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家里的一面风水,好的风水自然会带来好的运气。
陈济棠娶了莫秀英,一扫萎靡之风,变成一尊战神,无坚不克,屡打胜仗。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从一个连长爬至师长的宝座,崭露头角,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陈济棠投靠粤军后,部队不断调防,不断地打仗,莫秀英随军磨转,居无定所,因而和邓锦伦等人失去了联系。
而在这个时候,儒洞圩那个拭图霸占莫秀英的军阀被陈炯明、叶举重新起用,在邓本殷部任职,召聚旧部和民军,驻守阳西一带。
此军阀叫李仙唅,原是叶举旅的一个营长,二次革命失败后,他投靠两广总督龙济光,官至师长、高雷镇守使,后龙济光被旧桂系莫荣新和滇系李烈钧所败,树倒猢狲散,只好回到儒洞圩闲居,韬光隐晦,拭图东山再起。
他是广西人,当镇守使时,搜刮民膏民脂,看中儒洞圩这块风水宝地,投资置业,广辟财路。
儒洞圩可不是一般的圩,这里靠山近海,交通发达,商贾云集,财富冠压漠阳。
海面上,儒洞河上,白帆点点,船艇如梭。圩内,有一条千多米的主大街,两边骑楼鳞次栉比,商铺林立。大街小巷,商品堆积,人潮汹涌,呈现出一片与民国极不和谐的商业景象。
正是有着这样畸形的繁荣,才衍生了烟馆、赌场、窑子等行业。
李仙唅是一个恶棍,也是一个色鬼,老婆死后,已经纳了四房小妾,可他犹不满足。那天唱堂会,见到莫秀英年轻漂亮,就想强行占有。没想到邓锦伦比他还凶横,竟持枪指着他的脑袋,坏了他的美事。
这回他吃瘪吃到家了,视为一生之中最为耻辱的事儿。所以,一返回军界,他就萌生杀心,派兵抓捕邓锦伦,意欲以之首级,祭旗出征。
然而,让他恼火也感到失望的是,这一天邓锦伦刚好护送倌人下乡唱堂会,晓知风声,即逃入山里隐藏,从而躲过了一劫。
抓不到邓锦伦,李仙唅暴跳如雷,为了解恨,他残忍地杀害了邓锦伦的父亲、老婆和三岁的儿子。
邓锦伦闻知噩耗,痛不可抑,走上了复仇之路。
一天,他潜回儒洞圩,在军阀府邸旁租了一间民房,花了三个多月时间,挖出一条地道直通李仙唅府邸的马廐里。
只可惜,行刺那一夜,李仙唅不在家,去了一间窑子鬼混。邓锦伦在他卧室杀死的那对男女,是他的小妾和副官,两人偷情已久,一时贪图风流快活,双双丧了命儿。
李仙唅料定这是邓锦伦报复,恼羞成怒,一面派侦骑四出缉捕,一面贴出告示,凡取邓锦伦首级者,赏大洋两千。
邓锦伦知道在儒洞圩呆不下去了,穿过邻县电白,逃去吴川县龙头山落草为匪。
龙头山的土匪不同于别的地方的土匪,确切地说,它是一支地主武装,有点类似于地方民团的性质。
匪首招卓华是清光绪十七年的举人,和康有为同科,而且排名次居于康有为的前面
光绪二十一年,康有为、梁启超鼓动在京千名举人上书,奏请皇帝奉天承运,实施变革之方略,史称“公车上书”。
在京应试的招卓华积极响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戊戌变法失败后,招卓华因落第回到了龙头镇,山高皇帝远,躲过了清廷鹰犬的缉捕。
1905年,清迋废除科举制度,感到仕途无望的招卓华,回家开荒垦地、发展农牧业、经营商铺、搞手工业作坊,还私设造币厂等。
民国初期,政局不稳,边陲南路,满目疮痍,军阀角逐,匪祸四起,连年鏖战,民不聊生。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所谓的实业救国,无非是养肥了军阀土匪。招卓华的思想开始动摇起来,尤其是新兴县匪首李耀汉当上广东省省长,对他影响极大。使他愤世嫉俗,走上了
寒窗十年,不如娼妓,为官一生,不如土匪。正是类此怪诞诡异的社会现象,使他愤世嫉俗,甘于堕落,走上了一条为读书人所不齿的盗跖之道。
于是,他变卖家产,从广州湾购买了一批枪支弹药,以保土安境为名,招募乡勇,窝藏土匪,组建了一支私人武装。
民国三年,龙头乡十八村的绅士联名向高雷镇守使马存发和清乡督办叶举上书,告发招卓华窝匪受赃,祸害百姓。
经查属实,马存发和叶举派兵拘捕了招卓华,将其押监于高州城。可马存发离任之时,受到重金贿赂,私放招卓华回家。
出狱后,招卓华虽然还是重操旧业,一条道走到黑,但经受了牢狱之苦,行为上有了多少收敛。毕竟是读书之人,不想坏事做绝,为乡党所不容。所以,他改变策略,把眼光投向富人集聚的广州湾。
刚好这时,太平区匪首陈振彪在法租界站不住脚跟,意欲归附于招卓华麾下。
招卓华大喜,遂纳之,两人歃血为盟,立约三章:“一不准抢法租界里的穷人,二不准抢法租界外的中国人,三不准调戏强奸妇女。”
