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闻山回到县城的第二天,山田就接到旅团长镀左近的命令,限于秋季剿灭徐闻山的抗日武装。
日军129大队击溃保安四团的消息,山田却是笑不起来,感受到压力很大,上次围剿龟坪,自作聪明,放出烟幕弹,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合围不成,反而损兵折将,遭到镀左近一顿臭骂。
不过,通过这一件事,足以佐证古城谍影重重,所以说,要想清剿雷鸣的部队,必须在清剿前,摧毁国共两党暗设在古城里的谍报系统。
征得旅团司令部的同意,他一面命令松下的宪兵队挨家挨户清查,抓捕一切反日的可疑分子,一面从旅团司令部的通信队借来了一小队通信兵和一辆无线电监测车,旨在破获国共两党的地下电台。
古城并不大,为了遮人耳目,他把无线电监测车改为巡逻车,直接由支队司令部指挥,他不是不相信松下,而是从军部特高课的密报中,得知日军内部隐藏着一个代号为“谛听”的特工。
这个人深藏不露,神通广大。1938年窃取了日军在大亚湾登陆作战的绝密情报,幸亏国民政府看错了一个字,命粤军重点固守大鹏湾,使日军得以顺利地按原计划在大亚湾登陆。
今年初,“谛听”又窃取了日军在雷州方面切断作战的计划,可重庆国民政府却是不相信,认为雷州半岛远在天南,穷乡僻壤,地理位置在战略上不重要,日军占之没有多大的意义。
广州湾属于法租界,日本作为轴心国重要成员之一,不可能和德国操纵下的维希政府翻脸。基于这些考虑,粤军放弃了据守雷州半岛的军事计划,以致日军在雷州半岛登陆的阴谋得逞。
自从大亚湾登陆作战计划泄露后,日军大本营大为恐慌,责成宪兵总司令部、特高课、警察厅联合调查,虽然先后抓捕了佐尔格、尾崎秀实、中西功等红色间谍,但一直捉摸不到“谛听”的影子,他仿佛从人间蒸发了,销声匿迹,不再有任何活动。
谛听是地藏菩萨经案下伏着的通灵神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时隔五年,“谛听”又回到人间,它的出现,让日军感到紧张和恐惧,从泄密的两份情报上看,“谛听”应是潜伏在中国南方的某个神秘角落,而且是在华南方面军某个要害部门。
能够接触到这两次重大行动的核心机密,只有日军大本营、华南方面军司令部和松下的特工小组。
松下是日军两次登陆的直接参预者,而且他担任雷州占领区最高指挥官时,对反日分子过于温和,没有帝国军人的铁腕手段与血腥暴力。基于这两点,他不得不让人怀疑。
虽然在两次登陆作战中,松下功不可没,也没有背叛帝国的迹象。但未抓住“谛听”之前,他只能执行一些例行性的公务,而不能触及日军的核心机密。
松下是一个老牌特工,从这些反常的现象之中,已经察觉到上面对他的不信任,为了洗白自己,在这次抓捕行动中显得特别卖力,搜捕全城,抓捕了三百多个可疑分子。
经过审讯,大都是刷标语之类的小鱼小虾,有一个叫高世贵的年轻人,还一口咬定杨显春是他的上司。
是存心陷害?还是真有其事?松下生性多疑,调来翁临川的死亡鉴定书,当时初占雷城,事多如牛毛,不暇顾及此事,现经高世贵提起,他不得不重新审理此案。
根据那天的情况,翁临川和杨显春被宪兵送入日军野战医院,翁临川因抢救无效,当天死亡。
军医的鉴定是弹孔周围呈扩裂、撕裂状态,肌肉和衣服有烧伤、烧焦痕迹,有枪口压痕,结论是属于贴近距离射击。
若按此结论,翁临川的死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系自杀,第二种是杨显春用手枪顶着翁临川的胸口射击。后者绝不可能,因为当时松下验看了现场,杨显春靠近墙壁,与死者的距离尚有几米远。
也即是说,翁临川的死是出于自杀,而不是如杨显春所说那样,开枪还击,杀死了翁临川。
不过,蹊跷的是,从弹头上分析,双方确实是在互为对射时留下的伤口。这样的结果,唯一的解释是翁临川射伤杨显春后,想开第二枪,可弹夹里没有了子弹,杨显春上前,贴近距离地朝翁临川还击了一枪,然后退至墙边,想爬窗而出。
不管是翁临川自杀抑或是杨显春贴近距离的射击?杨显春出卖主子乃是铁板钉钉上的事,甚至背上了恶奴杀主和铁杆汉奸的双重罪名。
为着这事,他多次遭到国共两党地下人员的暗杀。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高世贵的上司呢?
