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政府彻查黄铿走私一案,南路为之震动,作为主犯之一的金蛟,并不感到怎么害怕,因为他的地盘在租界,有法国人和公局为他撑腰,政府军宪警奈何不了他,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帮过军统的大忙,和军统广州湾站站长郭寿华私人关系密切。
1939年11月,日军登陆钦州湾,切断了广西交通线,军统有一批急用军用物资被日军困于香港,无法运抵重庆。
这批军用物资有汽车、无线电器材、汽油、柴油等,为了抢运这批军用物资,戴笠电令手下干将王云荪等人急赴香港、广州湾,并请上海民生公司董事、银行家胡筠庄出面,疏通广州湾商会。
在胡筠庄的引荐下,军统广州湾站站长郭寿华认识了金蛟。
道明原委,金蛟慷慨应允,把军统这批军用物资运回广州湾,然后,通过粤桂两地的走私集团,穿过日军的封锁线,安全地将这批军用物资送到重庆。
之后半年里,在日军严密封锁下,金蛟走私集团仍是为军统押运了飞行机器材62箱,自动车部品351箱,机械类164箱,药品113箱。
源源不断的军用物资从广州湾转入内地,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日军大本营在一份绝密情报中这样书写:“最近广州湾的重要性越来越大、越来越显眼。即在香港堆积如山的武器、军需物资的滞运货,接连几天用数艘临时配船送往广州湾。根据调查,香港、广州湾之间航行的船只以往不过四艘,广州沦陷后急剧增加,现在约有十艘。我国今后的征战,要攻击这些武器输送路线,杜绝输送,削减上述抗日新据点。”
基于这种论调,日军大本营关于“雷州方面切断作战计划”已经在拟定之中,三年后,日军登陆雷州半岛。
由于广州湾这条交通线对中国抗战起着了很大的作用,因而军统意欲收编金蛟集团为走私部队,据称戴笠拥有十个走私师,不知此说是否可靠?但金蛟考虑到这样的军队没有番号、建制、档案,与走私武装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换一个名称而已。
倘若被改编,不但受制于军统,而且会引起日军和汪伪政府的注意,惹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婉言拒绝了郭寿华的纠缠。
这次他接受陈佳东的收编,除了番号建制的诱惑,也是在粤军的胁迫之下,保安九团驻于廉江,就象一只老虎一样守在他的大门口,让他提心吊胆,防不胜防。
他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无法和一个政府抗衡,黄铿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因而他不得不妥协,一方面派出黄兆昌为特使,贿赂陈佳东、邓龙光、张发奎、李汉魂等人,一方面通过郭寿华,让戴笠出面说情。
经过多方面运作,应该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可教金蛟不放心的是这个陈佳东,为了邀功请赏,居然设计擒杀自己的兄弟,与其说是大义灭亲,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心毒手狠的家伙。
金蛟心里亮堂得很,陈佳东收编他,是黔驴技穷中最后的一招“杀手锏”,目的是想给他下套,寻找下手的机会,所以,他将计就计,收买了陈佳东派来的心腹,将特务大队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陈佳东见无机可乘,又得不到李汉魂的指示,只好将此事搁置下来。
1942年2月底,日本海军陆战队在电白水东登陆,保安九团被调上前线,离开了廉江。
南路特务大队仍是驻防麻章,但摆脱了保安九团的控制。
陈佳东调走后,金蛟那紧绷着的神经才得以松驰下来,为了保住自己门前三亩地,他花重金贿赂上面的官员,让黄兆昌当上了廉江县长,
其实,黄兆昌仅是他在背后操纵着的傀儡,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不久,黄兆昌将县长的宝座让给他,使之完成了人生的转型。
应该说,黄兆昌还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日军在西营登陆时,他指挥南路特务大队顽强抵抗。
