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瑚的丈夫戴刚玉就是在这场战斗中牺牲的,他的好兄弟郑海鸥被鬼子追杀,仗着熟悉的地形,藏在龟岭一个长满爬藤的石缝里而躲过一劫。
日军撤走后,郑海鸥出于兄弟情义,想带着白珊瑚一家离开涠洲岛,去北海谋生,因白珊瑚陷于失夫悲痛之中,此事只好一拖再拖,以至错过了搬迁的机会。
当然,郑海鸥绝对是没想到,仅隔三个多月,日军再一次登陆,而且占领了涠洲岛,实行长达七年的法西斯统治。
在此期间,日军对岛民进行奴性教育,照搬占领台湾的模式,强迫小孩学日语,大人当顺民,目的是想去中国化。
在日军的大炮和刺刀下,郑海鸥等人表面上虽然不作反抗,但内心的怒火却是一股沸腾不息的熔岩,迟早有一天喷薄而出。海上私下交易,只不过是一缕破壳而出的青烟。
当白珊瑚把情报交到郑海鸥手里时,他自然知道这一份情报的重要性,把装着情报的小竹筒紧紧地绑在渔网的绳子上。
这样,任凭日军怎样搜查,都想不到情报在渔网里,若不细心一看,还以为是渔网的浮标呢。
涠洲岛的沦陷,国共两党虽然无能力收复,但国土沦为日军的海空基地,心里自是不甘,经常派遣人员化装成渔民和鱼贩子,在海上的交易中,通过涠洲岛的渔民,刺探日军的情报。
和郑海鸥频繁接触的这个渔民叫黄镇江,代号:“海胆”,是中共合浦县工委北海地下交通站站长,负责钦廉四属地区的陆路和海上的运输、联络工作,为中共领导下的抗日部队购买、运送药品、弹药等。
这个赫赫有名的北海地下党的负责人,在桂南会战中,不但为国军提供了大量军事情报,而且策划并炸掉了日军设在钦州的弹药库,有力地配合了国军的正面作战。
日军撤退后,西南军统考虑到“海胆”能耐过大,日后恐怕会给国军构成一种潜在的威胁,故将黄镇江列入暗杀名单,想除之为快。
然而,黄镇江长年携带电台在海上活动,且居无定所,让军统无法锁定目标,连他长得是啥样子都不知道。
他长相一般,身子有如瘦猴,乍看和渔民没有什么两样,其实,他武功了得,枪法精准,尤其是他怀里揣着的那把祖传的牛角刀,一入手里,滴溜溜地飞转个不停。
1940年春,黄镇江去防城办事,路上遇到一群鬼子,一个鬼子见他有点邋遢的样子,以为好欺负,便挺枪过来盘查。待挨近,一道弧光掠过,尔后他若无其事般地赶路。
这群鬼子见同伙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也不动,觉得奇怪,过来一看,只见同伙的喉管已被切破,血泡直往外冒,鬼子大惊,待反应过来,黄镇江已消失于深山密林之中。
正是因为他心思缜密,艺高胆大,中共南路特委才委以重任,让他率领一支精悍的小分队在钦州湾这一带沿海地区进行活动。
他的名气虽然比不上东江纵队的刘黑仔,可也是一个让日军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特别是涠洲岛的日军,作梦都怕黄镇江的小分队混入涠洲岛,凡是靠岸上岛的外地人,一律处死。
这样一来,黄镇江和队员们无法入岛活动,只能寻找机会在海上联络岛上的渔民,很快地,他们和这群苦大仇深的渔民兄弟打成一片,还秘密地发展郑海鸥等人入党,发动群众,凝聚岛上的抗日力量。
“太好了,看来这个姓陈的翻译官是一个有爱国心的人,有了他,日后就不愁没有情报来源了。海鸥同志,你们一定要暗中保护好他,若有什么危险,你们就掩护他从公山村那里出逃,我会派人在附近的海面上接应。”
黄镇江接过情报,大喜过望,一再叮嘱着郑海鸥,随后急匆匆地回到指挥船,拆开情报仔细地分析,觉得这份情报是真实可靠的。
若按陈煜的安排,送给虎山行,再转给张发奎,转来转去,耽误了时间不说,还有遗失的可能,所以,他当机立断,用电台将这份万分火急的情报发给中共合浦县工委。
不出一天,一道道无线电波穿越蓝天,传到延安,也传到重庆。
此时,重庆政府才明白日寇的作战意图,忙调兵遣将,修改作战方案,以群狼战术对付日寇这只老虎最后的疯狂。
黄镇江发送情报后,又收到合浦县工委的紧急命令,让他火速筹备一批粮食、衣服、药品等到龙门岛,慰劳从日军魔掌逃出来的保安四团独立营。
八成是县工委哪个领导被驴踢坏了脑子,犯了糊涂,抗战六年,日军层层封锁,自己的部队尚且缺吃少穿,药品更是匮乏,为啥要接济一支国民党的部队?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独立营被日军困于七十二泾的事他早就知道,当时合浦县工委负责人找过他谈话,问他是否有方法将这支部队救出来?他摇头说不可能。
他不是闹情绪,问题是在虎口里救出近两百人的队伍,即使你拥有足够的船只,也难以逃过日军舰艇和飞机的猎杀。
何况,组织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势必会引起国民党特务机关的注意,交通站随时都会遭到敌人的破坏。
鉴于这条交通线对粤桂边的抗日游击区十分重要,再加上凭交通站的这么一点力量,若想入日军封锁圈里实施大营救的行动,不啻于飞蛾扑火,所以,南路特委根据实际情况,取消了让“海胆”出面救人的方案。
仅隔几天功夫,是谁有此能耐将独立营救出来?国军就别指望了,他们若有这样的本事,早就收回涠洲岛,岂容日寇在自己的海疆上横冲直撞?
