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又是山花烂漫时的头像

又是山花烂漫时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9/20
分享
《红土》连载

第五十八章 五姑落难

       日军128大队、130大队北上广西后,驻守雷城的兵力相对空虚,松下害怕自己的辖区出了乱子,被迫收拢兵力,孤缩于县城一带。

       由于日伪军在南渡河各个渡口设立据点固守,且各个河段都有日军汽艇巡逻,独立营一时也没有能力打过南渡河北岸,只能在河的南面活动,楚河汉界,形成对峙的局面。

       驻守徐城的独立保安大队长邓锦伦见独立营的地盘日益扩大,非常恐慌,遂派兵向北推进,占领了乌石圩、北和圩和英利圩一部分地区。

       邓锦伦原是匪首陈振彪的部下,如果说陈振彪是一个铜鼎,那么他和胡红中、蔡阿兰就是铜鼎的三足。

       张发奎设计杀死陈振彪后,奉命率领十二师强渡琼州海峡,征讨南路军阀邓本殷,雷州剿匪的任务交给了第十一师。

       该师参谋长李扬敬带着两个团的兵力进入徐闻山,因有雷天麒民团的大力配合和庞大良作为内应,故不待多日,粤军第二团就攻破山寨,抓获了邓锦伦等山匪。

      乱世须重典,对于匪首,按剿匪政策,一律就地处决,以绝匪徒非分之想。

       刑场简陋,随地而设,那时候子弹宝贵,不舍得浪费,一般都是用钢刀斩下土匪的首级,然后送往县城,悬挂在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行刑时,没有一个土匪昂首挺胸,视死如归,说什么“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的豪言壮语,而是害怕得脸如土色,身子哆嗦个不停,胆子小的,魂飞魄散,尿湿一地。

       没有断头酒,只见钢刀劈下,寒光一闪,头身分离,鲜血飞溅。

       一开始,邓锦伦还算淡定,当刽子手挥起钢刀,准备行刑时,邓锦伦突然大声嚷道:“我是莫秀英义兄,要见陈济棠师长。”

       李扬敬是陈济棠的同学、部下,私情颇深,一听非同小可,觉得这个匪首不像是说谎,和自己的师长必是有着某种瓜葛关系,便喝令刀下留人。

       审讯之后,才知道邓锦伦确实是陈济棠夫人莫秀英的义兄,也可以说是莫秀英的大恩人。

       在中国历史上,风尘女子慧眼识英雄的故事让人叹为神奇,诸如红绋女和李靖;梁红玉和韩世忠;陈圆圆和吴三桂;沈玉英和袁世凯;小风仙和蔡锷,等等。

       毋庸置疑,莫秀英也是这条鄙视链上一颗蒙尘的明珠,后经过造物主拂拭,璀璨夺目。

       她出生于广东高州市分镇储良乡福地山村,祖辈是地主,到了她父亲一代,家道中落。因她在家中排行第五,又称莫五姑。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莫家的境况虽然走向衰落,但在村里还算是一个殷实人家。

       她自小冰雪聪明,柔媚姣俏,琴棋诗画,无一不通,针指女工,无一不晓。尤其是天生的一副金嗓子,经梨园名师指点,唱得婉转动听,如翠鸟弹水,如黄莺吟鸣。

       14岁那年,她出嫁了,嫁入令人羡慕让人嫉妒的豪门,而且丈夫长相俊秀,在外人看来,小两口是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然而,不是每一桩婚姻都是夫唱妇随,白头偕老,有时的美满,往往是一种假象,孕育着出于意料之外的嬗变。

       虽说她端庄贤椒,在婆家孝敬老人,和丈夫齐眉举案,相敬如宾,但婚后六年,她并没有为丈夫生育一男半女,疑似是一只不会生蛋的母鸡。

       寻访名医,秘方调理,药罐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期待的惊喜一直没有她眉宇间出现。

       因此,公公和婆婆在失望中变得冷酷无情,丈夫在心灰意冷中变得粗鄙野蛮。说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结果,感情比纸还薄。

      也难怪,按农村的习俗和传统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倘若是别的缺陷倒也罢了,唯独教人不能容忍的,就是断了后代绝了香火。

       贪婪与自私是人性的一方面,受某种利益的驱使,他们绝对不会换位思考而顾及莫秀英的无辜,一味地把不孕不育的责任妄加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从而把她推向痛苦的深渊。

       他们固执地认为,母鸡不下蛋,是母鸡自身的问题,而不是公鸡的错,因为没有公鸡,母鸡一样能生蛋。不管是好蛋抑或怂蛋?起码能证明母鸡是会下蛋的,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逻辑推理。

       现在问题是莫秀英连怂蛋都没生下一个,像这样的母鸡,死在传宗接代的刀口下,绝对没有人敢出面调解,支持公道。有恻隐之心的,仅是暗里掬下同情的泪水,扼腕叹息。

       桂香渐浓,临近中秋的一天,一张休书如同一片秋日的枫叶,承载着莫秀英一颗破碎的心,在泪的海洋上漂零。

       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娘家不再是女儿的家,尤其是被婆家休了的女人,回到娘家的待遇是铺天盖地而来白眼与唾沫、流言与蜚语,承受能力强的,寻个地方暂且住下,择主另嫁,自暴自弃的,则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尼。