虽说这支部队的官兵出身于黑道,喝酒、嫖娼、吸毒、赌博”等恶习普通存在,但不乏有亡命之徒,只要指挥官说杀死一个鬼子,赏黄金赏女人赏大烟什么的,他们就会以死相拼,绝不畏缩。若是穿越到汉武王朝,这些屠狗之辈,说不准都是抗击匈奴的英雄。
然而,这不是冷兵器年代,打的不是刀光剑影下的悲壮,而是钢铁洪流下的惨烈。
他们的武器并不赖,士气也不差,缺少的是实战上的经验与技巧,不上几个回合,即被日军分割包围,死伤惨重。
残部在黄兆昌和孔方正的带领下,退出广州湾,向遂溪深山密林里转移。不到一个月,孔方正领着一部分人投靠了日军。
日军第23独立混成旅团登陆雷州半岛后,日本栗山大使、河村参谋长、大熊海军大佐等一起向法属中南半岛总督德古海军上将交涉,以“严防发生不测之事态”为理由,要求对州长官赋予签订现细目协定之权限。
法国殖民当局屈服于日军的淫威。在桥立舰上和日军签订了《广州湾共同防卫相关现地协定案》,全文如下:
一, 驻于广州湾之日本军及法国军将共同防卫广州湾法国借租地,为此,日本军主以对外敌担任广州湾法国借租地之防卫,法国军则以担任广州湾法国借租地内之治安警备为主。
二, 驻于广州湾法国当局,为共同防卫,应尽所能协助于日本军,并对日军任务遂行上所必要之左列事项,给与特别便宜。
1.关于日本军之行动及宿营给养之方便
2.港湾设施、仓库及其他军用诸设施之使用及新设
3.军用资材及劳力之收集利用
4.提供所必要之通货
三, 日本军法国军将互相交换情报,并且协助宣传防谍等
四, 有关前各项细节以及其他协调要领,将另行订定。
随后日军第70大队通过赤坎,接收寸金桥旧海关并负责边境的警备。
日军这次“雷州切断作战计划”,也称“E”号作战计划,无疑是十分成功的,无论是在外交上还是在战场上,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过去,金蛟等人靠的是法国人撑腰,现在,法国人已经成为日军的跪臣,这样一来,就意味着金蛟的大势已去。
他娘的,若知法国鬼是一个软骨头,也不至于让特务大队去拼命,把自己的老本花光了不算,还得罪了日本人,他恨恨地骂道。
随着广州湾变了天,金蛟集团倾刻间分崩离析,陈学谈成了三姓家奴,为法国人、日本人和国民党效力。金蛟的结拜兄弟孔方正带着特务大队部分人投靠了日军,成立了新的特务队。其他人各自心怀鬼胎,都疏远了他。
因怕日军报复,在郭寿华、陆文心、黄兆昌等人的劝说下,金蛟潜回遂溪县,招兵买马,打起了抗日大旗。
半岛沦陷,国民政府迫切需要一支军队在敌后开展游击作战,听到此事后,将南路特务大队改编为广州湾保安团,由金蛟当团长。几个月后,为了笼络金蛟,又将广州湾保安团改编为雷州抗日挺进支队,封金蛟为司令兼廉江县长,领少将军衔。
仅一年多时间,金蛟摇身一变,从一个走私枭雄挤身入国民党将星行列,虽说国民党后期少将多如牛毛,含金量很低,甚至是一种空衔,但金蛟晋升之快,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究其原因,除了时势造英雄,更重要的是拥有一定的实力和过硬的后台。在粤军中,李汉魂、余汉谋、张发奎、邓龙光等大鳄和他称兄道弟,还有军统的关系,故弄上一个少将军衔并不奇怪。
金蛟虽说在敌占区游而不击,可他提出“积蓄抗日力量,配合国军反攻”的构想和屠杀抗日武装、共产党人的手段,赢得了主子的欢心。另外,他曾经在日军的封锁下,帮助军统偷运了大量的军用物资,也积累了一定的政治资本。
为了保存实力,捞取更大的政治资本,他游移于国军和日军之间,处心积虑,如履薄冰。可没想到,下河边宪二一记闷棍,差点把他打回原形。
一夜之间,挺进支队近两千人马,剩下不足一千,和陆文心合兵一处后,金蛟采纳陈一林的建议,将部队整编为三个营,一营长黄兆昌,随他驻扎于牛乸岭;二营长孙尚武,驻扎于笔架岭;三营长陆文心,驻扎于螺岗岭,呈鼎足之势,相互呼应。
原以为远离独立营,趁着日军主力集结于遂北,不暇顾及后方的机会,部队能进入休整状态,加大军备,扩充队伍。
可还未喘过气来,邓定远又逼着他攻打日军,这不是把他往死里整吗?如果拼光了剩下的这点人马,国民政府还会让他当司令当县长吗?毋庸置疑,没有了利用价值,当一个保长都当不了。
若是不执行命令,切断不了日军的运输线,影响到国军正面作战的计划,如此,邓定远必是一纸弹劾,届时上面怪罪下来,自己的政治生命就玩完了。
原计划和修改后的计划都是由挺进支队主攻岭北圩,他并没有异议,延长作战路段至客路圩,他也没有意见,问题是邓定远调保安十团攻打西厅渡。这样一来,自己的东翼就失去了保障。
事实明摆着,一旦攻打岭北圩,西面遂城、南面麻章圩和广州湾、东面客路圩和城月圩的日伪军就会赶过来增援,强敌环伺,自己会全身而退吗?恐怕,结局比上次遭到日军的围剿还惨。