在宪兵严刑拷打下,高世贵终于承认他是翁临川的外甥,假反日分子之名,存心陷害,想借日军之手除掉杨显春,为二舅父报仇。
真是胡闹,松下一怒之下,想处死高世贵,但翁临川的大哥翁临山是维持会会长,得知此事后,出面为自己外甥说情,松下不得不给他面子,让他保释高世贵出狱。
这次抓捕行动,虽然没有抓到什么重要人物,但甄别之后,松下才知道,飓风之下,居然抓到国共一些情报人员。
在这些被捕人员中,不乏有铁骨铮铮的好汉,可也有贪生怕死之徒。在日军酷刑的折磨下,他们经受不住,供出了军统在雷城潜伏着一个特工小组,由军统广东站直接领导,组长代号叫“虎鳗”,至于是男或女?他们也不知道。
“谛听”、“虎鳗”、还有地下党的“剑鱼”,一个个大腕级特工的代号,先后浮出水面。
谍影重重,旅团参谋、陆军少佐薄进平次郎得知此事,大为恐慌,亲临雷城坐镇指挥。
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可日军的参谋不同于中国军队的参谋,他们履行的是监军的职责,权力大到什么程度,恐怕无人说得清楚。诸如关东军一个叫计政信的少佐参谋,居然勒令在医院里的大佐联队长自杀。瓜岛一战,他还撤了少将旅团长的职务。
薄进平次郎的名气虽然说比不上计政信响亮,可也是一个硬茬子,他毕业于陆军大学,为人老谋深算而杀伐果断,连旅团长镀左近都敬畏他几分。
一到雷城第二天,他就召开尉级以上军官的军事会议,拟在遂溪和海康修建飞机场和高射炮阵地,以应对盟军的空袭。
会议整整开了三天,其间也布置了南下攻取徐闻的作战任务,而清剿徐闻山独立营的事只字不提。
会前,他和山田已经撒下天罗地网,暗中派出密探,监视着这些军官的一举一动。
他相信,这次会议下的是猛料,各路神仙不会视而不见,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地窃取这次会议的内容,如果内部有鬼,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地把情报送出去。这样,冷眼观螃蟹,教他们无所遁形。
谍战风云,谁都没法扫清玉宇万里埃,只要内部纯洁,不影响到旅团的作战行动,什么“谛听”、“虎鳗”、“剑鱼”等,都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雷州半岛在中国历史上素称“天南重地”,为兵家的必争之地,但地处大陆最南端,地僻人烟少,林深辙迹稀,对改朝换代没有丁点儿影响,所以,这里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争。
然而,随着鸦片战争的爆发,大清王朝被迫向西方列强屈服,之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半岛从此卷入了无休止的血腥杀戮中……
日军攻占雷州半岛后,除了在重庆国民政府反攻计划中增添一个目标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军事行动。
1943年5月18日,法国维希政府与汪伪政府签订了归还广州湾租界协定,19日重庆国民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议,并取消法国在华特权的照会。
随着美军掌握了太平洋战场的主动权,转为战略上进攻,这时,重庆政府和盟军才认识到雷州半岛是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战略意义十分重大。
然而,半岛易主,日军为了加强对这一占领区的控制和掠夺,2月20日,日军第70独立步兵大队如期从西营登陆。
由于国军暂时没有能力进行反攻,收复雷州半岛,只能一方面借重盟军战机轰炸日寇的军事基础设施,一方面派遣特工渗透,伺机窃取日军的情报。
正如薄进平次郎所料,这次所谓的秘密军事会议,引起了各路特工的关注,聚焦雷城,他们当然想知道会议内容的含金量,按正常逻辑,如果日军没有什么重大的军事行动,一个旅团参谋就不可能大驾出行,更不可能开了三天的会议。
所以,他们挖空心思地刺探会议的内容,殊不知,日军宪兵队早就张罗以待,凡是在这几天拭图接触尉级军官上的人,不论是谁?都会遭到宪兵队秘密逮捕。
仅一个星期,日军宪兵队通过跟踪和无线电监听,破获军统情报小组两个电台、地下党一个电台、还有盟军隐藏在天主教堂里一个电台,逮捕谍报人员二十多人。
教山田和松下感到十分惊讶的是,翻译官陈煜竟是一个军统特工,他平时自称是佛系人士,当上翻译官后,住在日军司令部后面的一座小寺庙里,当日军宪兵破门而入时,他还是从容不迫地发完自己手里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