陈振彪出身贫苦农民家庭,曾在麻章区太平圩的一间私家饭摊打短工,无辜被广州湾租界蓝带兵抓捕入监,坐牢几个月,后被家人保释出狱。
法国强占广州湾后,为了维持殖民统治,设有国防兵和保安兵,国防兵即是法国人服役的正规军,因衣帽配红色绶带,被当地百姓称为红带兵。保安兵即是由法国殖民当局招募的越南人和本地人组成,衣帽配蓝色绶带,故称为绿带兵,也称巡捕。
怀着对洋人的刻骨仇恨,加上为生活所逼,陈振彪铤而走险,去徐闻山当上了一名土匪。
在山里,他苦练枪法有成,善使双枪,左枪一举,飞禽落地,右枪一挥,香火顿灭。
艺成出山,他自立山头,带着几十个兄弟回到法租界太平镇,诛杀洋人,劫富济贫。
法国殖民当局十分恐慌,派兵围剿,由于敌众我寡,他只好率部逃离太平镇,去龙头乡投奔了招卓华,成为二当家。
不上几年,招卓华病死,陈振彪当上了大首领,为了扩大队伍,收买人心,他在招卓华“约法三章”的基础上,打出了“除暴安良,打富济贫”的旗号。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闻讯,纷至沓来,加入这支队伍。
邓锦伦到了龙头山,得知招卓华已死,无心逗留,欲另谋生路。可陈振华见他武功高枪法准,是一条好汉,百般挽留,还让他当自己的卫队队长。
盛情难却,再加上李仙唅的追捕,邓锦伦无路可遁,只好留下来,沦为匪类。
邓锦伦素来和陈振彪手下大将蔡阿兰不和,陈振彪死后,他不愿意追随蔡阿兰,带着一小股残匪另立山头。
此时他见粤军如此穷追猛打,铁腕剿匪,深知自己的末日快到了,曾经有过向政府投降的念头。可一想到陈振彪的死,不由心寒,绝望之下,只好残喘苟延,在山林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在此之前,邓锦伦虽然知道剿匪部队最高长官是陈济棠,但不敢相信这个人是莫秀英的丈夫,因为一个小连长即使时来运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升为粤军主力师的师长。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故他认定这个陈济棠肯定不是在儒洞圩所认识的那个陈济棠。
不久,陈济棠部下刘起时的两个排长廖某和冯某,率部逃入徐闻山,投靠了蔡阿兰,落草为匪。
从他们的嘴里,邓锦伦才知道陈济棠确实是当年在儒洞圩驻防的小连长,也即是自己的干妹夫。
然而,时过境迁,彼此走上了对立面,自己是一个土匪,而陈济棠是剿匪部队的指挥官,他会顾念旧情宽宥自己吗?要知道,当官的手段比土匪还黑,翻脸比翻书还快,说不准一枪毙了自己,免得有人知道他和莫秀英之间的风流之事。
基于这样的顾虑,邓锦伦不敢去见陈济棠,抱着侥幸心理,率部在深山老林里和粤军周旋,想挨过这一难关后,再考虑自己的出路。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粤军所擒,眼看钢刀就要落下,生死关头,他不得不大声吼出来,请求面见陈济棠,虽然他知道希望渺茫,可这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想错
也是他命大造化好,遇上了李扬敬监斩,不但刀下留人,还派人将他押解上雷城,交给陈济棠处置。
此时,莫秀英也随丈夫在雷城,一见邓锦伦,悲喜交加,忙设酒宴为他压惊。
陈济棠得知他为了救莫秀英而得罪李仙唅,落得个家破人亡,逼上梁山的结局,心里虽然感动,但他是匪首,手上沾着百姓和剿匪将士的鲜血,若不惩办,恐难以服众,若是杀之,于心不忍。
在莫秀英的哀求下,陈济棠最后想出一个方法,以正是用人之际和瓦解土匪等理由,说服部下,把邓锦伦编入雷天麒的民团,让他戴罪立功。
邓锦伦获得新生,为了抱住陈济棠这一靠山,在剿匪方面显得非常卖力,出谋划策,花了八年时间,协助粵军清剿徐闻山的残匪,最后击毙了蔡阿兰。
有人说,如果不是陈济棠招抚匪首邓锦伦,恐怕难以剿灭徐闻山的土匪。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以匪剿匪,是历朝历代改剿为抚的惯用策略。
嘉庆年间,海康县乌石麦有金在北部湾揭竿而起,打出“蓝旗飘飘,好汉任招,海上天子,不怕清朝”的口号,聚众数万,战船千余,纵横万里鲸波,甭说无能的清廷水师,就算是坚船利炮的洋人,也闻之色变,绕道而行。
两广总督张百龄招抚红旗帮首领张保仔,以其部为海上先锋,先后
剿灭麦有金等义军,平定了海乱。
所以说,陈济棠不杀匪首邓锦伦,于私于公,合乎情理,从剿匪策略上看,确实是下了一步好棋。
因剿匪有功,邓锦伦被擢升为徐闻县民团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