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港心水深流急,卓林和兄弟们打捞了一夜,一无所获,潮水退去后,就更不指望了,无奈,他们只好含悲而归。
雷鸣听到这个噩耗,为周易的壮举所动容,当天中午,他率一营和联防队至沙滩,摘帽向周易以及在这次战斗中为国捐躯的抗日英雄们默默致哀。整个海岸线上,站满了悲痛哀悼的人们。
“誓杀日寇,血债血还,”的口号声此起彼落,如滚滚惊雷,在雷州半岛上空霹雳作响,震得侵略者胆战心惊。
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驻扎在三阳桥附近的日伪军经常窜入迈陈镇境内烧杀奸掠,周围村庄的百姓苦不堪言。
雷鸣闻报,决心攻打三阳桥的日军兵营,消灭这群恶魔,考虑到兵力不足,他急调二营入徐。
日军兵营位于鲤鱼潭和三阳湖之间,以兵营、桥头堡、和家村据点为铁三角,官道从中穿过,是通往徐城的咽喉之地,易守难攻。
战略位置如此重要,日军自然十分重视,在这里挖战壕,筑工事,建碉堡,布置交叉火力,据险扼守。
破敌那一天,凌晨一时许,雷振声率领三连穿过山林、攀上绝壁、越过深涧,摸入敌人兵营东侧潜伏;贾清林从二连挑出水性好的战士,组成一个“水鬼队”,从鲤鱼潭泅渡过去,凫到对岸,偷袭日军桥头堡;马化龙率一连于三阳桥北侧发起佯攻,迷惑敌人,但其主要任务是阻击下桥圩日军增援。
朱厚爵和严刚率领二营则驻扎于林宅一带,阻击县城日军增援。这里官道狭窄,两侧地高林密。民国初徐闻匪患时期,土匪经常在此路段剽劫商旅或截杀官兵。
凌晨三时,一连首先发起佯攻,日军不知虚实,不敢出击,仅是组织火力防御。
日军火力一暴露,雷鸣集中全营的迫击炮和掷弹筒进行轰击,摧毁了日军碉堡和部分火力点。
“冲呵,杀鬼子。”炮火过后,庞大良驳壳枪一挥,率领二连发起冲锋。
突然遭到抗日武装袭击,而且炮火如此猛烈,日军慌了手脚,一边利用战壕、工事抵抗,一边呼叫援军。
三连趁着这个机会,如同一把尖刀疾进,捅入日军左肋,目的是攻占兵营东侧的高地。
没想到日军也意识到高地的重要性,分兵过来增援,激战两个多小时,经过反复争夺,最终日军占了上风,控制了高地。他们居高临下,用密集的火力,阻住了二连和三连进攻的步伐。
日军的强悍着实让雷鸣感到吃惊,之前根据情报显示,这里只是驻着日军一个小队和一个伪军中队,不外是百多号人,怎的如此耐打?难道是情报有误?抑或敌人有撒豆成兵的神通?
当然不是,个中缘由雷鸣并不知道。这一天,日军辎重队给下桥圩和三阳桥日伪军运送粮食和弹药,因天黑了,他们怕在归途上遭到抗日武装打冷枪,有个闪失,就在三阳桥兵营过夜,俟等天明再启程回县城。
有人说,日军辎重队充其量是一支二流子部队。其实不然,部队打仗尤其是在国外作战,后勤保障至关重要,日军怎么可能让一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部队押运呢?
