有降龙伏虎的本事,这些人断然不敢住在类此荒凉的地方,且不说防贼防盗,就是对付野兽的侵袭,也是一件防不胜防的事儿。

       所以,他一再叮嘱入村的伪军在搜查时不能过于鲁莽,以免冲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胡不归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这个小山村的居民的确不是等闲之辈,而是来自琼崖保安11团。

       1939年2月10日拂晓,日军第5舰队兵舰13艘抵达海口附近,炮轰天尾港及秀英炮台,接着,台湾旅团一部在书场码头,灯塔间登陆,与此同时,另一部日军在天尾港登陆,两军夹攻海口。

      保安第11团稍作抵抗,于午后就放弃海口,向龙塘,十字路,安仁线路撤退。

       负责断后是吴玉润中队,苦战半日,百多人的部队仅剩下46人,在日军的围追堵截下,只好趁着天黑,乘船撤到雷州半岛。

       人地两疏,他们在山林里悠转了几天,见瘦狗岭宜耕宜猎,为图生计,便伐木采石割茅,建起了几十间简易茅屋,在这里定居下来,成为一个准军事化的村庄。

       四年间,几个长得比较帅气的小伙子娶上本地姑娘,过着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从中队长到村长,个中滋味,只有吴玉润才能体会。一开始他念念不忘地想打回琼崖,回归部队,可后来听说自己的部队已经投靠日军当上了伪军,自此,他心灰意冷,带着兄弟们开荒垦田,种植菠萝,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乍看之下,与原始村落没有什么两样。

       瘦狗岭看似贫瘠,其实土地肥沃,加上气候适宜,种出来的菠萝体硕肉厚,色相深黄、软硬适中稍嫩,果汁特多,香味浓郁,吃起来清甜可口,齿颊生香。

       在半岛植物圈里,本来没有菠萝这个品种。1921年,徐闻人倪国良用猎枪打伤了本地一个匪首,为了避祸,背井离乡,远渡南洋。

       到了新马,在一个徐闻籍华侨的种植园当杂工,五年后,他不但学会了种植菲律宾“番麻”(菠萝)的方法,也积累了一些工薪。

      五年后,他得知仇家死于内讧,粤军正在剿匪,局势大为好转,便带着200多株“番麻”种苗,回到徐闻县龙塘乡北平村。

       试种结果喜人,菠萝株高达70—80公分,叶片较宽,叶片中央有红色彩带,叶面呈黄绿色,叶边缘有刺,果实呈筒形或微圆锥形,果重达0.75至1.5公斤,也有少数果重达2至3公斤,基本接近在新马地区的种植水平。

       之后,他又在徐闻县龙塘大小埚村、龙塘深井村及曲界愚公楼、顶岭等地推广试种,确认雷州半岛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菠萝种植地,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推广下,菠萝的种植范围从愚公楼开始,很快地遍及全县乃至雷州半岛,还传到海南、北海等地。

       吴玉润颇有经商才能,他和兄弟们不但大面积种植,还大量收购菠萝和其他果类,武装押运,贩卖到内地。赚了钱,除了给兄弟们分红,还添置了一些军火。

       由于半岛匪患不断,猛兽出没,为了自卫,每个村庄都藏有一定数量的猎枪步枪,经济宽裕的,还拥有机枪、炮楼等,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政府就不会干涉的,灾情严重的地区,官方还会出台一些扶持的政策。所以,吴玉润对小山村实行准军事化管理模式,并没有引起官方和当地百姓的怀疑。

       日军攻陷雷城后,吴玉润的心开始不平静了,尤其是听到雷鸣等人高举抗日大旗还打了几个胜仗的消息,兴奋得彻夜难眠,想率部投奔雷州抗日第一团。

       然而,他的想法遭到兄弟们一致反对,他们认为,若是想干,自己就拉起队伍干,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作为在国军战斗序列中的军人,投奔一群乌合之众,面子怎能搁得下?

       吴玉润听他们言之有理,又考虑到有家室的兄弟们,故而犹豫不决。

胡不归带着伪军进入小山村,见村里没有老人,除了一些女人和小孩,其他人都是精壮的汉子,个个金刚努目,手握钢枪,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姿态。

       “过去我经常在这一带打猎,好象这里没有这个村子,你们是从哪里搬过来的?”胡不归顿起疑心,眼光审视着吴玉润。

       “不瞒长官,我们原是琼山土匪,五年前遭仇家追杀,流窜此地,现已经金盆洗手,改邪归正。”

       吴玉润陪着笑脸,软中带硬。言下之意,警告胡不归等别胡来,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然,这些狠话吓唬不了胡不归,因为他曾经是一个血战沙场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军人。

      不过,吴玉润的谎言却是让他深信不疑,听听口音,这些人确实是讲琼崖黎话的,和雷州话有一些区别。

       胡不归和土匪渊源颇深,一听对方说出身份,不由有了好感。

      “原来是琼山来的绿林好汉,失敬失敬,既然各位存心洗心革面,何不谋个前程?和胡某一起为南京政府效力,安享荣华富贵。”

      “兵匪相克相生,本是一家,而官贼则不然,三刑入命,必死无疑,历朝历代,哪个受官府招安的贼人能够善终的?我等乃是草莽之徒,只求安身立命,不敢奢望荣华富贵。”

      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吴玉润表面上是委婉拒绝,其实话里带刺,诅咒胡不归这些汉奸不会有好下场的。

       胡不归不是笨鸟,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但不便发作,暗骂道:“叼你个老母,给脸就蹬鼻子上脸,待会若是搜出姓雷的,今天不把你这个贼寨砸个稀巴烂,老子改了名随你的姓。”

       吴玉润见胡不归脸上的肌肉绷紧,知他起了杀心,佯装生气,叱斥着身旁一位兄弟道:“去你大爷的,整天捣弄着腰间那几个铁疙瘩,若是弄爆了,伤了胡司令,看我怎样剥下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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