       莫秀英外表看似柔弱,其实性格倔强,在婆家和丈夫的抛弃下,她并没有回娘家,而是选择了另类的对抗方式,去阳江儒洞圩一家书寓应聘倌人之职,

       “书寓”这个名词出现在咸丰年间,最早采用的是上海的一位叫朱素兰的名妓。

       书寓里的小姐们,色艺双全,雅名是“词史”、“先生”、“倌人”,她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经过严格的培训,或应邀到客人的家中,或在某个娱乐场所,或者是在自己的书寓里,陪客人吟诗赋词,弹琴唱曲,饮酒作乐,或者赏景怡情等。

       一个优秀的倌人,若想留住客人,获得更多的打赏,除了美貌和技艺,还要曲意逢迎,取悦客人。一句话撩明,狐媚与色艺,是她们赚钱的手段。

       一般而言,她们相似于日本的艺伎,卖艺不卖身,是一群可近观而不可亵玩的尤物。白居易写的《琵琶行》中的商人妇,就是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而名动京城。

       虽然她们生活在社会的鄙视链上,职业卑贱,但行有行规,她们通过自身的规范和生存法则,拭图获取人们在某种程度上的尊重。所以说,若想成为倌人,必须符合一定的条件,并且在一年一度的节日里,通过相关的考试,才能获得成为倌人的资格。

       倌人的入选是严格的,应聘者面试时,除了书琴棋画的文化试,还根据自己的特长自选一个科目,诸如说评书,弹琵琶、唱戏曲等,由业内资深评委打分,合格者则录用。

       莫秀英学过粤剧,唱念做打,功底扎实,一出台,献唱金曲,满场惊艳,深得评委们好评,一致通过。

       有了一份职业,虽然这是一份让世人最瞧不起的职业,可对莫秀英而言,没有别的抉择,落叶不惧风,随遇而安比什么都重要,至少不会挨颠沛流离之苦。

       本以为混一碗饭吃不至于饿死,但她没想到,上帝关闭了一扇门而为她打开了另一扇门,刚获得书寓称号的她,居然一夜走红。

       从婚姻挫折中走出来的她,蒙上了一层薄霜,比婚前的自己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妩媚,犹如一朵花儿,在压抑中绽放,不管一颦一笑还是回眸一瞬间,都会让台下观众感到香艳而凄婉,怜惜不已。

       粤西之地,没有王侯公卿,但不乏有士绅达人,豪门阔少,随着她声名远播,自然招徕了一群寻花问柳之徒,他们不惜重金捧场,或想一亲芳泽,或想金屋藏娇。

       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是莫秀英时来运转的好机会,可莫秀英知道,闻香气而来的仅是一群狂蜂浪蝶,它们翩翩起舞,不是怜香惜玉,而是对花儿的摧残,待花儿凋谢了,它们就没了影儿。

       所以,她不为之所动,默默地闭合心扉,等待着能够呵护自己一生的人儿出现。

       然而,这种心理上的防线只不过是一道形同虚设的篱笆墙,拦得了正人君子,却是挡不住野兽觊觎之心。一些贪官污吏、豪强地主,恃着有权有势,假借唱堂会为名,企图霸占她,一些纨绔弟子、流氓地痞吃不到葡萄,暗里使绊子明里砸场子。

       莫秀英是书寓里的花魁,鸨主为了保住这棵摇钱树,特地派邓锦伦和一个护院充当莫秀英的贴身保镖,每当她外出时,他俩随身跟随,既是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也在暗中监视,以防她逃脱,另攀高枝。

       应该说,邓锦伦年轻时挺有正义感,他身手了得,枪法精准,因家里穷愁潦倒,经熟人推荐,得以在书寓里当上一名护院。

       他非常同情莫秀英的遭遇,每当她受到威胁时,总是挺身而出,帮她解围脱险。

       有一次,一个下野在家闲居的军阀,见莫秀英生得漂亮,淫心顿起,硬要留她过夜,若是别的保镖,慑于军阀的武力,早就溜之大吉了。可邓锦伦浑身是胆,挥手一枪,打灭烛火,然后欺身上前,用枪口顶住军阀的脑袋。

       这个军阀从戎多年,杀人如麻,从未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抓虱子,想不到今晚被一个楞小子以枪相逼,不禁羞恼成怒,但见邓锦伦虎虎生风,枪法如神,心里怯惧,只好陪着笑脸,送他们出府。

       这事一传开,整个儒洞圩,无人敢惹邓锦伦,也无人敢对莫秀英存有轻佻之心。

       出于感恩心理,莫秀英经常暗里周济邓锦伦的家里人,邓锦伦得知后,十分感动,打这以后,更加呵护着莫秀英,俩人还以兄妹相称。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