平型关战役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例子,八路军115师投入数倍于日军辎重队的兵力,而且打的是出其不意的伏击战,占有人数和地利上的绝对优势。役后,115师虽然获得斩敌千余的大捷,但也付出了伤亡六百多人的沉重代价。
要知道,这些牺牲者大多是经过五次反“围剿”、走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精英,他们身经百战,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连阎王爷都惧怕他们三分。
由此可见,日军辎重部队虽然不是日军精锐中的精锐,可也算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
今夜将三连撵下高地的日军就是山崎辎重队,他们不但武器精良,弹药充足,而且反应快速,能攻善守。
夺得高地后,他们修补战壕、加固工事、重垒掩体,气焰十分嚣张,根本不把三连放在眼里,甚至还做出一些带有侮辱性挑衅性的动作。
天亮了,北面和南面的枪炮声一阵比一阵猛烈,显然,是一连、二营分别和增援的日军打起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打?还是撤?雷鸣犹豫不决。
“兄弟们,不怕死的跟老子冲上去,要死大家死在一块,回家魂儿也有个伴。”
一锅煮得快熟了的饭因自己的窝囊变得夹生了,雷振声气得两眼冒火,命令全连机枪掩护,吹号员吹军号,然后,他手执钢刀,一跃而起,奋不顾身地向前冲。
“怕个球呵,不说是鬼子,就是阎王爷,我们也要砍下他的头颅当夜壶踢。”
战士们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在半山腰的树林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经连长一吼,血气瞬间点燃,旋风般地卷杀过去,
久攻不下,处于僵持状态,雷鸣感到沮丧至极,准备下令撤兵。突然间,兵营东侧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他大吃一惊,知道三连硬拼了,不由跺脚大骂雷振声是个二楞子。
事至于此,想撤也撤不了,雷鸣只好横下一条心,命令吹号员吹响冲锋的军号,高亢激昂的军号声,穿透迷雾硝烟,既鼓舞了士气,又震慑了敌胆。
近距离冲锋,拼的是勇气与速度。
有的战士中弹倒下了,只要不死的,仍是向前爬,实在是爬不动了,就地射击或扔手榴弹,掩护后面的战士向前冲。
雷振声自幼跟在举人爷爷的膝下,文武兼修,练就一身横硬功夫,八块腹肌,刀重力沉,身手敏捷,脚下生风。
只见他时而左腾右挪,时而兔起鹘落,时而驴打滚,时而虎跳涧,借着一些山石掩护,成功地躲过敌人的子弹,第一个冲上高地。
疾如闪电,手起刀落,他砍翻三个鬼子,夺过一挺轻机枪,左扫右射,为部队打开了一个缺口。
知耻而后勇,冲上高地的战士们这回铆足了劲,豁出了命,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战壕和工事里,尸体横七竖八,有的被冒火的树木一烤,发出呛鼻的焦尸味。
这个时候,贾清林带着他的“水鬼队”潜至桥头,攀援而上,出其不意地端掉日军桥头堡。然后,他调转重机枪的方向,从鬼子背后扫射。
在重机枪暴虐下,日军伤亡惨重,活命的鬼子,边打边撤,往和家村据点溃逃。
战士们乘胜追击,将残敌围得水泄不通,迫击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直指蓝天,只要一声令下,它们就会发出怒吼的声音。
据守炮楼的伪军们从射击孔看到这可怕的一幕,不由发出绝望的哀叹。
伪军中队长是叶正绿,那夜偷袭西连圩失败后,他随犬养小队调驻三阳桥。当他看到守备团这种阵势,吓得几乎尿湿,为了保命,他给几个心腹丟了一个动手的眼色,众伪军会意,持枪杀上二楼。
犬养和鬼子们此时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盯着射击孔,不曾防备伪军反正,被叶正绿捡个便宜。
叶正绿手抱轻机枪一阵扫射,打得犬养和鬼子们满身都是血窟窿。三楼日军闻到动静,知情况有变,死死地守住楼梯口,不让伪军冲上来。
