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沦陷后,汪伪政府派遣陈璧君、褚民谊、林柏生、陈君慧等汉奸前往香港、九龙地区,“抚慰”滞留在那里的国民党军政官员和已被日军扣压的重庆要员。
陈济棠被汪伪政府列为能够“汇合”于日汪“和平运动”的“军政界有力人物”的名单中,汪精卫意欲让陈济棠出任汪伪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虽然陈济棠一家被江茂森等心腹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躲藏了起来,但在日军的搜索之下,暴露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日寇欲得子以为傀儡者必甚于他人,子一生革命历史,将何以自保,晚节将何以自全……”
莫秀英催促丈夫迅速逃离香港,回到抗日战线。这个曾经沦落风尘的女人,在民族大义的面前,犹如一株铿锵玫瑰,忠于自己爱情,更是忠于自己的祖国。
陈济棠深受感动,在她那高洁的灵魂牵引下,不但选择了出逃,还随身携带烟膏,若被日军逮住,即服毒自尽,以身殉国。
在盐业公司职员林绍荣护送下,陈济棠闯关过卡,虎口逃生,一路提心吊胆,一路惊心动魄,所幸的是吉人自古天相,总算化险为夷。
离开香港后,经中山、鹤山、高明、肇庆、新会,梧州、德庆,再转陆路步行取道岑溪、罗定、信宜,历经数十天,才回到茂名,在杏花村内兄莫冠儒家住了下来。
也许有人问,黄金叶是陈济棠的贴身保镖,为何不让黄金叶护送而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绍荣护送呢?
其实,这正是陈济棠的睿智之处,他出逃时化装为一个算命佬,备有卜占书、龟壳等,而黄金叶身强体壮,长相威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练家子,若是两人在一起,有谁会相信他是算命佬呢?简直是不打自招。
所以,陈济棠让黄金叶留在香港保护他的家人,这个任务比护送他尤为艰难。
此时,潘汉年、刘少文、廖承志等人正在奉中央之命,正在筹划营救香港文化人士,而陈济棠怕泄露风声,出逃之事极为秘密,临走前才给黄金叶交代任务。因时间过于仓促,黄金叶无法及时向刘少文汇报情况,以至错过了护送陈济棠的机会。
陈济棠出逃后,莫秀英怕自己和家人被日军扣留为人质,逼迫丈夫投敌,通过江茂森的关系,买了一条渔船,准备逃离香港。
刘少文得知此事,派出一名交通员,协助黄金叶,将莫秀英送至沙鱼涌,这里是宝安县一个客家小渔村,三面临山,一面临海。
夜里,船未靠岸,遇到海匪,被洗劫一空,所幸没有人员伤亡。事后,交通员向刘少文汇报了这个情况。
几天后,港九游击队组建海上游击队,征剿海匪,绥靖水路。刘少文闻报,仍是不放心,亲自坐船试行,见航道安全了,才确定为转移香港文化人士的线路。
黄金叶护送莫秀英一家,经惠州穿过河源再入韶关,因粤北战火纷飞,为了安全起见,取道桂林、柳州、玉林,抵达茂名,于1942年初才回到家乡储良坡和陈济棠团聚。
劫后重逢,陈济棠悲喜交集,吟诗一首:“亚州遍地举烽烟,倭寇鲸吞势焰天。亲爱家人栖异地,流离群众哭连年。香岛别妻伤肺俯,鉴江聚首话团圆。幸叨祖泽源流远,夫妇同征锡福全。”
兵荒马乱之时,陈济棠一家在车田尾杏花村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五年。
1942年夏,巫剑雄任63军副军长兼任钦廉师管区司令,闻得陈济棠一家回到杏花村居住,专程过来拜访自己的老上司。
陈济棠不忍心让黄金叶陪着自己闲散于乡下,便向巫剑雄推荐了黄金叶,巫剑雄一口应诺,让黄金叶当他的副官,负责钦廉师管区军需等事务。
巫剑雄有着今天的地位,离不开陈济棠当年的栽培,1933年,陈济棠任命他为第一集团军第二军第四师师长。
1934年,他奉陈济棠之命,秘密押送军火,交给粤北边境乌迳的红军。1936年,参加两广事变,后任第四路军154师师长,驻防阳春。
全面抗战爆发后,他任第63军副军长兼154师师长,第83军副军长。1937年底,他率部参加南京保卫战,与叶肇、邓龙光等粤军歼灭日军松井石根部三千人,经芜湖时再歼日军第十八师团二千人及伪军于正山部。
后因抗命,被蒋介石撤了职,派往贵阳中央陆军大学将官班一期学习。
1940年,复任83军第154师师长,第63军副军长,1942年兼任钦廉师管区司令。
事出突然,黄金叶立即请示刘少文。此时,刘少文已回重庆办事处工作,化名张明,任中共中央南方局交通处处长、组织部主任秘书。
前年黄金叶随刘少文去了香港不久,桂南会战结束,国民党腾出手来对付共产党人,以何应钦、白崇禧向名义向中共发出电文进行挑衅,桂系如同李克农所分析的一样,迫于国民党中央政权的压力和政治、经济上的诱惑,彻底地与蒋介石同流合污,桂林的政治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很多进步文化活动和抗日民主运动不得不转入地下进行。