怀揣着一颗好奇心,黄镇江亲自押船去龙门岛,见到江鸿等人,才知道这是保安四团的杰作,不由惊讶,想不到国民党一支地方部队,竟有这样强悍的战斗力。当然,他并不知道保安四团已经半赤化,更不知道独立营是自己的部队。
独立营在龙门岛休整了一个月,雷鸣将部队整编为一连和四连,马化龙和贾清林分别为连长。
因广西上空战云密布,日军后方空虚,雷天麒命独立营秘密地返回徐闻山。
经过多次激战,尤其是在岛上屡受敌机轰炸,独立营伤亡惨重,枪支弹药损耗过大。现在勉强可以使用的武器仅有五十多支步枪,两挺轻机枪,弹药更是少得可怜。
二连刚组建不久,三连当初带走的是一些轻武器,虽然拓展了抗日根据地,可在那些山区,打的是一些土匪恶霸,收获很小。
而重庆国民政府手长衣袖短,焦土抗战进入了第六个年头,除了一些中央军和中国远征军得到美械装备,其他正规军穷得象叫花子一样,减员缺枪,至于地方部队,更是显得寒酸。所以,保安四团除了从牙缝里挤出两箱手榴弹,再也无法给独立营更大的补给。
时值炎夏,徐闻山深山老林里虽然有一种凉爽的感觉,但阴暗潮湿的地方滋生成群的蚊虫,让人无法忍受,还有动物的尸臭味,教人恶心无比。
恶劣的自然环境,导致瘴疠横行,不少战士患上恶性疟疾,这对缺少药品的独立营而言,不啻于雪上加霜。
为了摆脱瘴疠的困扰,雷鸣决定拔掉日军设在龟坪的炮楼,将营地迁回龟坪。
此时日军主力已经集结于遂溪、广州湾一带,伺机进攻广西。
驻守雷城的日军是松下的宪兵队和渡边中队,兵力布置是守住县城和客路的古官道,保证主力部队后勤供给的通畅,占领区的治安事务基本上交给伪军,南渡河以南的地区由云中鹤的警备二团负责,南渡河以北的地区由胡不归的警备一团管辖。
负责驻守龟坪炮楼的是劳小阳的伪军小队,他是雷鸣的学生,去年他和佐藤特务队在双溪口设伏,被雷鸣的杀鬼队一顿猛冲猛打,差点全军覆灭。
他随佐藤逃回县城后,害怕雷鸣饶不了自己,便投靠了日军。
初时在特务队打些杂工,警备二团组建后,宪兵队为了控制云中鹤,从各个部门抽派一批可靠的人到警备二团里充当大小头目。
劳小阳因出卖雷鸣有功,故也捞得一个小队长的职务,驻守龟坪炮楼,在这一带敲诈勒索,为日军征税纳粮。
这小子天生是一个垃圾脓包货,腰挎盒子炮,趾高气扬,以抓捕抗日分子的名义,经常入村抢掠,欺男霸女。为此,当地百姓恨之入骨,日夜盼望着抗日第一团回来收拾这帮王八蛋。
伪军战斗力不强,区区几十人的小队,根本不是独立营的对手,问题是炮楼太坚固,在没有重武器的前提下,拔掉它似是不可能,何况,一打起来,河口炮楼和龙门栈道口炮楼的敌人就会马上过来增援。
看来,只能智取了,一天中午,雷鸣带着独立营一连和四连,从东里圩乘船驶入雷州湾,进入内河,然后一分为二,按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