“叼你老母,老子今天烤了你们这帮天杀的鬼子。”
叶正绿见攻不上去,改变主意,提来汽油煤油浇在一楼和二楼的地板、楼梯、杂物上,然后领着伪军们打着白旗走出炮楼。
出门后,他往炮楼里丢入一颗手榴弹,只听得“轰”的一声,汽油煤油被点燃,熊熊地燃烧起来。不一会儿,整个炮楼浓烟滚滚,如同一座大烟囱,里面不时地传出鬼子杀猪般的惨叫声。
炮楼一失,整个据点就形同虚设,攻城部队用迫击炮轰开围墙,潮水般杀进去。
明知末日已经来临,山崎和几个鬼子仍是负隅顽抗。雷鸣不想拖延时间,一排手榴弹砸过去,残墙后面顿时沉寂下来。
消灭了三阳桥日军,雷鸣将叶正绿的伪军编入三连,驻守三阳桥。他和庞大良率领一连和二连,分为两路,火速增援二营。
由于敌情变化,山崎辎重队介入三阳桥之战,打乱了雷鸣的作战计划,以至二营在这次阻击战中,打得最为艰苦最为惨烈。
县城日伪军为了给三阳桥日军解围,几乎是倾巢出动,还配备了两辆95式轻型坦克。
这种七吨级坦克轻巧灵活,能过木桥,火力比94式威猛得多,适合于山地阵、丛林战,成为日军侵华和横扫东南亚帮凶之一。
到了抗战末期,中国抗日部队的武器配置虽然有所改善,但与日军相比,仍是存在着很大的距离。尤其是地方抗日武装,基本上都是以轻武器为主,以至日军轻型坦克在中国国土上耀武扬威,横冲直撞。
朱厚爵自反正以来,一直受到雷鸣重用,在角尾突围、龙门栈道伏击等系列作战中,他的军事才能得以充分发挥,杀得日伪军闻风丧胆。
一个团歼灭日军主力一整个中队,不说地方抗日武装,就是国民党的正规部队,也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儿。正是因为龙门栈道这一战,使朱厚爵声名鹊起。
专员张国元了解到他是一个老粤军,想调他入保安司令部任职,但被他婉言拒绝了。
何荦暗算雷鸣不成,又生一计,私会朱厚爵,以高官厚禄为诱惑,想离间他和雷鸣关系,分裂守备团,结果遭到朱厚爵严词斥责,悻悻而归。
之所以他这样不识时务,是因为雷鸣给了他一个洗刷耻辱精忠报国的机会,也可以说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如此,甭说他不会背叛雷鸣,即使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次奉令入徐,他和雷鸣拟定作战计划后,主动请缨,愿率二营打阻击,理由很充分,他当过伪军,熟知日军火力配备、作战特点等,阻击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其实,他不是怯阵,而是不想让雷鸣涉这个险,凭着多年的打仗经验,他知道这次打阻击,将是面临着一场硬仗恶仗,因为下河旅团130大队的主力蹲守于县城,想以一个营的兵力拒之,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说不准会全军覆灭。
与朱厚爵这个老军人相比,雷鸣似乎还是嫩了一点,以为一营攻打三阳桥的守敌,五指捏田螺,黎明前就可以结束战斗。倘若是这样,打阻击的任务明显比攻坚战轻松得多,考虑到二营是由邓部和朱部整编而成,战斗力不是那么强,所以,他一口答应了朱厚爵的请战要求。
雷州半岛没有高山峻岭,也没有雄关险隘,除了山丘与森林,便是坡地和水田,地势相对平坦。
未待天入黑,二营就进入了指定阻击地点,朱厚爵和严刚反复察看了地形,拟出敌情变化的多种可能,相应地做出了阻击计划。
阻击的重点在于官道,朱厚爵命令一连埋伏于官道西侧林地制高点,二连埋伏于官道东侧林地制高点,两个连如同一把老虎钳,紧紧地咬住官道。
三连则分兵驻于西埚、宿虎、爱琴,负责警戒,三足鼎立,以防日军绕道偷袭。
严刚追随邓锦伦剿匪多年,谙熟攻守之道,他一边疏散百姓,一边征集牛车、小推车、八仙桌等,逐一安置在官道上和两侧林子里。然后,教士兵在牛车、小推车、八仙桌的上面和四周垒上沙袋,乍看之下,俨然是一个个简易又能移动的碉堡。这样,既能阻挡正面而来的子弹,又可以有效地防止弹片杀伤。
“这个主意好,呈环形防御,在工事前面的官道上挖一道深壕,再在壕沟前面和林子下坡地布下一个雷区,那就更完美了。”
朱厚爵赞不绝口,作了一些方案补充,并传命下去,让三连也按这个方法进行防御,做好阻击日军的战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