令人痛心的是,1941年1月7日,国民党反动派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桂林斗争形势急剧恶化。
1月20日,中共桂林办事处被迫撤销。两天后,李克农率领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冲破重重封锁,抵达重庆八路军红岩办事处。
2月,李克农奉命撤回延安,担任中共中央社会部副部长。9月,中共中央情报部成立,毛泽东提名让他任副部长。
这一期间,他领导了各地秘密情报组织的建设工作。
自从八路军桂林办事处撤出广西,西南交通线因环节衔接问题显得有点薄弱。当李克农听到刘少文的汇报后,指示黄金叶接受陈济棠的好意,速回钦廉师管区任职。
钦廉师管区司令部设在合浦,黄金叶的任务是在刘少文的具体安排下,利用巫剑雄的权力与自己的职务之便,为南方局开通一条从广州湾、钦廉,通往桂林、贵阳、重庆的秘密交通线。
为了便于开展工作,刘少文派来一个女情报员给黄金叶当助手,她叫莫文蔚,防城人,1939年4月,防城一批进步青年赴延安参加抗日救国。
莫文蔚、陈羽洁和刘镇湘的妹妹刘素贞从防城县出发,取道越南,进入云南,徒步一年,横跨两国四省,用双脚丈量了大半个中国,到达延安,从此投身革命。
刘镇湘,18岁时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毕业,叶挺独立团抽调一批学生骨干,组成先锋敢死队,从韶关向北攻入湖南,连克陈炯明、吴佩孚、孙传芳,一路血战,刘镇湘被叶挺提拔为特务连连长。这个时候,他比林彪还出色。
1927年他参加南昌起义,部队被打散,逃回家中。后来,他投靠陈济棠,先后任连长、营长、团长。陈济棠反蒋下野后,他带着中正剑,拜见校长蒋介石,誓死效忠,成为一个铁杆的反共分子。
历史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两个弟弟刘镇原、刘镇夏,妹妹刘素贞都是共产党员。
莫文蔚三人到了延安,进入陕北公学学习,后被调入社会部参加培训班。毕业后,刘素贞和陈羽洁去了抗日根据地,抗战胜利后,随部队入东北。
莫文蔚则被李克农留在社会部工作,不是因为她的业务强,而是李克农另有深意。
李克农考虑到黄金叶工作的特殊性,决定在合浦设立一个秘密电台,并派莫文蔚过来合浦,协助黄金叶开展工作。
中共的秘密电台大都是由夫妻或以夫妻的名义守护,发报时,有人在户外望风,这样,相对来说,安全系数较高。另外,携家带口,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黄金叶三十有四了,仍是孑然一身,曾经陈济棠夫人莫秀英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些对象,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望族之后,无人愿意降低身价,嫁给一个下人。
在延安当教官时,他爱上了一个名叫彭媛的女学员,可不久,彭媛被某领导看中,随后调走,去了抗日根据地。失恋后,他情绪十分低落。幸好年底,他奉李克农之命去了桂林办事处,离开了伤心之地。四年来,几经周折辗转,他的爱情伤口才慢慢地结了痂。
李克农回到延安,听到这事后,就留意了起来,最后相中莫文蔚,她不但长得秀气,而且练就一身本事,发报、射击、格斗等,样样了得。
本来,他想派莫文蔚去香港,但随着香港沦陷,黄金叶去了茂名,居无定所,只好搁置此事。现在黄金叶在钦廉师管区任职,他就借此机会,摄合这对年轻人的婚事。
“小莫,你去那里,要绝对服从云豹同志指挥,不能任性。”李克农亲自为莫文蔚送行,一再叮嘱着。
莫文蔚是一名情报人员,自然能掂出这句话的份量。“绝对服从”,不仅是指工作与生活上的概念,还有一种隐晦性的外延,倘若这个云豹向她求婚,她就不能拒绝。
在此之前,李克农也向她挑明了摄合之意,但对方的情况包括长相、年龄什么的,她一点都不了解,故她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次把旱鸭子赶下水当鸳鸯,虽然她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可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人而言,一下子切入妻子的角色,无疑是遇上一种高难度的挑战,成功与否?她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个人委屈事小,若是配合不好,搞砸了差事,给党带来损失,那问题就大了。一路上,她的心有如揣着一只兔子,有点惊惶不安。
到了合浦,见到自己的搭档不是糟老头子时,她不禁吁了一口气,用手轻拍胸口压惊。看来,李克农并没有骗她,这个搭档确实是长得帅气,整个人儿向外流溢着成熟与刚健。哪怕是偷瞄一眼,她也觉得脸红心跳,素来性格大胆泼辣的她,在他面前,居然象小姑娘一样变得羞答答起来。
而黄金叶似乎不在意她这一神情上的微妙变化,仅是按着组织的安排,不折不扣地进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